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戈羅霍瓦亞街64號。
相比起尤蘇波夫宮內鋪滿桌子的珍饈美味,這裡的夥食要單調許多,但卻能帶給人一種獨特的喜悅。
熱騰騰的蒸汽中,今天晚上的主菜正式登場——土豆燉牛肉。
秦浩對未來赫魯曉夫同誌的觀點大部分都保留意見,不過倒是認為他對土豆燉牛肉的推崇確實有幾分道理。
這確實是一道能讓人喜悅的菜,尤其是集體用餐的時候。
“米哈伊爾先生,真的是太豐盛了,沒想到您的太太有如此手藝!”黑袍神父看著眼前的燉煮,微笑的誇讚。
“普金神父,請千萬彆這麼說!”
一旁的男人慌忙站起身擺著手說“您救了我的妻子和女兒,又收留了我們一家!這真的是天大的恩情!我們無論做多少事情都無法回報您。”
隨後男人有些羞愧的歎了口氣“可惜我們隻能為你做這麼多了。”
掌廚的是小柳達的媽媽葉蓮娜。
這位在雪地中產子的母親和自己的丈夫本來被收留在房子裡做雜物,自從黑袍神父開始大批辭退那些冬宮派遣的侍從後,夫妻兩個人直接接手了廚娘和其他的雜務。
“看上去不錯,大家都來入座一起吃吧。”黑袍神父聞了聞食物的香氣,向周圍的人和氣的招了招手。
“普金神父,我們怎麼能…”
“在基輔熟悉的朋友之間一起吃飯不是很正常的事麼?還是你們真的把我當做神父老爺?”黑袍神父攤開手假裝生氣的說。
夫妻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各自選擇坐在了旁邊,而女管家則是坐在了另一側。
幾個人把燉牛肉分在盤子裡,用麵包蘸著湯汁一起食用,黑袍神父甚至為每個人都準備了一些酒。
分享美食的時候,人們總是容易打開話題。
“米哈伊爾先生,這段時間城市裡怎麼樣?”秦浩吞下口中的麵包問。
“糟透了,普金神父,現在市麵上的物價比春天的時候高了兩倍,牛肉要4盧布一磅,而且出了黑市也基本買不到了。”
“現在每人每天隻配給半磅黑麵包,排隊還要排好久,我親眼看到有人因為買不到麵包,就坐路邊哭。”
“今年的天氣冷的很早,秋天已經快過去了,可直到現在市麵上都就沒有煤來賣,也不知道這個下雪的時候大家要怎麼過。”
米哈伊爾說完歎了口氣,把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放在桌麵“今天打仗,明天也打仗,死了這麼多人,老百姓的日子過得這麼慘,這樣的沙皇還有什麼…”
“親愛的,你喝的有點多了。”一旁的妻子趕忙打斷了丈夫的話,隨後緊張的看了看身邊的神父。
“彆緊張,葉蓮娜。”黑袍神父把手按了按,示意對方放鬆。
“我又不是沙皇的探子,不負責言論收集,而且我也不認為您先生的話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一旁的女管家悄悄的翻了個白眼——她可是正牌的沙皇探子。
秦浩這時候才想起,眼前的米哈伊爾是村社拖拉機手出身,被壓迫的很重。而他的妻子是小學教師,有文化,很早就接觸過布爾什維克思想,並且之後還會參加紅軍。
現在這個階段應該是他反抗思想剛剛覺醒的階段。
果然,看見男主人並沒有生氣,這位農莊工人嘗試著說“普金神父,您是好人,我們這些人都尊敬您。現在這個世道您為什麼不帶著我們…”
呱!!!!呱!!!!
一聲淒厲的烏鴉叫打斷了男人的發言,本來還在低頭聆聽的神父柔和的眼神突然變得肅殺。
“都趴下!”
呯!!!!
一聲槍響劃破長夜,書房的窗子被擊碎,細小的玻璃碎片散落的滿地都是。
呯!!!!呯!!!!呯!!!!
又有三聲槍聲響起,一發打在桌麵的餐盤上,碎片紛飛,湯汁飛濺到牆上,土豆和牛肉甩的四處都是。
“外麵有槍手,都彆動!”
黑袍神父高喊一聲,一把拉過身邊的女管家頭趴在地上,而柳德米拉又下意識的用身體擋在他的身前。秦浩伸手熄滅桌麵上的煤油燈,整個房間陷入了黑暗。
女管家從腰間抽出手槍,哢嚓一下子彈上膛。
而黑衣神父不知道把什麼東西拿在了手上,黑暗中有亮光一閃而過。
“有沒有人受傷?”秦浩壓低嗓音問道。
“沒有,神父。”
“我也沒有,我很好。”
夫妻兩個人的聲音從角落裡傳來,看來屋子裡的人很幸運的都沒有受傷。
走廊裡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
“裡麵有人嗎?!我們是周邊的工人,聽見槍聲過來看看,普金神父還好嗎?”有人在門外喊道,似乎還不是一個人。
葉蓮娜似乎想站起來回話,卻被女管家一把按住嘴巴。
“彆出聲,外麵可能是敵人!”
“小柳達在外麵,我的孩子還在外麵。”葉蓮娜帶著哭腔說。
“忍住,我們沒暴露,他們就不會傷害孩子的!”女管家雖然如此說,但是想起自己親手接生的女嬰,心中仍是一緊。
黑夜中響起烏鴉淒厲的叫聲,同時響起的還有嬰兒的啼哭。
秦浩湊近門口,向女管家使了個眼色,用手比劃了準備一個射擊的姿勢。
“孩子在外麵。”柳德米拉用口型傳遞消息。
呱!呱!呱!烏鴉的聲音在稍遠的位置響起,黑袍神父堅持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有分寸,讓女管家開槍。
下一刻,大門一把被拉開!
門口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冰冷的槍口就對準了他。
砰砰砰砰砰砰!!!!!
女管家對著狹窄的通道一瞬間清空了手槍中的子彈,黑夜中似乎有血花綻放。
剩下的人剛想躲避,一個漆黑影子卻如同鬼魅般移動到了身前。
“這家夥跑的好快。”這是入侵者腦海裡最後的信息。
下一秒,一把鋒利的匕首直接按進了他的喉嚨,讓他再也發不出聲音。
剩下的同夥剛想用懷中的嬰兒做人質,天空中不明的黑影罩下,鋒利的爪子刺透了他臉上的皮膚。
啊!!!!
慘叫聲響起,但是隻有短短一瞬,黑影裡的匕首又順著對方的要害刺了進去。
噗!!!!!
如同刺破氣球的聲音響起,隨後房間裡再次回歸了寂靜,隻有時斷時續的嬰兒哭泣聲。
撲啦撲啦~~黑色的鳥飛出窗戶躍上枝頭,血腥味兒飄散開。
男人在窗前站起身,鮮血噴在黑色的袍子上,他順著聲音彎下腰,單手環抱起還在哭泣的孩子,女嬰似乎是聞到了熟悉的氣息,停止了哭泣,伸手去抓男人的衣領。
月光灑落,男人一手抱起嬰兒,一手拿著幻化成利刃的十字架。
有血從刃鋒上滴滴答答的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