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了茶苗製成成茶來賣,能不能賣得出去?
衙門裡,所有的胥吏都是齊齊地一愣,隨即很快的,便紛紛都炸起了鍋來了。
“敢問主簿,您家中的製茶秘法,用的,用的就是普通茶葉,不是什麼特定的品種麼?”
“不是,而且基本上買的都是市麵上最便宜的茶種。”
“製好了的茶團,並不耽誤售賣麼?敢問官人,這茶團可以存放多久?”
“我那秘法不製茶團,但是製好的茶葉,隻要存放得當,放個一年半載一定是沒問題的,直接用熱水衝泡便可直飲。”
“這……製作起來,很繁瑣吧。”
王小仙想了想,道:“比蒸製茶團,反而要更加簡單許多,嗯……不過確實是需要人手來製茶,到時候咱們確實是需要建一個作坊,用絕對信得過的人手拉製茶。”
“我提議,這樣,咱們縣衙內的胥吏大抵有兩個來源,一個是出身於本地的豪族大戶,一個是落地的世子,通過應聘手段來的,我的意思是,凡是跟本地豪族大戶牽扯太深的,就不要牽扯進這製茶的核心機密裡來了。”
“凡是落地世子,在本地也已經安家的,在咱們江寧府至少乾了三年以上的,可推薦自己的妻、子、女、母,一並參與製茶,一並參與分紅。嗯……要不妻還是算了吧,利益太大的話,女人也不見得靠得住。”
“當然,製法泄露是早晚的事,但在製法泄露以前,我們的利潤總是能夠更豐富一些的,越是晚的讓人複刻,或是泄露出去,我們就能越是多的賺得到錢。”
眾人聞言連連點頭,都覺得王小仙的話非常的有道理。
事實上王小仙從來就沒想過他能一直捂著炒茶的技術不撒手,那根本就不現實。
炒茶麼,又不是要多麼複雜的工藝,宋人又不傻,一旦大規模的推廣,是很容易就推演出來的。
之所以他們家目前做的炒茶生意沒什麼人競爭模仿,是因為這個時代的炒菜還不夠普及,大鐵鍋還不夠普及,隻有一些大城市的大酒樓有,就連炒菜的方法,現在都是藏著掖著,偷著捂著,自然也就沒人會想到用大鐵鍋去炒茶了。
王小仙也沒想過要用這東西賺什麼大錢,在他當上這九品官之前他甚至一直是讓自家老爹有意的控製茶攤規模的,也從沒想過直接推廣了茶葉去賣。
現在他要推廣,也是為了給這些胥吏們賺點錢,他估摸著也就賺這一波,兩三年之內,這法子一定藏不住,甚至今年他們趁著這一波行市,能把這炒茶法從頭藏到尾,就已經差不多了。
說話間,卻是孫寧笑著從外邊進來,他是縣尉平時辦公是在南廳的,而王小仙作為縣主簿是在西廳的,隻是聽到這邊的動靜很大,便忍不住過來看一看。
昨天湊巧見識了王小仙和王雱相處,讓他很是有些震驚,實是沒有想到,他們這種九品的小官,居然可以和那樣的公子哥……平等的交流?
他也聽說了王安石曾為王小仙出頭,喝退潘雲蛟的事情,他是沒讀過商君書的,昨天王小仙和王雱的交流,他也隻是聽了一個似懂非懂,隻是誤以為他和王家的關係非比尋常。
以至於昨天晚上,這位堂堂縣尉,在他們家茶攤上乾了足足兩個多時辰的活兒。
其實他原本都打算聯合一些底下的胥吏,給王小仙一點小教訓之類的了,現在自然是全打消了念頭,聽得王小仙他們這邊聲音嘈雜,還以為是王小仙這邊的胥吏聯合起來在鬨王小仙的事。
這才連忙趕過來,是想要幫著王小仙解圍的。
進來後才發現所有人都是滿臉的喜色,明顯是自己想錯了,這才微微地鬆了一口氣,瞥了一眼桌子上還沒來得及分完的銅錢,卻是不由得又微微詫異。
當得知王小仙要帶頭領著大家去搞挪用截留的時候,更是大驚失色。
【我這是看錯人了啊,這個王主簿哪裡是什麼不知深淺的愣頭青,這厲害關係知道的很清楚麼】
隨即便是大喜,他也喜歡喝王小仙他們家的茶水,比市麵上常見的其他泡茶有著天壤之彆,這買賣,能賺大錢啊!
