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個人見麵的時候,黑發神父正站在窗前。
推開木窗,黑發神父凝望著天空中的雲,把手探出窗外,手腕上纏繞的十字架如同風鈴般隨風擺動。
“咳!”上將輕咳一聲,打破了屋子裡的沉寂。
“普金神父,你這是在占卜麼?”
“隻是過去的一些小習慣罷了,我小的時候喜歡有風的天氣。”秦浩微微一笑轉過身來
“閣下,準備撤軍了麼。”
倫寧坎普表情一僵,不過隨後便恢複過來“是的,神父,我們下一步會調整戰略,向東轉移。如果你願意,可以乘坐火車返回聖彼得堡。”
說完這句話後,倫寧坎普死死的盯著眼前東方人的眼睛,試圖尋找對方情緒波動的端倪。
關於這個來曆無法完全證實,又每次“預言”必中的家夥,將軍閣下還是有著警惕的。
和那些文盲大頭兵不一樣,貴族出身的倫寧坎普見識遠超這個時代的一般人。
當鄉野農夫被一個又一個先知騙走手裡的供奉金、甚至奉獻妻子兒女時,他見過的神秘主義大師至少超過兩隻手。
由於沙皇和皇後親自帶頭,這十幾年來俄國皇室神秘主義盛行。
彆人不算,十多年前因為皇後想生個皇子的事情,冬宮裡就被攪的天翻地覆,受到皇帝陛下接見的“先知”“大師”他就見過好幾個。(基本每個都兼任送子的職能)
在上將看來這位亞裔神父的身份無非有三種可能。
第一,就是像他說的那樣,是薩姆索諾夫那頭笨熊介紹的苦修僧侶。
第二,則是和那皇宮裡的幾位前任一樣,試圖弄出一些神乎其神的戲法,想作為追求顯赫身份和富貴的梯子。
當然,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這個人是某一方麵的間諜,因此才會掌握那麼多隱秘的信息。
如果是後兩種身份,一旦自己提出讓他去聖彼得堡,那麼他絕對會同意,因為隻有那樣他才能接觸到俄國的高層,才能把利益最大化。
如果是那樣的話,他不介意把這個家夥控製起來。
但下一秒,對方微笑著說“閣下,如果我說想留下,將軍你會感到意外嗎?”
“留下?您確定?!”將軍此時的驚訝再也隱藏不住,莫非他之前的猜測都是錯的?這位還真就是個苦修者?隱士?
“是的,我確定。”黑發神父微微鞠躬“苦難荊棘一直都是我修行的部分,有了他們我才能更清楚聽見主的聲音。”
倫寧坎普思考片刻點了點頭“那麼你有什麼要求嗎?”
“首先,我希望回到那些士兵中去,我把他們從河對岸帶過來,也希望把他們帶回家鄉。”黑發神父大義凜然地說。
“這沒有問題,考慮到你和這支部隊的特殊情況,我也不會派其他的指揮官。”上將直接做了個順水人情。
“我的士兵們缺少武器。”
“我讓軍需官去準備,軍火庫裡帶不走的東西你可以隨便挑。”
“士兵還需要給養。”
“按最高標準配置給你。”
“我們後天出發,如果您改主意可以隨時告訴我。”
……
半小時後,倫寧坎普帶著人離開,副官在身邊低聲說“閣下,對這位神父您是否過於放任了?不但讓他一個神職人員參與指揮,還給予獨立行動的特權。下官實在是不理解……抱歉,是我僭越了。”
下屬低頭致歉,上將則是揮了揮手並沒有解釋,他看著遠處的屋子喃喃自語
“你要的我給你了,讓我看看,你到底真的是先知?還是一個大號的騙子!”
1914年8月29日,陷入德軍重重包圍的俄第二集團軍被全殲,指揮官薩姆索諾夫自儘。
三日後,德第8集團軍迅速北調,同時西線近衛預備軍、第11軍和第8騎兵師被調動增援東線戰場,並左右兩翼迂回試圖繼續圍殲俄第一集團軍。
9日,德第一軍突破俄軍左翼陣地,俄第一集團軍指揮官倫寧坎普發現有被包圍風險後,全線撤往涅曼河東岸方向撤退。
俄軍的營地
士兵們胡亂的背著自己東西準備撤退,馬車上拉著不斷呻吟的傷員吱呀吱呀的艱難前行,參謀們點起火盆焚燒著帶不走的文件。
俄軍各個營地都處於一種混亂而忙碌的狀態,但是隻有其中一處,卻是死一般的寂靜。
咚!!
一個拳頭重重的錘在桌麵上
“讓我們留下阻擊?!”
“德國人有十幾萬人!這群官老爺,分明是想讓我們死!”
“不乾了!我們自己回去!”有人氣憤的把軍帽丟在桌麵,說著氣話。
“你以為我們身邊的兩個師是乾嘛用的,一旦我們逃跑,他們的槍肯定射的比德國人快。”有人在旁邊潑著冷水。
“大家有沒有人知道神父在哪?他一定有辦法的。”有人終於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就像是在沸騰的鍋裡澆下冷水,亂糟糟的場麵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人似乎都下意識的回避著那個名字。
“彆想了,神父應該是和其他人一起回去了。”有人悶聲說。
“撒謊!”“我不信!”“神父不會拋棄大家的!”立刻有其他的聲音反駁起來。
“是真的,我親眼看見神父和高級官員說了好久的話,還收拾了行李。”那個家夥還在說。
“該死!他把我們丟棄了嗎?我們到底算什麼…”有人一臉沮喪。
“醒醒吧,他和我們根本就不是一類人,他們不會跟我們苦哈哈站在一起的。”一個最近才進入營地的新麵孔向身邊的人說“這些老爺沒有一個好東西,那個家夥也一樣,我看當初就該…”
突然,這個人發現眼前的景色升高了起來。
一名壯漢提起了他的衣領,桌麵上裝著食物的碗啪啦一聲碎在地上,裡麵裝的土豆滾的四處都是。
瓦西裡這個前木匠沒有說任何話,隻是憤怒地揮起了拳頭。
場麵一度要失控,士兵們相互要動起手來。
嘭!
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瓦西裡,我不是和你說過麼,在戰場以外不要輕易揮動拳頭。”帶有特殊腔調的俄文響起,黑發黑袍的身影就站在了一旁。
眾人同時轉身望去,眼睛裡都出現不可置信的神情。
那個無所不能的男人,回來了!
黑衣神父彎下腰,撿起地上的土豆,隨意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放在嘴邊咬了一口。
“很遺憾,我不是軍人,將軍閣下的命令是不能違背的。”
“但是湊巧,我是個神父,我想留在這裡的話也沒人能攔著我。”
“帕夫卡!給我槍!”秦浩轉身大喊一聲。
“是!神父大人!”老兵油子從身邊抽上來一把莫辛納甘,雙手遞過來。
秦浩右手持槍,左手握著十字架,自己跳到一個箱子上麵,向下麵的一揮手,就像是施展了靜音魔法,下麵亂糟糟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
黑袍神父的演講很簡短,隻有兩句話。
“我回來了!”
“我來帶各位回家!”
下一秒,營地裡的歡呼聲響徹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