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的屍體已被林燼悄然處理,仿佛從未有人踏足此地。
林燼盤膝坐在榻上,雙目緊閉,心神完全沉浸在體內。石化的左臂中,那股因吞噬屍王而躁動不安的力量,如同被壓抑許久的火山,正洶湧澎湃地衝擊著淬骨境巔峰的壁壘。
每一次衝擊,都伴隨著骨骼欲裂的劇痛,以及咒血之力流轉全身時帶來的冰寒與灼熱交織的詭異感受。
他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在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然而,他的神情卻異常堅定。
為了曦兒,為了探尋那足以讓世界顫栗的真相,他必須變得更強!
“轟!”
不知過了多久,林燼體內仿佛有什麼東西轟然碎裂,一股遠比之前精純雄渾的骨力,如同決堤的江河,瞬間湧遍四肢百骸!
桎梏,被打破了!
凝骨境!
林燼猛地睜開雙眼,一道精光一閃而逝。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力量、速度、感知,都發生了一次質的飛躍。原本堅韌的骨骼,此刻仿佛浸潤了某種奇異的能量,變得更加凝實,隱隱透著一絲玉質般的光澤。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臂。石化的範圍,已經從原本的小臂蔓延到了手肘之上,接近了肩頭。那些石質的皮膚更加堅硬,敲擊起來,竟隱隱有金石之聲。而他的一頭黑發,此刻竟有小半化為了霜白色,在夜風中輕輕飄蕩。
力量增長的代價,便是詛咒的進一步加深。
“凝骨境初期……”林燼握了握拳,感受著體內澎湃的力量,嘴角卻勾起一抹苦澀。這點力量,距離救治曦兒,距離對抗那神秘的“燼海”與“永寂王座”,還差得太遠。
他從懷中取出那枚從李三身上搜到的黑色鐵牌。鐵牌入手冰涼,上麵雕刻的火焰圖騰在月光下顯得有些詭異,仿佛隨時會燃燒起來。
“這火焰圖騰,究竟代表著什麼勢力?”林燼摩挲著鐵牌,陷入沉思。李三一個小小的護衛,身上竟藏著這種東西,絕非偶然。
青山鎮,這潭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深。
他嘗試回憶古三通那本殘破古籍中的記載,希望能找到一些關於此圖騰的線索,但古籍中多是關於“吞骨者”和“燼骨”的禁忌傳說,以及一些零散的修行感悟,並未提及類似的勢力標誌。
“看來,隻能從李家或者其他渠道想辦法了。”林燼將鐵牌收好。
清晨。
林燼剛剛結束一夜的修煉,鞏固了凝骨境的修為,便有下人前來通報,家主李元霸有請。
來到正堂,李元霸和李威都在。
李元霸見林燼進來,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他能感覺到,林燼身上的氣息比昨日似乎又強盛了幾分,更加內斂,也更加危險。
“林客卿,昨夜休息得可好?”李元霸笑著招呼,仿佛昨夜之事從未發生。
“勞家主掛心,一切安好。”林燼平靜回應。
“那就好。”李元霸點了點頭,隨即麵色一肅:“林客卿,關於那黑石礦之事,老夫思慮再三,覺得此事恐怕並非偶然。那邪修背後,定然還有同黨,甚至是一個不為人知的組織。”
林燼心中一動,看來李元霸也不是庸碌之輩。
“家主所言甚是。”
李元霸繼續道:“老夫已經派人加緊排查鎮內可疑人員,但收效甚微。對方行事隱秘,顯然早有準備。林客卿實力高強,心思縝密,老夫想將此事全權托付於你,務必將這股暗流徹底挖出來!”
