沈蘊直接被吸進那抹幽藍光團之中。
意識模糊前,她聽見了那縷殘魂的聲音。
“第一關考驗——成為她,和她做出相同的決定。”
成為誰?
她腦海中閃過一個困惑的念頭。
既定的宿命已然落定,為何還要她來複刻選擇?
未及細想,鋪天蓋地的黑暗便吞噬了所有知覺。
鵝毛大雪,寒冷刺骨。
陰森的亂葬崗,有一個裝滿屍體的大坑。
一位少女瑟縮著藏在其中,懷中還緊緊地抱著一個嬰孩。
刺鼻的腐臭味混雜著泥土的腥氣,讓她幾近作嘔。
那層層疊疊的屍體中,扭曲地堆疊著她父母的殘軀。
“錦兒,帶著弟弟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母親在咽氣之前,拚儘最後一絲力氣對她說出這句話。
而那話語被一道淩厲的劍氣無情地斬斷。
仇人的鞋底碾過父親的指節時,她正帶著繈褓中的弟弟躲進暗道。
她叫虞錦兒,虞家在東域已經傳承了三百年,是地地道道的修真世家。
偶然間,家族得了異寶,被一位大能盯上。
那大能搶奪未果,一怒之下,便滅了虞家滿門。
濃濃的絕望如潮水般將她淹沒,讓她幾近窒息。
她蜷縮在這陰森的屍堆裡,呼吸微弱而急促,像一隻瀕死的小獸。
這時,係統察覺到了沈蘊的意識代入進了少女的記憶中,而且沈蘊竟有了嚴重的死亡傾向。
係統頓時慌了神,急忙出聲:「宿主?」
然而,此刻在虞錦兒身體裡的沈蘊,對係統的呼喊卻充耳不聞。
身體因痛苦開始痙攣,冷汗濕透了她的衣衫。
「……糟了,除非幻境破碎,否則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沈蘊。」
係統無奈地歎息。
「算了,哪怕沒有通過考驗也沒關係,總之她不是真想死就好。」
雪花漸漸砸在屍坑裡,逐漸掩埋起那堆屍山。
黑暗之中,突然出現了一束光。
隨著這束光而來的,是一股輕柔卻不容抗拒的力道,將沈蘊直接從屍堆中吸了出來。
她抬頭望去,逆光中,一位男子宛如神祇般出現在她麵前。
他身著玄色長袍,在清冷的月光下卻好似發著光。
“想活命嗎?”男子的聲音低沉清冷。
沈蘊無神的雙眸突然有了些許光彩。
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男子指尖的蠱蟲泛著幽藍熒光,如同暗夜中的鬼火。
他凝視著沈蘊,聲音平淡卻不容置疑:“記住,我是你的主人汐冥。”
十年的光陰將沈蘊淬煉成一把鋒利的刃。
一把為汐冥服務的刃。
她在汐冥的教導下學會了用冰係術法瞬間凍結敵人的性命,學會了鮫人那迷惑人心的動聽歌聲,甚至學會了如何取悅鮫人族的男子。
隻是,汐冥給她下的絞心蠱每個月都會準時發作。
每到這時,她都要承受肝腸寸斷的劇痛,唯有汐冥的血才能緩解。
每一次的疼痛,都像是在她的心上狠狠劃上一刀,讓她對汐冥的依賴愈發深沉。
鮫人侍衛傳來密報之時,她正靜靜地站在汐冥身後,輕柔地為他整理發冠。
突然,汐冥猛地攥緊沈蘊的手腕,力度大得讓她感到一絲疼痛。
“為我辦件事。”
他的聲音低沉而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汐冥的手指輕輕撫過她手腕上的蠱印,那蠱印仿佛是她與他之間無法掙脫的枷鎖。
他邪氣地說道:“幾百年前東海有位鮫人強者,實力已臻大乘之境。他在海上建了座城,城內的海妖皆尊他為鮫人皇。”
“他的強大來自於他體內那異化成了龍髓的脊骨,我要你為我取來。”
沈蘊瞳孔驟縮。
脊骨是鮫人的命脈,取出意味著……
那樣強大的人,她怎麼辦得到?
“三日後,你會在那座城意外墜海。”
汐冥的語氣平淡,仿佛在講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將纏著貝殼的發簪插入她發間:“記住,鮫人皇的軟肋是他尾巴上最燦爛奪目的那片鱗。”
“若是做到了,我放你和你弟弟自由。”
沈蘊的心猛地一顫,如同被重錘擊中。
——他要將她送去彆的男子身邊。
她竟以為,十年的陪伴能讓汐冥對她起碼有一絲真心。
沈蘊的指尖在鮫綃紗幔上劃過,月光凝落在她手腕間的蠱印上,恰似汐冥眼底的冰霜。
三日前墜海的記憶仍在刺痛——
鹹澀海水灌入咽喉時,她故意卸去護體靈力,任由暗流將貝殼發簪卷走。
她心想,卷走便卷走吧,反正也不是真心想要送她的。
沒入海麵的最後一刻,一道清越的嗓音劃過她的耳邊。
“姑娘當心!”
絢爛的魚尾掀起水波,輕柔地托住她下墜的身軀。
沈蘊在眩暈中,下意識地瞥見他魚尾上最美的那片鱗,比她見過的所有寶物都要更耀眼。
她假裝驚恐地攥住汐涯遞過來的手,指尖不經意間順帶著掃過那琉璃色的鱗片。
那一瞬間,她感受到汐涯渾身震顫了一下,仿佛這輕輕的觸碰,觸動了他心底最敏感的地方。
她被汐涯緊緊地抱回了他的宮殿。
那宮殿,建得又漂亮又寂寞。
此刻,她正靜靜地坐在汐涯的寢殿內。
汐涯的寢殿築在千年的巨大貝殼中,內壁流淌著紋路,像有呼吸一般,流光溢彩。
真好看,和他一樣。
她注視著眼前正在專注地給她包紮腳踝的汐涯。
一頭銀發垂落至腰際,發絲間還流轉著深海中獨有的幽藍。
而他的麵容,似被冰刃雕刻而成,線條剛硬而冷峻,眼窩深邃的像海底的漩渦。
汐涯此刻已經將尾巴收了起來,化作人形,他一邊皺眉,一邊溫柔地說道:“怎麼會被海膽紮到?這城外的珊瑚叢很多毒物,明日我教你辨彆……”
沈蘊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汐涯擔心的抬頭看著她。
她順勢倒在汐涯的懷中,眸色沉沉。
“為什麼救我?”
她是來要他命的,他為什麼救她。
“你的眼睛在求救。”
汐涯動了動身子,想讓她靠的更舒服一點。
然後他沉聲繼續道:“和我當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