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帶著涼意,吹拂著林燼額前散落的幾縷白發。紫鳶那吐氣如蘭的低語,此刻依舊清晰地回蕩在他耳邊——“城西‘萬寶樓’三日後將展出一件拍品,名為‘青木養魂涎’。此物於我一位長輩至關重要,但萬寶樓與我紫雲軒素有嫌隙,我若出麵,必遭掣肘。我想請林公子代我出手,拍下此物。事成之後,滄瀾郡城之內,紫雲軒可保公子兄妹周全,黑風寨之事,亦可代為斡旋。如何?”
青木養魂涎,林燼在古籍中見過記載,乃是滋養神魂的奇珍,對於林曦這種久病體虛、神魂耗弱的狀況,或許比九陽炎晶更具固本培元之效。但萬寶樓……聽名字便知不是善地。
“紫鳶姑娘似乎對林某很有信心。”林燼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他看了一眼身旁緊緊依偎著自己的林曦,她的呼吸依舊有些急促,顯然方才的廝殺讓她受了驚嚇。
紫鳶輕笑,麵紗下的鳳眸在月光下流轉著莫測的光華:“林公子一己之力,瞬殺黑風寨兩位化骨境頭領,這等實力,在滄瀾郡年輕一輩中,也是鳳毛麟角。小女子這點眼力還是有的。”她頓了頓,又道:“何況,公子似乎也需要一個安身之所,以及……一些關於‘燼骨’的消息,不是麼?”
林燼瞳孔微縮。這個女人,果然知道些什麼。他如今的處境,確實不宜帶著林曦四處漂泊,黑風寨寨主黑旋風,化骨境巔峰的修為,絕非易與之輩。若紫鳶真能提供庇護,並斡旋此事,倒不失為一個暫時的選擇。
“成交。”林燼言簡意賅,“但我需要先看到紫鳶姑娘的誠意。”
“自然。”紫鳶嫣然一笑,從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令牌,遞給林燼,“此乃紫雲軒客卿令,憑此令,公子可自由出入紫雲軒,並調動部分人手。至於黑風寨那邊,小女子明日便會派人接洽。林公子今夜,便可隨我前往紫雲軒歇息,也好讓令妹安心靜養。”
林燼接過令牌,入手微涼,上麵雕刻著繁複的雲紋。他點了點頭,對影刺道:“收拾一下,我們走。”
影刺默默頷首,迅速處理了現場的痕跡。
紫雲軒,位於滄瀾郡城南一處僻靜雅致的街區。不同於聚寶閣的喧囂奢華,這裡更像是一座清幽的園林府邸。亭台樓閣,曲徑通幽,彌漫著淡淡的草木清香。
紫鳶將林燼兄妹和影刺安排在一處獨立的跨院中,環境清雅,用度考究。
“林公子,此地絕對安全。令妹可安心在此修養。明日我會派人送來一些滋補的藥材。”紫鳶的安排顯得滴水不漏,“至於青木養魂涎之事,三日後行動,具體細節,我們再行商議。”
林燼看著妹妹蒼白的小臉,心中微暖,對紫鳶道:“多謝。”
紫鳶淺笑道:“互惠互利罷了。林公子早些歇息。”說罷,便轉身離去,嫋嫋婷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月色下的回廊儘頭。
待紫鳶走後,影刺檢查了院落四周,低聲道:“主上,此女心思深沉,不得不防。”
“我知道。”林燼輕輕將林曦扶到床榻上躺下,“但眼下,我們確實需要一個安穩的環境,讓曦兒服下九陽炎晶。”
他取出那盛放著九陽炎晶的玄冰玉盒,打開的瞬間,一股熾熱精純的陽性能量撲麵而來,讓房間內的溫度都升高了幾分。那枚拳頭大小的九陽炎晶,通體赤紅,宛如一顆燃燒的小太陽,散發著勃勃生機。
“哥……”林曦虛弱地睜開眼,看著那枚九陽炎晶,眼中露出一絲好奇。
林燼溫聲道:“曦兒,彆怕,這是哥哥給你找來的靈藥,服下它,你的病就能好了。”
他小心翼翼地催動體內所剩不多的骨力,將九陽炎晶的能量緩緩引導出來,化作一道溫和的赤色暖流,送入林曦口中。
九陽炎晶的能量一入體,林曦便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哼,小臉瞬間漲得通紅,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那股能量太過霸道,在她本就虛弱的經脈中橫衝直撞。
林燼心中一緊,連忙以自身骨力護住林曦的心脈,同時柔聲安慰:“曦兒,堅持住,很快就好了。”
他的左臂,那截石化的墨骨,此刻竟也微微發燙,似乎與九陽炎晶的能量產生了一種奇特的共鳴。絲絲縷縷的熾熱氣息,竟透過他的掌心,融入林曦體內,幫助她梳理那狂暴的能量。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林曦的顫抖漸漸平息,臉上的潮紅也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健康的紅暈。她的呼吸變得平穩悠長,原本萎靡的氣息,也開始重新煥發生機。
約莫一炷香後,九陽炎晶的能量才被林曦完全吸收。她緩緩睜開眼睛,眸子比之前明亮了許多,虛弱感一掃而空。
“哥,我感覺……好多了!”林曦驚喜地坐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感覺身體充滿了力量,那種久違的輕鬆感讓她幾乎想哭出來。
