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匪,叫縣裡大戶出錢,趁機賺上一筆,此為贏一次。”
“剿匪,為過路商戶順暢商路,為百姓出行維護安全,此為贏兩次。”
“剿匪,營造良好的營商環境,保障社會的安全穩定,此為贏三次。”
“剿匪,為我自己報仇,解救被抓子民,此為贏四次。”
“剿匪,趁機培植心腹,給縣衙吏員衙役摻沙子,此為贏五次。”
“贏麻了!”
所做的事不是關鍵,借著這個事所能達成的目的才是關鍵。
安昕打算借助剿匪這個由頭,迅速將根紮下去,最終目的還是將名義權力轉化為實際權力,實實在在的掌握到自己手中。
在他心裡盤算著自己贏了幾次的時候,已經走到了位於縣衙西南角的監獄。
監獄八字影背牆上狴犴銜環怒目,步入獄中,牢頭低眉順眼的湊到安昕身邊。
以前的縣尊老爺是極少來他們這醃臢地的,他真沒想到新老爺上任的第二天,就蒞臨了他們縣衙大牢。
大牢裡麵光線昏暗,環境潮濕,安昕沒往深處走,在刑訊室前坐了下來:“昨抓來的那倆土匪提過來。”
“是!”
獄卒下去提帶犯人。
很快,在鎖鏈碰撞中,倆穿著囚服的土匪被拉了上來。
倆土匪顯然是被打過一頓殺威棒了,雖然能行走,但直不起腰,顯然是被打傷了腰胯。
無精打采的土匪被往木樁子前一站,身體下意識的發抖,顯然是被打的不輕。
被結結實實的綁在了柱子上。
“你們可認得本官?”
安昕問道。
倆人聽到問話,這才敢抬起頭來,看到安昕頓時驚的目瞪口呆:“你!你你你!”
一時間嘴巴哆哆嗦嗦,顫的說不利索。
“本官與爾等土匪之間的恩怨,不必本官多言,爾等也當明了。如果不想再受更多皮肉之苦,就老老實實的將駝山寨一應事項,原原本本、完完整整的交代清楚,晚飯之前我要看到你們交代的記錄。”
安昕並不打算親自在這裡審訊,也不打算讓獄卒審訊。
流水的縣令,鐵打的豪紳。
不言自知,這縣衙肯定早就被士紳滲透的千瘡百孔了。
安昕將牢頭、獄卒全部趕了出去,獨留下胡常山:“常山,你留下親自審訊,除了駝山山寨有無高手、密道、財物等詳細情況外,還有土匪和蘇家關係,讓他們簽字畫押。
事以密成,言以泄敗,不要聲張,若讓蘇家知道,這事兒就辦不成了。”
“老爺放心便是,我醒得。”
胡常山自信的拍了拍胸脯:“且對付這種山賊土匪,我也頗有手段!”
回到內堂。
安昕著人呼來陸尋、錢如明、黃守銀三人議事。
“近日邸報可看了?”
安昕放下案頭上的報紙。
“回縣尊,自然看了。”
陸尋回答道。
其餘二人也是點頭。
“北方又在打仗,想來現在還是小打。今年天冷的又早些,想必又是寒冬,再過些日子,關外韃子缺糧就又要侵邊。
侵邊就要打,打就要錢,這錢哪裡來?
我看了賬冊,朝廷這兩年為了打仗,光給我們攤派的遼響就有上萬兩。現在,東陽府那邊還在抗倭,連咱們伍陽縣巡檢所那幾個兵都拉過去了,這也要錢。
如果今年秋稅再增上萬兩,我伍仁縣怕是民力不足,難以為繼。”
安昕說道:“錢主簿,你分管錢糧,且說說。”
錢如明說道:“縣尊,如今縣裡還有虧空,如果再增上萬兩稅,也隻能按照田畝分攤,再苦一苦百姓······”
安昕笑道:“那今年秋季的田稅,就交給錢主簿負責。”
“這這這,下官人微言輕······”
錢如明聞言,一下子站了起來,說話都有點磕巴。
“忠君體國,此為大節。”
安昕朝北方遙遙拱手:“朝廷攤派,不得不做,不做不行。朝廷對吳州省是有定額的,省裡對伍仁縣也是有定額的,錢糧收不起來,周圍縣怎麼看?府裡怎麼看?省裡怎麼看?朝廷怎麼看?