李威在一旁聽著,臉色有些複雜。父親對這林燼的倚重,似乎已經超過了自己這個兒子。但他也不得不承認,林燼的實力和手段,確實非同一般。
林燼沉吟片刻,這正合他意。他需要李家的資源和情報網絡,來調查那火焰圖騰的來曆。
“家主信賴,晚輩自當儘力。”林燼拱手道,“不過,晚輩初來乍到,對青山鎮人事不熟,恐怕……”
“這個林客卿不必擔心。”李元霸笑道,“威兒會全力協助你,李家所有情報渠道,皆對你開放。另外,老夫這裡有一物,或許對客卿有所幫助。”
說著,李元霸從懷中取出一枚玉簡,遞給林燼:“這是青山鎮周邊勢力的分布圖,以及一些主要人物的資料,雖然未必詳儘,但也聊勝於無。”
林燼接過玉簡,神識探入,果然是青山鎮及其周邊的詳細地圖,上麵標注了各個家族、幫派的勢力範圍,以及一些重要的商鋪、據點。其中,關於黑煞教的記載隻有寥寥數語,稱其早已覆滅,餘孽也多被剿殺。
“多謝家主。”林燼將玉簡收好。
“林客卿,”李元霸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有些意味深長,“昨夜,我李家護衛李三,離奇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此事,客卿可知曉?”
林燼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哦?竟有此事?晚輩昨夜一直在房中修煉,並未察覺異常。”
李元霸盯著林燼的眼睛,似乎想從中看出些什麼。但林燼的眼神平靜如水,沒有絲毫波瀾。
半晌,李元霸才哈哈一笑:“想來也是,這等宵小之輩,怎敢驚擾客卿清修。許是這奴才手腳不乾淨,畏罪潛逃了吧。此事不必再提。”
他頓了頓,又道:“客卿,你儘管放手去查,若有任何需要,隨時可以找威兒。李家在青山鎮經營多年,這點能量還是有的。”
“晚輩明白。”
從正堂出來,李威跟在林燼身旁。
“林客卿,父親將此事交給你,足見對你的信任。”李威語氣帶著一絲試探,“不知客卿打算從何處著手?”
林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先從那黑石礦的邪修屍體查起吧,看看能否找到些蛛絲馬跡。另外,李三的失蹤,也頗為蹊蹺,或許與此事有關。”
李威眼神微不可察地閃爍了一下:“林客卿所言有理。那邪修的屍體,已經被存放在義莊,我這就帶客卿過去。”
兩人一路來到青山鎮的義莊。義莊內陰氣森森,停放著幾具蓋著白布的屍體。
黑袍邪修的屍體被單獨放在一個角落。林燼上前仔細查看,發現邪修死於心脈寸斷,與他昨夜檢查的結果一致,是某種禁製反噬所致。
“這邪修身上,除了那本《煉屍要訣》,便再無他物了?”林燼問道。
李威點頭:“是的,我們仔細搜查過,並無其他發現。”
林燼眉頭微皺,線索似乎又斷了。他沉吟片刻,忽然問道:“李三在李家多久了?為人如何?”
李威想了想,道:“李三是我李家的家生子,從小在府裡長大,為人還算老實本分,隻是有些貪杯好賭。這次他突然失蹤,著實令人意外。”
“老實本分?貪杯好賭?”林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就在這時,一名李家護衛匆匆跑了進來,神色慌張:“大少爺,林客卿,不好了!鎮西的張屠戶一家,昨夜被人滅門了!”
“什麼?!”李威大驚失色。
林燼眼神一凝。滅門?又是命案?這青山鎮,真是越來越熱鬨了。
“走,去看看!”
張屠戶家位於鎮西一處偏僻的巷子裡。此刻,巷子口已經圍滿了看熱鬨的百姓,幾名鎮上的捕快正在維持秩序,臉色凝重。
林燼和李威擠進人群,來到張屠戶家門口。一股濃鬱的血腥味撲麵而來,令人作嘔。
院門大開,地上橫七豎豎躺著幾具屍體,正是張屠戶一家老小,死狀淒慘,皆是一刀斃命,傷口平滑,顯然是利器所為。
“捕頭,情況如何?”李威沉聲問道。
一名身材魁梧,麵容黝黑的捕頭拱手道:“李大少,林客卿。張屠戶一家七口,無一幸免。從傷口看,凶手武功不弱,出手狠辣,不留活口。我們初步勘察,現場沒有打鬥痕跡,似乎是被人潛入後偷襲。”
林燼目光掃過院內,他的感知比常人敏銳得多。他能察覺到,空氣中除了濃重的血腥味,還殘留著一絲極其微弱的,與那黑袍邪修身上相似的陰冷氣息。
雖然微弱,但絕不會錯!