林燼看著妹妹恢複血色的臉龐,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太好了,曦兒。”他伸出手,想摸摸妹妹的頭,卻在看到自己那隻泛著灰黑色光澤、布滿裂紋的左手時,動作微微一頓,最終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石化的左臂,似乎因為剛才九陽炎晶能量的間接刺激,石化範圍又向上蔓延了一絲,幾乎快要觸及肘部。白發也似乎更濃重了些。
“哥,你的手……”林曦注意到了林燼左臂的異樣,擔憂地問道。
“沒事,老毛病了。”林燼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用衣袖遮住,“你剛恢複,好好休息。”
林曦乖巧地點了點頭,心中卻縈繞著一絲不安。她能感覺到,哥哥為了她,付出了太多太多。
安頓好林曦,林燼走出房間,來到院中。影刺如同幽靈般出現在他身後。
“主上,九陽炎晶雖好,但似乎隻能暫時壓製小姐的病情。”影刺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他剛才也感知到了林曦體內那股奇特的病氣,並未完全消除。
林燼默然。他也察覺到了,曦兒的病根,遠比他想象的要複雜。九陽炎晶的陽性能量雖然暫時補充了她的生機,但那股潛藏在她體內的陰寒死氣,依舊如附骨之疽。
“青木養魂涎,或許能有些用處。”林燼低聲道,眼中閃過一絲堅定。無論如何,他都要治好曦兒。
夜空中,星月無光,烏雲漸聚,似乎預示著滄瀾郡城即將到來的風波。林燼站在庭院中,感受著體內奔騰的燼劫咒血,以及左臂傳來的陣陣刺痛。他與紫鳶的交易,是飲鴆止渴,還是另有機遇,尚未可知。但為了林曦,這條路,他必須走下去。
他看了一眼自己石化的左臂,心中暗道:這力量,既是詛咒,也是依仗。想要在這吃人的世界活下去,就必須變得更強,強到足以碾碎一切阻礙!
而就在此時,遠在城北的黑風寨總舵,一間燈火通明的議事大廳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
“砰!”一隻粗瓷酒碗被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主座之上,一個身材魁梧如鐵塔,滿臉虯髯,麵容凶悍的獨眼大漢,猛地站起身,獨眼中凶光畢露,正是黑風寨寨主,“黑旋風”厲天雄!
“混賬東西!連折了老二和瘦猴,還被人摸到了眼皮子底下!我黑風寨的臉,都被你們這群廢物丟儘了!”厲天雄的咆哮聲如同驚雷般在大廳內炸響,震得房梁上的灰塵簌簌而下。
下方跪著幾名從拍賣會逃回來的嘍囉,個個噤若寒蟬,頭都不敢抬。
“寨……寨主,那小子……那小子邪門的很!徒手……徒手就拗斷了二當家的鬼頭刀,還……還捏碎了他的喉嚨……”一名嘍囉顫抖著說道。
“邪門?”厲天雄獨眼中寒光一閃,“老子倒要看看,他有多邪門!敢殺我黑風寨的人,搶我黑風寨看上的東西,就算是閻王爺,老子也要把他從地府裡揪出來,碎屍萬段!”
“傳我命令!”厲天雄環視一周,聲音冰冷刺骨,“封鎖全城,給我一寸一寸地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小子給我找出來!還有,查清楚那小子的來曆,以及他身邊那個女娃的底細!”
“是!寨主!”
一場針對林燼的搜捕,在黑夜中悄然展開。而此刻的林燼,卻在紫雲軒內,暫時獲得了一絲喘息之機,等待著三日後的“萬寶樓”之行。他並不知道,一張更大的網,已經開始向他罩來。而紫鳶的目的,也絕不僅僅是一株“青木養魂涎”那麼簡單。
三日時光,轉瞬即逝。
這三日裡,滄瀾郡城表麵平靜,暗地裡卻波濤洶湧。黑風寨的人馬如同瘋狗一般,四處搜尋林燼的下落,城中氣氛頗為緊張。然而,紫雲軒卻如同一片世外桃源,將所有的紛擾都隔絕在外。
林曦在九陽炎晶的滋養下,氣色好了許多,也能下床活動了。隻是林燼依舊能感覺到,她體內的那股陰寒病氣並未根除,如同潛伏的毒蛇,隨時可能再次發作。這讓他對那“青木養魂涎”更加誌在必得。
影刺則利用紫雲軒的情報網絡,打探到不少關於萬寶樓和城中各方勢力的消息。萬寶樓,背景神秘,據說與郡守府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行事頗為霸道,和紫雲軒這樣的江湖勢力素來井水不犯河水。
這日傍晚,紫鳶派人送來了一套合身的黑色勁裝,以及一張製作精巧的人皮麵具。
“林公子,今夜萬寶樓有一場小型的內部鑒寶會,‘青木養魂涎’便會在會上展出。”前來傳話的依舊是那位名喚小翠的侍女,“小姐說,此次行動,宜低調行事,這張麵具可以掩蓋公子的部分特征。馬車已經備好,隨時可以出發。”
林燼換上勁裝,戴上麵具。那麵具工藝極佳,戴上後與皮膚完美貼合,隻是讓他的麵容顯得普通了幾分,少了幾分少年人的青澀,多了幾分冷硬。
“曦兒,你乖乖待在院子裡,不要亂跑,哥哥很快回來。”林燼叮囑道。
“嗯,哥你小心。”林曦懂事地點頭,隻是眼中依舊帶著擔憂。
林燼和影刺一同登上了紫雲軒準備的馬車。馬車行駛平穩,很快便來到了城西萬寶樓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