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灼燒感從小腿肚傳來,沈知意被劇烈的痛意拉回意識,睜眼便是被高高撩起的火光。
“和安哥!”
是女人帶著哭意微弱的呼救聲。
她抬眼望去,夏芷柔的黑發此時正緊貼著蕭和安的臂彎,哭紅的眼尾在火場裡亮得刺眼。
前世記憶和眼前的畫麵瞬間就重合了。
腿上的灼烈告訴她,她回到了火場前!
呼吸開始急促,胸口劇烈地起伏。
“蕭和安!救我!”她嘶啞著嗓子大聲呼救,試圖抓住逃生的希望。
她不能再被燒一次!
聽到熟悉的聲音,蕭和安猛地回頭。
沈知意這次無比清晰地看到,他瞳孔驟縮的瞬間,又鬆開了攥緊的拳頭。
“知意,芷柔哮喘要犯了,等我回來救你!”
他轉身得毫不猶豫,絲毫不顧此刻躺在地上的妻子。
嗬,她破爛的喉嚨發出嘶啞難聽的笑聲。
他還是選了她!
兩世同樣的選擇,兩輩子的拋棄!
她眼裡猛地迸發出憤恨和不甘,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前世今生的痛楚都在喉間凝成血塊,她沈知意咬著牙,揮舞著手尋找起身的支點。
然而,燃燒掉落的木塊猛然再次砸中腳踝,她痛呼出聲,疼得直冒冷汗。
然而即使再疼,她通紅的眼眸仍死死盯著出口,五指死死摳住地板,一步,一步地往前爬。
時間太漫長,漫長到讓她以為自己已在烈火地獄了爬了千年。然而炙熱的高溫幾乎讓她失去了所有力氣,望著近在咫尺的出口,她眼裡皆是怨恨和不甘。
憑什麼!憑什麼重來一次還是這樣!她伸出手死死向前伸去,她想要出去!活下去!
眼見身後的火光即將吞噬她,她的手瞬間被一股力量握住。
“同誌,醒醒,堅持住!”
頎長的身影迅速蹲下,將自己手中的濕衣服捂住她的口鼻,把她騰空抱起。衝出火場時,她看到了蕭和安守在夏芷柔身邊,溫柔專注的背影,眼角的淚終於滑下。
市人民醫院。
沈知意醒來,乾啞粗糲的嗓子異常地疼。
“芷柔來,喝口水。”
耳側溫和清朗的聲音傳來,她側頭望過去,夏芷柔就著蕭和安的手小口抿水,兩人依偎在一起,眼神纏綿。
沈知意彎起嘴角,眼裡閃過諷刺的笑意,她上輩子真是信了蕭和安的邪,都這樣眉目傳情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了,還願意相信他!
她忍住腿部傳來劇烈的疼痛,雙手撐起身子,看向旁邊桌子,果然,連個搪瓷缸都沒有。
是夏芷柔先發現她醒了:“知意姐,你醒啦?和安哥你快……”
“用不著!”她一口拒絕,聲音嘶啞像砂紙一樣。
“畢竟能從火場爬出來的人,死不了。”
她的笑容充滿嘲諷,讓蕭和安感覺不適。他眉頭皺起,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知意,當時芷柔離我最近,而且她有哮喘,我不能賭。”
沈知意不可置信,明明她才是他的妻子,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她嘶啞地呐喊:“離死更近的是我!”
“你沒賭?不,你賭了!你賭你的青梅比我的命更重要!”
“你有想過,如果我出不來會怎麼樣嗎?!我會在裡麵被活活燒死!”
蕭和安眉頭皺得更緊了,但看到沈知意蒼白驚懼的臉,長歎了口氣。
他上前抓住她的肩膀:“知意,我知道你害怕,但事情都過去了,你已經安全出來了,你現在需要的是”
話未說完,沈知意用力拂開他的手。
“彆碰我!”他虛偽地讓她覺得惡心!