他走到張屠戶的屍體旁,蹲下身仔細查看。張屠戶脖頸處的傷口極深,幾乎將整個腦袋都砍了下來。
“這傷口……”林燼瞳孔微縮。他發現,在傷口的邊緣,似乎附著著一層淡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黑色粉末。
他伸出手指,輕輕撚起一點粉末,放在鼻尖聞了聞。
一股熟悉的,混雜著屍氣和某種特殊礦石粉末的味道,鑽入鼻腔。
“是屍煞粉!”林燼心中一震。這與黑石礦那些屍變礦奴身上沾染的粉末,以及那黑袍邪修煉製屍傀時可能用到的材料,如出一轍!
難道,是那邪修的同黨所為?為了滅口?還是另有圖謀?
“林客卿,可有發現?”李威見林燼神色有異,急忙問道。
林燼起身,目光掃向院子角落裡一個不起眼的狗洞,若有所思:“凶手,或許不止一人。而且,他們對張屠戶家似乎很熟悉。”
他沒有直接說出屍煞粉的事情。此事牽扯甚大,他需要更多的證據。
“李大少,可否借一步說話?”林燼看向李威。
李威點了點頭,兩人走到一旁僻靜處。
“李大少,這張屠戶平日裡可有與人結怨?或者,他是否知道些什麼不該知道的秘密?”林燼問道。
李威皺眉思索:“張屠戶為人豪爽,樂善好施,在鎮上口碑不錯,應該沒什麼仇家。至於秘密……他一個殺豬的,能有什麼秘密?”
林燼搖了搖頭:“未必。有時候,越是普通的人,越容易被忽略。”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我懷疑,這張屠戶的死,與黑石礦的邪修有關。甚至,與李三的失蹤,也可能有關聯。”
李威臉色一變:“林客卿此話怎講?”
林燼將自己在屍體傷口處發現黑色粉末,以及空氣中殘留的陰冷氣息之事,簡略說了一遍。
李威聽得心驚肉跳:“你的意思是,那邪修的同黨,殺了張屠戶一家?”
“很有可能。”林燼點頭,“這張屠戶,或許無意中撞見了什麼,或者,他本身就是對方的目標之一。”
他忽然想起李三懷中的那枚火焰圖騰鐵牌。
“李大少,你可見過這種圖騰?”林燼取出一張紙,憑著記憶,將那火焰圖騰大致畫了出來。
李威接過圖紙,仔細看了半晌,搖了搖頭:“從未見過。青山鎮周邊,似乎沒有哪個勢力使用這種圖騰。”
林燼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不過,”李威話鋒一轉,“我李家商隊常年在外行走,或許可以讓他們留意一下。另外,鎮東‘百曉樓’消息靈通,或許他們知道些什麼。”
“百曉樓?”林燼眉毛一挑。這名字倒是有意思。
“嗯,百曉樓是青山鎮最大的消息販賣之地,樓主據說是個神秘人物,隻要出得起價錢,什麼消息都能買到。”李威解釋道,“隻是他們收費極高,而且隻收靈石。”
林燼點了點頭,心中有了計較。
就在此時,一名捕快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對著捕頭耳語了幾句。
那捕頭臉色大變,急忙對李威和林燼道:“李大少,林客卿,又出事了!悅來客棧的掌櫃和幾個夥計,也被人殺了!死狀與張屠戶一家一般無二!”
接二連三的命案,讓整個青山鎮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林燼和李威趕到悅來客棧,果然又是一片血腥狼藉。掌櫃和三名夥計倒在血泊之中,致命傷同樣在脖頸,同樣殘留著微弱的屍煞粉痕跡。
“看來,對方是有預謀的連環殺人。”林燼眼神冰冷。
這絕非簡單的尋仇,更像是一場有計劃的清洗。
“他們到底想乾什麼?”李威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
這小小的青山鎮,背後隱藏的秘密,恐怕遠超所有人的想象。
“李大少,看來,我們得分頭行動了。”林燼開口道,“你去查查這張屠戶和悅來客棧掌櫃夥計的社會關係,看看他們最近有無異常舉動,接觸過什麼可疑之人。我去一趟百曉樓。”
“好!”李威此刻對林燼已是言聽計服,“林客卿萬事小心,那百曉樓,可不是善地。”
林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無妨,我隻是去買些消息而已。”
他倒想看看,這百曉樓,究竟能“百曉”到何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