“王官人,我,我,我那邊的胥吏……能不能……也分上一些?”
王小仙聞言笑道:“這是自然,全縣上下,所有的胥吏,衙役,皆有分潤,不過既然是挪用的稅款,我手下這邊,尤其是稅吏,自然要多分一些,還有府衙吏和三司衙門派下來的織造吏,你們有熟悉的麼?這個錢他們肯定也是要分的。”
孫寧聞言連連點頭:“認得認得,我們熟得很,熟悉得很呐,哈哈哈,那這個錢……咱們和上麵,如何分潤呢?”
“上麵?令君和丞君啊,不分啊,你我也不分。”
“啊?”
“你我都是官身,還有監當、監倉、監鎮、巡檢、教諭、驛丞,咱們可都是官身,這錢他們胥吏,衙役能拿,咱們這些當官的,怎麼能拿呢?那豈不是成了,貪汙了麼?老孫,這個錯誤,咱們可不能犯啊,為官,當清廉。”
“我……啊????”
“他們這些個胥吏,就是靠著這些額外收入過活的,嚴格來說截留挪用,隻要咱們最後能把錢還回來,那就不叫個事兒,他們用這種手段拿點錢,無可厚非啊。”
“可咱們倆是九品官,每月光正俸就有八貫錢,還有二十頃的職田,幾匹絹布,冬天給炭火錢,夏天給消暑錢,朝廷對咱們,可是不薄啊,咱們怎麼能貪汙,占朝廷的便宜呢?至於上麵,知縣和縣丞,那就更不可能給他們了,你不但受賄,莫非還想要行賄?”
這個錢王小仙自己肯定不能要,一來就像他說的,他不缺錢,起碼夠生活,他收這個嚴格來說的話雖然應該也不算是貪汙,但肯定是有點毛病的。
他比誰都知道自己有多招人恨,未來,會有越來越多的人來整他,直到整死他,他立身得正啊,得一點毛病都讓人挑不出來呀,否則萬一沒有為國而死,反而被禦史彈劾丟官棄職,那不就搞笑了麼?
孫寧:“我……你的意思是你自己拿出你們家的製茶秘法,挪用全縣稅款,賺來的錢,全都給下邊的衙役和胥吏分了,你自己一分不拿,也不給同僚分潤半點?”
“是啊。”
“你可知,挪用稅款,真出點什麼事,這錢回不來,差的,罪責是在你,與他們無關。”
“這是自然,我是官,他們是吏,稅款出了問題,哪有不找官來問責,反而找吏的道理呢?”
“風險你擔著,還搭上了這製茶秘法,錢你自己卻一分不賺,你圖什麼呀?”
“我總不能讓弟兄們真餓著肚子給我做事吧,我是清廉,又不是不近人情,至於這點風險,我擔了就擔了麼,做領導的,我把風險往下甩,好事兒往上供,那豈不是畜生麼?”
孫寧:“…………”
有一種當麵被罵了一臉的感覺。
說著,王小仙又回過頭對自己手下的勾檢吏道:“我是這麼打算的,你,領著咱們縣衙內,所有會明算,能做賬的人,一同負責這工坊的賬目。”
“賺了的錢呀,咱們縣衙內的役拿一,吏拿二,你們和稅吏拿四,家裡出了人幫著製茶的,每人拿二,就這麼平均分配了就行,我不拿,衙內其餘的所有官人,一個也不許給,給了可就是貪汙,那就是陷我們於不義了。”
“好了,我話講完,你們還有沒有人有什麼反對意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