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金蛋的雞》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故事。
同樣的故事有三個版本。
最早出自公元前6世紀《伊索寓言》中《生金蛋的鵝》,而中國明代《喻世明言》中的“殺雞取卵”和其故事情節有極高的相似度。
而在1668年,還有法國人出版的《拉封丹寓言》也有一則幾乎一樣的故事。
故事中那隻給主人帶來長久財富的下蛋金雞,被貪婪的農場主用刀殺死,最後貪婪者一無所獲的。
管家小姐把這本書交給黑袍神父,暗示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他就是故事裡那隻無價的金雞,一旁窺視者的刀子已經向他伸過來了。
當關上自己房間大門的時候,管家小姐用手按著自己的胸口,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還在快速的跳動。
來到盥洗室,把水拍打在自己的臉上,讓心情平複下來。
私自向監視人透露關鍵信息,這樣的行為在秘密警察中如同背叛,她今天把畫冊交給那個家夥的時候就已經把自己站在安娜小姐的對立麵上了。
“我大概是腦子瘋掉了。”柳德米拉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如此說道。
深吸一口氣,管家小姐重新走回寫字桌,上麵擺著這段時間的賬冊,還有著她自己寫的批注。
“馬上天氣要降溫了,需要提前儲備一些燃料。”
“小天使最近有些沒精神,是不是搞一點羊奶更好呢?”
“肉乾的用量又超標了,自己明明交待過的!”
女管家看著眼前的賬本臉上漸漸的出現了溫柔的神色,這是過往在冰冷的訓練中她臉上從未出現過的顏色。
她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這種生活的呢?秘密警察小姐自己也說不上來。
也許是那天晚上一起打跑暴民的時候?
小天使剛剛出生的時?
還是那個人看著她的眼睛叫她柳達的時候呢?
想不出來了,柳德米拉自嘲地搖了搖頭,喃喃自語。
“你可不要死掉了,快逃吧。”
天亮的時候,女管家早早就起床,巡視起整個宅子。
“普金神父呢?還沒有起床嗎?”她像貌似無意的向身邊的女仆問道。
“普金神父一大早就出去了,不知道去乾什麼,現在還沒有回來。”小女仆低下頭小聲的說。
“嗯,你們去忙,不要緊的。”柳德米拉淡定的點點頭,隨後推開窗戶看向門口的街道。
看來他看出那本畫冊的暗示了,就是不知道這麼匆忙的離開能走多遠,西邊現在很亂,自己又忘了給他準備錢,也許走羅馬尼亞會安全一點……
至於東邊…東邊…
???!!!
女管家看向東邊的街道,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推著手推車向這邊走過來。
“柳達,派下來幾個人幫忙抬東西!”黑袍神父把手推車停在門口,向著窗口的女管家打招呼,那種自然的樣子就像是做小職員的丈夫在向妻子炫耀自己一天的收獲。
女管家穿著平底鞋,噠噠噠的跑了下去。
“你這個家夥怎麼回來了!我昨天不是給你…”女管家情緒激動要去拉眼前人的衣領,卻發現對方一雙沉靜的眼睛望了過來。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黑袍神父用手在女管家的肩頭拍了拍,隨後輕聲在她耳邊說
“謝謝,柳達,剩下的交給我好了。”
一種莫名的安心感在女管家心頭升起,沒有任何道理。
有人下來幫忙抬車上的東西,人們發現竟然是一包包的麵粉。
“神父,這些麵粉太多了,我們大概一冬天也吃不完,而且品質也不太好,不適合做白麵包。”房子的廚娘在一旁說道。
“這個不是給我們自己吃的,先幫忙抬進去就好了。”黑袍神父指揮著眾人把麵粉一袋袋的搬進去。
“難道這次是要有饑荒嗎?”女管家對之前囤積煤炭的事情還記憶猶新。
“食物會漲價,但是還不到饑荒的程度,這些有其他的用途,下麵你們按我說的做就好了。”黑袍如此吩咐道。
——
第二天,冬宮
皇後亞曆山德拉早上正在寢宮坐臥不寧地等待著他的“普金神父”到來。
不願放棄已經到手的東西是人類的天性,向貴族征集物資的命令攤派下去後遭到了強烈的反彈意見,而麵對阻力,皇後本人也不是一個葉卡捷琳娜式的女人。
麵對著洶湧的反對浪潮,亞曆山德明顯有些慌張,偏偏他依靠的“普金神父”還不在身邊。
“陛下,還是請休息一下,等神父來時我會馬上讓他去見你的。”一旁的女仆長帶人走過來。
“可是安娜,我現在心裡很亂,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
“陛下,你需要冷靜,你現在的狀況不適合應對局麵。”女仆長安撫著自己的密友,讓女仆把皇後送回休息室。
等皇後離開後,女仆長看了看四周,走進一個隱秘的房間,裡麵已經有一個低級官員裝束的人等在那。
“反抗的聲音很大?”
