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青山鎮碼頭。
一艘巨大的樓船停靠在岸邊,船身雕梁畫棟,氣派非凡,船帆上繡著“百寶樓”三個燙金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這便是百寶樓前往郡城的商船。
碼頭上人頭攢動,熱鬨非凡。有衣著華貴的富商,有佩刀負劍的武者,也有一些拖家帶口的平民,都想搭乘百寶樓的商船,前往更加繁【表情】的郡城。
林燼兄妹,以及偽裝成普通護衛的影刺,混在人群中,並不起眼。林燼用特製的藥草,將自己的白發染成了普通的黑色,又用寬大的鬥笠遮住了大半麵容。林曦則被他用一件寬大的袍子裹住,依偎在他身邊,顯得有些怯生生的。
經過影刺的巧妙安排,他們成功購得了三張前往郡城的船票。
“主上,上船後,儘量低調行事。”影刺在一旁低聲提醒,“百寶樓的船,規矩森嚴,禁止私鬥。船上高手眾多,不乏凝骨境,甚至可能有化骨境的強者坐鎮。”
林燼點了點頭。他自然不想節外生枝,眼下最重要的是,將妹妹安全帶到郡城,尋找救治之法。
順利登上樓船,林燼發現船內空間極大,分為數層。底層是普通客艙和貨物區,中層是高檔客艙和一些娛樂場所,頂層則不對外開放,顯然是百寶樓內部人員,或是某些貴客的專屬區域。
他們的船票是普通客艙,位於底層,條件雖然簡陋,但也還算乾淨。
安頓好林曦後,林燼來到甲板上透氣。船隻緩緩駛離碼頭,順流而下,兩岸的風景飛速倒退。
甲板上的人不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論著各種江湖軼事。
“聽說了嗎?青山鎮李家,前幾日遭了賊,祠堂都被人拆了,連他們家傳的寶貝都被盜走了!”
“何止啊!據說李家的太上長老都被打成重傷,李二公子帶人去尋仇,結果全軍覆沒!那凶徒當真是凶悍無比!”
“嘖嘖,這年頭,真是越來越不太平了。那凶徒長什麼樣?莫不是三頭六臂?”
“據說是個白發少年,左臂有古怪,使得一手吞噬骨骸的邪功!”
議論聲傳入林燼耳中,他麵不改色,心中卻是一動。看來自己“白發魔童”的名聲,已經傳開了。不過,此刻他改換了容貌,倒也不虞被人認出。
就在這時,一陣香風襲來,一名身著鵝黃色長裙,容貌嬌俏,身段婀娜的少女,在幾名護衛的簇擁下,也來到了甲板上。
少女約莫十六七歲年紀,肌膚勝雪,眉目如畫,顧盼之間,自有一股嬌憨之態。她的出現,立刻吸引了甲板上不少男性的目光。
“小姐,甲板上風大,您還是回船艙歇息吧。”一名中年護衛恭敬地說道。這護衛太陽穴高高鼓起,氣息沉穩,赫然是一名凝骨境後期的好手。
“哎呀,劉叔,船艙裡悶死了,我就出來透透氣嘛。”少女嬌嗔道,目光卻好奇地在甲板上四處打量,當看到角落裡獨自憑欄遠眺的林燼時,她眼中閃過一絲好奇。
林燼雖然用鬥笠遮掩,但那挺拔的身姿和獨特的氣質,在人群中依舊有些顯眼。
少女似乎對林燼產生了興趣,蓮步輕移,竟朝著林燼的方向走了過來。
“這位公子,一個人在這裡看風景嗎?”少女聲音清脆,如同黃鸝出穀。
林燼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他不喜歡被人打擾。他轉過頭,鬥笠下的目光平靜地看了少女一眼,沒有說話。
那名叫劉叔的護衛見狀,連忙上前一步,想說什麼,卻被少女用眼神製止了。
“小女子蘇月涵,隨父輩搭乘此船前往郡城。不知公子如何稱呼?”少女巧笑嫣然,似乎對林燼的冷淡並不在意。
林燼心中有些不耐,但對方畢竟沒有惡意,他也不好太過失禮。
“林木。”他隨意報了個假名。
“林木公子。”蘇月涵歪著頭,打量著林燼,“我看公子氣質不凡,不像是普通人呢。是去郡城遊曆的嗎?”