到時候可不隻我這個知縣吃瓜落,你陸縣丞、錢主簿,乃至你黃典史,都免不了責罰。”
安昕看著三人,頓了一頓,又繼續道:“但伍仁縣也自有縣情在此,前幾年連番旱災、水災,這兩年民力都尚未完全恢複,壓迫太狠,也要考慮民間穩定,要是百姓鬨將起來,你我也難逃其咎。”
三人坐在那,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如泥塑木偶,訥訥不言。
“民力有時而儘。”
安昕拿起邸報:“此番縣裡尚有一萬餘兩的虧空,這部分也要補上,本官思來想去,有了一個主意。”
他看著堂下三人。
三人眼睛一亮,陡然精神起來。
“下官洗耳恭聽!”
陸尋恭敬說道。
“剿匪!”
安昕吐出二字。
“剿匪?”
陸尋一愣,不知道這剿匪和摟錢有什麼關係。
“妙哇!”
錢如明卻忽然眼睛一亮:“高,縣尊這招實在是高!”
典史黃守銀本也愣怔,但見錢如明這樣,也立即表現出豁然開朗的模樣,附和道:“不錯,縣尊大人說得對!
這匪,任何時候都要剿,不剿不行!”
不管如何,他有必要支持一波,作為主管治安的典史,剿匪立項,他的權力就會得到充實。
“剿匪就要練兵,練兵就要花錢。這匪是為全縣百姓剿的,自然就要收剿餉,這錢不就來了麼!”
錢如明和陸尋說道。
陸尋聞言,心中冷哼一聲。
這還不是變個名目收些苛捐雜稅罷了,與遼響、倭響有何區彆?
“百姓那裡還有甚麼油水?”
安昕冷眼看了錢如明一眼:“剿匪暢通商路,最得利的就是那些壕商大戶!
這些土匪橫亙在商路上,劫道搶掠,等於是打斷了豪紳們的一條腿,我們練兵剿匪,等於是把他們這條腿給接上,讓他們出點兒錢,不過份吧!”
“妙哇!”
“縣尊所言甚是,找大戶湊些銀子,既能練兵剿匪,打擊匪徒囂張氣焰,也是保境安民的一樁善政。”
“陸大人說得對!”
見三人都表示讚成,並一致通過,安昕笑道:“如此,諸位當勠力同心,促成此事。”
三人交頭接耳離開,安昕透過窗欞冷眼觀之。
有著戶房司吏吳印這個對縣衙上上下下熟透的人,安昕自然知道自己手下這仨官兒,沒一個不貪的。
貪錢不打緊,有時候“貪”也是辦事的動力。
這事兒,安昕允許他們貪錢,但剿匪也必須得辦成!
時間流淌,安昕捧讀著手裡的《上清黃庭內景經》研究著,直到天色漸晚,他將手裡的古籍一卷,攏在袖帶裡出了門,乘上轎子前往明月樓。
武宅。
武大矛在丫鬟的服侍下穿戴整齊,又用頭膏將頭發抹亮。
“新知縣又沒有邀請你,你去了又如何?收拾的再好看又如何?”
武夫人看他在那打扮,忍不住吐槽。
武大矛嗤笑一聲:“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如果能在明月樓前混個臉熟,也是好的。
隻要能臉熟,已是三分親近。”
“麗君怎麼辦?就一直關著?這幾天不吃不喝,人都消瘦了!”
武夫人想到武麗君,忍不住心疼。
“現在難受,總好過以後一輩子痛苦。”
武大矛語氣冷硬的說了一句,便甩手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