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天色大亮，何其峰終於可以將周圍一切儘收眼底，被徹底掃平的炮兵營，仍然在燃燒的物資以及等待救治的大量傷兵。
眼前種種都在訴說這一晚上，他的第三師究竟遭到多大的打擊。
但這還不是全部損失，何其峰看向遠處硝煙升起的兩處地方，明白自己派出去的兩個步兵團也已經完蛋了。
一夜下來第三師損失超過數千人，陣亡失蹤被俘以及傷員不計其數，一個師幾乎被打光一半，何其峰簡直都快瘋了。
要知道在不久前的蘇浙戰爭當中，他的第三師剛把浙省軍打的潰不成軍，己方根本沒什麼大傷亡。
然而到了這邊形勢直接逆轉，他變成了被吊起來打的那一方。
甚至打到現在，何其峰居然連對方到底是不是陳卓的部隊都沒能搞清楚，一夜激戰沒能留下對方一個人，實在是讓他恨不得一頭撞死。
但他無論如何還是想不通，他的戰術布置是怎麼被對方識破的，敵人又是如何精準找到兩個步兵團的位置所在。
何其峰感覺自己簡直像在做噩夢一樣，從未見到過如此可怕的對手。
好在隨著天光大亮，他終於看清對方的真麵目。
對麵那些敵人是一支穿著黑色警服的部隊，完全可以確定就是統治崇興縣的陳卓一方勢力。
“陳卓！！”
雖然沒見到陳卓，但絲毫不妨礙他對這個滅族仇人的滿腔怒火。
何其峰不遠百裡奔波而來就是為了消滅對方。
但不曾想，連麵都沒見到，對方竟然便讓他吃了這麼大的虧。
而且何其峰還注意到，陳卓的兵力並非最初情報中提到的幾百人，粗略看去差不多有一個團，至少兩千多人。
部隊人數增多不奇怪，畢竟陳卓好歹掌控了一縣之地，招兵買馬湊出幾千人並不難，但難點在於士兵的作戰能力上。
軍閥們招募的新兵蛋子需要經過一段時間訓練，再從幾次戰鬥中存活下來，才能勉強蛻變為一名合格士兵，這一期間需要花費不少資源和時間。
不然就算一個軍閥強行征召十萬個農民入伍，自稱擁兵十萬，一旦到了戰場上，這十萬個農民簡直比十萬頭豬都好對付。
但從昨夜戰鬥開始何其峰就意識到，陳卓的這支部隊絕不簡單，是一群服從性極高且戰鬥力非常強的精銳士兵。
一支這樣的精銳部隊，他一個小小的警察局長到底是從哪弄來的，何其峰感到深深不解。
不過因為對自己有足夠的自信，何其峰企圖憑借自身遠超陳卓一方的部隊規模實行反包圍，將其強行吃下，結果卻被對方莫名識破，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導致白白損失了兩個團的兵力。
震驚過後，何其峰逐漸冷靜下來，儘管第三師傷亡慘重，但這場戰爭還沒有結束。
陳卓一方仍然虎視眈眈，絲毫沒有撤走的跡象，顯然即便天亮，也仍想跟第三師拚一下子。
何其峰立刻指揮調動剩餘部隊進行集結，其中包括第四步兵團兩千餘人，第一步兵團殘部一千餘人，騎兵團一千餘人，加上師部直屬衛隊五百餘人，共計五千餘人。
這是第三師目前的僅存戰力，餘者都是傷員和後勤醫務兵等。
這個時候他不能退兵，不然隻會被對方追擊，死咬不放，陷入更加進退兩難之地。
所以雙方必須在崇興縣城外分出一個勝負。
“呼！”
何其峰強壓下心中不安，為自己打氣道：“我跟隨祁大帥南征北戰這麼多年，什麼樣的敵人沒見過，這些警察不過是仗著我部人困馬乏，趁機夜襲罷了。