林燼淡淡道:“有點私事。”
蘇月涵還想再說些什麼,那劉叔卻在一旁乾咳一聲:“小姐,時辰不早了,老爺還在等您用膳呢。”
蘇月涵這才有些不情願地說道:“好吧。林木公子,那我們回頭再聊。”說著,便在護衛的簇擁下,轉身離開了。
林燼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這少女,似乎有些不簡單。她身邊的護衛,個個實力不俗,尤其是那劉叔,給他的感覺,比李家的李玄風還要強上一線,恐怕已經觸摸到了化骨境的門檻。
能讓這樣的人物充當護衛,這蘇月涵的家世,定然非同小可。
林燼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繼續眺望著江景。然而,他敏銳的感知卻察覺到,暗中似乎有幾道不懷好意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不動聲色,用眼角餘光掃過,發現是幾名獐頭鼠目,氣息駁雜的武者,正聚在一起,低聲議論著什麼,時不時朝他這邊看來,眼中帶著貪婪與覬覦。
“看來,麻煩總是喜歡主動找上門。”林燼心中冷笑。這些人,多半是些江洋大盜,或者亡命之徒,看他形單影隻,又帶著一個看似柔弱的“妹妹”(雖然林曦確實柔弱),便動了歪心思。
百寶樓的船雖然規矩森嚴,但若是做得隱秘些,殺人奪貨的事情,也並非沒有發生過。
林燼並沒有立刻發作。他想看看,這些人究竟想耍什麼花樣。
入夜,船隻在江麵上平穩行駛。大部分乘客都已經進入了夢鄉。
林燼所在的客艙內,林曦已經睡熟。他盤膝而坐,看似在閉目養神,實則精神高度集中,感知著周圍的一切動靜。
“吱呀——”一聲輕微的門軸轉動聲響起。
幾道黑影,如同壁虎般,悄無聲息地從門縫中溜了進來。他們手中提著明晃晃的短刀,腳步輕盈,顯然是慣犯。
為首的一人,正是白天在甲板上覬覦林燼的那幾名武者之一。
他們躡手躡腳地來到林燼的床鋪前,見林燼“熟睡不醒”,臉上露出一絲獰笑。
為首那人給同伴使了個眼色,幾人同時舉起短刀,便要刺下!
就在此時,原本“熟睡”的林燼,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在黑暗中,如同兩點幽冷的寒星,不帶絲毫感情!
一股恐怖的威壓,從他身上轟然爆發!
那幾名盜匪隻覺得一股寒意從頭涼到腳,手中的短刀再也無法寸進分毫,身體如同被無形的枷鎖束縛住一般,動彈不得!
“幾位,深夜造訪我的房間,是想找點什麼嗎?”林燼緩緩坐起身,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般在幾名盜匪耳邊炸響。
“你……你沒睡?”為首的盜匪驚駭欲絕。他們明明看到林燼呼吸平穩,怎麼可能……
“就憑你們這點微末伎倆,也想在我麵前班門弄斧?”林燼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他左手隨意一揮,幾道墨色的氣勁激射而出,精準地洞穿了那幾名盜匪的眉心。
幾名盜匪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眼中還殘留著無儘的恐懼與不解。
林燼麵無表情地處理掉屍體,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這些人的骨骸,他連吞噬的興趣都沒有。
然而,就在他處理完屍體,準備重新入定之時,心中卻突然警兆大生!
一股極其危險的氣息,從船艙外傳來,並且在飛速靠近!
這股氣息,陰冷、詭異,充滿了暴戾與殺戮的意味,遠比剛才那幾個小毛賊強大百倍!
“化骨境!”林燼瞳孔驟然一縮。
而且,不止一個!
“桀桀桀……沒想到,在這百寶樓的船上,還能遇到一條大魚!”一個沙啞刺耳,如同夜梟般的笑聲,從船艙外傳來,清晰地傳入林燼耳中。
另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響起,充滿了貪婪與渴望。
林燼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麻煩,終究還是來了。而且,一來就是兩個化骨境的強敵!聽他們的口氣,似乎是衝著他左臂的墨骨來的!
這些人,究竟是什麼來路?他們是如何察覺到自己墨骨的秘密的?
林燼將林曦護在身後,眼神變得無比凝重。一場惡戰,看來在所難免了。
船艙之外,那沙啞刺耳的笑聲如同淬毒的鋼針,紮入林燼的耳膜。緊隨而至的陰惻惻話語,更是讓他渾身一緊。
“桀桀桀……沒想到,在這百寶樓的船上,還能遇到一條大魚!”
“小子,你身上的味道,可真是讓老夫著迷啊……尤其是那截墨色的骨頭,若是能融入老夫的‘萬鬼幡’中,定能讓其威力更上一層樓!”
兩個聲音,一個在左,一個在右,如同兩隻無形的巨鉗,將小小的船艙夾在中央。
林燼臉色沉如寒鐵,左臂的墨骨在衣袖下微微發燙,仿佛感應到了某種同源而又充滿惡意的氣息。他沒有半分猶豫,一把將床榻上的林曦攬到身後,同時低喝一聲:“影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