夏芷柔不知何時站起,忽然劇烈咳嗽起來,“都怪我,要是我當時沒有犯病,姐姐就不會……”
蕭和安立馬轉身安慰,擔憂地拍了拍她的背,“不怪你,這不是你的錯。”
夏芷柔抬頭,微紅的眼,泫然欲泣的樣子我見猶憐。
沈知意冷笑:“你的哮喘都裝了八百年了,還把誰當傻子呢?!”
上一世她哪怕燒掉半張臉,也重新原諒了蕭和安,就因為夏芷柔的哮喘!
可後來,她拿著花幸福依偎在蕭和安懷裡的時候,她的整個世界崩塌了。
她衝上前與這對渣男賤女撕扯,最後被蕭和安推倒在地,腦袋撞上石頭死了!
思及此,她眼裡的憤恨幾乎要實質化,眸光冷厲直直刺向對方。
夏芷柔被這樣的眼神嚇得一驚,下意識捂住心口,聲音顫抖:“知意姐…咳咳咳…我沒有…騙你。對不起…當時”
“夠了!”蕭和安麵露怒容。
他半擁著激動的夏芷柔坐下,冷聲指責道:
“知意我知道你生氣,但這芷柔的病我比你清楚,你不要再胡亂猜測了!”
“這次是我的選擇,不關芷柔的事。你不要遷怒她。”
沈知意冷笑,眼露譏諷,真是好一個竹馬情深。
這麼情深義重,即使沒有發生實質性的關係,他們也不絕不清白!
夏芷柔與蕭和安是青梅竹馬,因為各自下鄉分隔兩地。
後來,下鄉知青紛紛回城,夏芷柔回來時,卻發現蕭和安已經娶了她。回來的她雙親都已經去世,隻剩蕭和安一個可依靠的人,自然牢牢抓緊這個竹馬。
上一世的她就在他們這樣曖昧拉扯的氛圍裡淪為他們愛情的犧牲品!
激憤的心情讓傷口疼痛更加劇烈,沈知意強忍痛意,鬢角全是冷汗。
美豔的臉被蒼白的臉色更添了幾分柔弱,蕭和安不免心中一軟。
“知意,彆鬨了。等回家了,你怎麼罰我都行。”
“你現在先好好休息。”
如往常般溫和關心的語氣並沒有激起沈知意心中的漣漪,她已經無力回話,緊緊閉著眼,在痛意中昏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她聞到了病房裡飯菜的香味。
夏芷柔的病床空著,病房裡隻有他們兩個人,難得的安靜。
蕭和安守在她的病床旁,正拿出保溫壺裡的熱粥。
聽見動靜,他抬眼笑了笑:“醒了?來吃點東西,我買了你最喜歡的皮蛋瘦肉粥。”
放在往日,男人難得的體貼入微她會激動很久很久。
但現在的她,心如止水。
她麵無表情地接過粥,控製自己虛弱無力的手緩緩進食。
“我來吧。”他伸手接過勺子,想要喂她。
沈知意躲過,“不用。”
她的冷漠讓他心頭一哽,心底湧起不儘的煩躁。
“知意,芷柔的事是真的迫不得已,你要我怎麼樣才能過去?”
“那以後你能離她遠點嗎?”她從抬起頭,平靜清冷的眼神直視蕭和安眼底。
對麵的男人如她所料的緊皺眉頭,“不可能!芷柔在這認識的人隻剩我一個了,如果我也離開她,她柔弱的身子怎麼撐得下去?”
她嗤笑:“柔弱到要拿我的命來換她的命?”
不僅拿命換,還要貢獻家裡男人大半工資去嬌養這朵嬌滴滴的菟絲花。
上一世鄰居多次在她麵前晦暗地提醒,她卻全然地信賴他,隻當是哥哥對妹妹的照顧。哪怕他越來越冷淡,交回給家裡的家用越來越少,她也隻是懷疑自己,從來沒有懷疑過他!
結果呢?他們背著她享受甜情蜜意,而她卻以為是自己容貌被毀導致了他的冷淡,加上伸手要錢的窘迫感,自卑到了泥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