現在天光大亮，看你還有什麼手段。如今我手上還有半數人馬，兵力是五千對兩千，優勢在我！”
何其峰當即下令所有人準備戰鬥，第四步兵團全部進入昨夜挖出的戰壕陣地。
但第三師遲遲沒有發起進攻，麵對數量遠低於己方的敵人反而做出防守姿態，同時還派出傳訊兵向祁大帥求援。
儘管何其峰嘴上說的硬氣，但並不是真想硬著頭皮打下去。
這五六千人是他僅存的家底，要是真拚光，他在祁大帥那邊就毫無話語權了。
更何況陳卓已經把他的炮兵營端掉，就算他想發起衝鋒也無法替士兵打掩護，隻能淪為對方的活靶子。
“一營二營聽令，將戰壕向前推進，炮兵連和機槍手為他們提供掩護。”
既然何其峰不敢打，但陳卓可不想和他這麼拖下去，立刻對部隊進行調動。
隨即得到命令的兩營上千人開始工兵鏟開始挖掘戰壕，將陣地沿線向前推移，很快就拉近了百米距離。
“開火！”
何其峰自然也很快發現這一點，當即下令開火，絕不能任由他們接近過來。
第四兵團相繼開火，輕重機槍以及各種步槍拉栓的聲音不絕於耳，子彈橫飛過來。
但警察一營和二營在挖掘戰壕期間，把頭埋得極低，這些子彈基本都打在戰壕上方。
不等何其峰一方繼續開火，陳卓這邊的炮火也立刻壓了過去，炮彈紛紛落在敵方陣地，讓第四步兵團的士兵根本不敢抬頭。
他們想不通對麵為什麼會這麼富裕，明明昨晚上已經炸了小半夜，炮彈為什麼還沒消耗光。
借助炮火掩護，作為排頭兵的一營和二營已經十分接近步兵團陣地，他們掏出隨身攜帶的擲彈筒，開始對敵人陣地近距離轟炸。
這些威力較小卻能炸出無數碎片的炮彈，同樣對何其峰一方造成巨大傷害。
“不能這樣打下去，不然可能連一天都守不住。讓騎兵團發起一次衝鋒試試，必須把他們驅趕回去。”
何其峰此時已經完全不敢小看陳卓，因為對方的火力壓製實在是太強了。
隨著他下達命令，騎兵團當即朝著敵人發起集團衝鋒。不為造成太大打擊，隻要能把不斷靠近過來的敵人暫時逼退就行。
很快騎著高頭大馬的騎兵們便衝出數百米的距離，直逼一營二營所在位置。
隻是在他們快要接近前沿陣地時，一輪輕重機槍的咆哮聲傳來。
除了炮火之外，射程遠威力巨大的重機槍同樣為前方士兵提供有效掩護。
更何況在如此空曠的地帶上，騎兵們簡直就是一個個不需要瞄準的活靶子，無數子彈瘋狂掃來，紛紛打在士兵和戰馬身上，宛如紙糊一般被直接打碎。
這可怕的場麵令戰馬受驚，瘋狂逃竄，騎兵們也是慌不擇路地掉頭狂奔，甚至一頭紮進己方陣地上，把自己人撞得人仰馬翻，造成極大混亂。
戰事接連受挫，使得第三師士氣大減，正當何其峰想要站起來鼓舞士氣的時候。
驀然間一聲巨大的轟鳴從遠處傳來，似乎地麵都在微微輕震。
一枚碩大的榴彈劃過天際，直直落在陣地上，響起震耳欲聾的爆炸。
爆炸中心被刺眼的光芒籠罩，更是掀起肆虐氣流，離得稍近的士兵直接被震飛出去，生死不明。
這般恐怖威力，瞬間把陣地前的士兵都嚇破膽，紛紛往後逃去。
而作為指揮官的何其峰也呆立當場，久久不能回神，他明白這一仗自己輸了。
縱然敵人尚未攻上陣地，但這一炮已然摧毀了所有士兵的心理防線。
直到此刻，何其峰才終於明白何家堡是如何被攻破的，對方竟有這種大殺器，輸的確實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