“是的,安娜小姐,包括尤蘇波夫親王在內的幾個大貴族公開表示了反對,他們甚至,甚至說…”
“說什麼?”
“甚至說皇後陛下是德國人派來的探子,才會下這樣的命令…”說完對麵的人就深深低下頭。
“嗯…”女仆長用修長的食指點了點自己的鼻尖,這是她思考時的小動作。
“陛下的命令並沒有問題,沒有辦法憑空變出物資的情況下,貴族捐獻是唯一快速有效的方法,不過反彈的聲音也確實不能不考慮…”
下一秒,女仆長抬起頭向眼前的人說“陛下的命令依然要推進,但是你們要在【無意間】說起,這個都是普金神父向陛下諫言的懂麼?”
眼前的官員思索了片刻,臉上露出了然的神情“是,下官明白了,會掌握好分寸的。”
當下屬離開,房間裡隻剩下女仆長一個人時,她攤開自己的手掌似乎在觀察著什麼,又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沒辦法,貴族的情緒總要有一個宣泄口,既然不能讓陛下來擋著,那麼就隻好委屈你了。”
“其實,也不算是委屈你,這本來就是你的主意,不是麼?”女仆長看著自己的手心,喃喃自語。
隨後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再次叫來一名侍從。
“去問一下柳達,普金神父現在在家裡乾什麼?”
“安娜小姐,之前那位小姐來過消息了,他們說是在做聖餅。”
“什麼?”
——
麵粉被一袋袋的倒入大盆,有人向裡麵添加水。
沒有酵母、也不添加鹽,秦浩自己用手把麵粉揉成一個個的小團,雖然是最簡單的方式,但是依然是一個高強度的勞動。
聖餅的製作,普通人是沒有資格參與的,哪怕隻是這種簡單的揉勻拍扁的動作,都要神父親自操作。
秦浩幾乎一天都在重複著相同的動作。
“這大概就是在流水線上擰螺絲的感覺吧。”秦浩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看著女仆們把這些麵餅一個個塞入烤箱——他的手已經有點抬不起來了。
管家小姐看著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烤箱上,於是小步湊過來,在黑衣神父的耳邊壓低聲音說“你到底想乾什麼?昨天我給你的東西難道沒看懂嗎?”
“我明白,柳達,我會離開,但是不是現在。”黑袍神父並沒有正麵回答管家小姐的意見。
爐子裡的火開始變得旺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很多市民訝異的發現,穿著黑袍的普金神父竟然再次推著手推車走上街頭,向每家每戶分發聖餅。
由於之前在暴亂中保護市民和分發煤炭的事情,普金神父在這一片的民眾之間有很高的聲望。
很多人都用“我們的神父”這種稱呼來區彆其他人。
有受過恩惠的市民出門迎接,家中有病人的家庭甚至還會請神父來祈福。
人們虔誠的收下聖餅小心收好,有人掏出鈔票想要奉獻金錢,卻被神父阻止了。
他提出了一個有些奇怪的要求,信徒如果想表示虔誠,可以用一小塊麻布來交換他手上的聖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