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4日,德軍先頭部隊推進至凡爾登,並利用重炮封鎖要塞後方基地,法軍數條主要公路都被摧毀,後勤部隊損失慘重。
轟!
轟!!
零星的炮擊還在遠處響起,雷諾卡車歪著頭靠在路邊,一段掉下來的樹枝壓在駕駛室前麵。
“雷蒙,夥計,你怎麼樣?”黑袍神父扒拉掉身上的碎玻璃,掙紮著站起身,問向一旁的同伴。
“還活著,不過…哦!這該死的德國佬!”卡車司機掙紮著起來,臉上的表情猙獰而痛苦,他的右手被破碎的玻璃整個穿透了。
秦浩拿出備用的紗布,按在他的胳膊上“壓住!千萬彆拔,否則你的血會噴射出來的!”
隨後他又向後麵喊“商人小姐,你怎麼樣?!”
兩秒鐘,後排傳出香奈兒的聲音“我,我沒事…可是這裡有人昏過去了…”
推開車門,黑袍神父看了看後排的情況,又下車檢查了一遍汽車。
“兩位,德國人的炮擊已經能打到這了,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裡不安全。”
“可是雷蒙先生的手…”法國女郎擔憂的看著卡車司機鮮血淋漓的右手。
“香奈兒小姐,你照顧雷蒙先生和傷員,我來開車。”黑袍神父把司機扶到後麵,拿著搖把在前麵擺弄了一陣,隨後自己坐進了滿是碎片的駕駛室。
“您會開車?!”
“沒開過這種的,試試看吧。”秦浩說話時手已經摸上了方向盤。
“哈?!”
雷諾卡車轟鳴著再次上路,隻留下了一地的玻璃碎片。
幾分鐘,一發炮彈落在剛剛的大樹旁邊。
咚!!
又一發炮彈在卡車後方炸開,卷起的氣浪把卡車後的篷布掀開。
於此同時,天空中也出現了德國人的飛機,一架福克戰鬥機剛剛從頭頂飛去。
汽車在路上又顛簸了一下,卡車司機在後麵按著自己被貫穿的手,頭上冷汗淋漓,臉色則是變得如同白紙一般。
香奈兒一手撐起一個昏過去的傷員,抬眼就驚奇看見年輕的神父,男人把整個袍子挽起來,在駕駛室內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在不停的撥動著檔杆。
那個樣子完全不像是新手,倒像是練習了很久。
“你到底是什麼人啊?”有一個聲音在女郎心中回響,她對眼前的家夥產生了強烈的好奇。
下一秒,男人竟然回過頭來。
“商人小姐!”為了蓋過發動機的聲音,他不得不扯著脖子向後喊。
“什麼?!我在聽!”香奈兒也用喊的向前麵回應。
“你最右麵的擔架下麵有個東西!你把它立起來!插到車頂上!”
“右麵的擔架東西?!”女郎根據對方的說明尋找,發現一個大號的木製十字架正墊在擔架底下。
“把它立起來,豎在車頂!”前麵的人大聲命令。
“這是乾嘛?!”
“彆管了!照我說的做!這東西關鍵的時候能保住咱們的命!”
女郎將信將疑的抽出十字架,實木製成的東西很重,她咬著牙用儘全身力氣才把東西高高舉起,卡在車篷的頂部。
雖然照做,但是女郎心裡卻在想,這個時候做祈禱是不是晚了點。
下一秒,一聲淒厲的烏鴉叫響起,剛剛飛過去的福克飛機又轉了回來,機頭似乎對準了卡車。
“天啊!德國人追上來了!”香奈兒大驚失色。
飛機越飛越近,雙方將要交彙的時候,法國女郎甚至能看見對方戴著風鏡的駕駛員,還有他麵前明晃晃的機槍。
但不知道為什麼,直到最後一刻德國駕駛員也沒有扣下扳機。
“呼~嚇死我了!”當飛機飛走後,香奈兒用手按著自己的胸口,她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但是莫名的臉上又有種特殊的潮紅。
那種感覺是很害怕!但又很興奮!
“您怎麼知道他不會開槍!?”香奈兒扯著喉嚨問。
“我不知道,這隻是以前在戰場上小小的經驗罷了。”男人說完不再回頭。
“坐穩了,堅持一下,我們就快到了!”
雷諾卡車轟鳴著繼續向前。
——
同一時間,法國後勤基地巴勒迪克,第二集團軍指揮部。
亂成一團的辦公室剛剛迎來它的新主人——菲利普貝當中將,這位以防守見長的將軍剛剛被任命為凡爾登戰區總指揮。
同時也被架在了烤架上。
前任指揮官弗雷德裡克告訴他,現在凡爾登要塞幾乎是一個空殼子,要塞的半數炮兵在一個月前被調往索姆河一線,而可以用於防守的兵力,隻有正麵的五個非滿編師。
不僅如此由於組織失誤,現在要塞的給養、彈藥也隻有平時的一半。
人員、彈藥、火炮、物資,什麼都缺,德國人進攻打在了法國人最虛弱的時候。
但是作為巴黎的門戶,凡爾登不能不守,手中無牌的貝當隻能讓士兵用生命填補前任指揮官的失誤。
“埃裡交給我的不是指揮權,而是一口裝滿屍體的棺材。”這是貝當在回憶錄裡寫下的話。
“在過去的72小時內,我們的傷亡達到2萬5千人,前線的兵力已經嚴重不足。”貝當的參謀官伯納德賽博爾用長木棍指著地圖上畫滿紅叉的位置。
“我們的火炮數量遠比德國人少,彈藥也不足,在炮戰上很吃虧,他們甚至使用了300毫米口徑以上的大家夥。”
“杜奧蒙堡24小時前丟失,第四師試著發起進攻奪回,但是失敗了。”
一條又一條的壞消息在參謀長的口中說出來,貝當看著眼前的地圖麵色沉靜如水。
“這麼說我們的部隊就像是一個嚴重失血的病人,卻要被迫拿起鏟子和持槍的匪徒戰鬥?”60歲的貝當中將看向身邊的人。
“恐怕是這樣的,閣下。”
“後勤狀況如何,我們多久能把前線的缺口補上?”中將提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閣下,我們恐怕很難做到了。”參謀長搖了搖頭。
“我們的運輸載具嚴重不足,哪怕把騾馬都算上,也隻能達到需求運力的三成,等我們把東西都運上去時,也許戰鬥早就結束了。”
說完伯納德賽博爾歎了口氣“運力不足還不是最嚴重的問題,我們通往凡爾登要塞的路幾乎都被德軍的火炮和間諜破壞,他們甚至還出動了飛機。”
參謀長指著地圖上一處處的道路,每一個紅色的叉都代表,這條的道路已經無法使用,處在地圖中心的凡爾登像是被截斷了血管的心臟。
“這條路怎麼回事?”貝當敏銳的發現了地圖上還有條沒被標注的路。
“閣下,那是條小路,隻有6米寬。而且上午傳來消息,德國人已經開始延伸火力打擊這裡了。”
“那就是還能用!”貝當中將大手一揮!
“賽博爾,封閉這裡通往巴黎的道路,把所有通過的車輛都給我攔下來!隻要是帶輪子東西,能開車的司機,都給我從這條路上運物資和士兵上前線!”
“調集所有力量,保住這條路!不惜一切代價!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參謀長看了看地圖,歎了口氣“閣下,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平民不是軍人,怎麼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敢去運送物資呢?尤其是德國人炮擊還在繼續的情況下。”
“您沒發現,從德國人開始炮擊,已經一個下午了,還沒有一輛車通過這條道路麼?”
貝當看了看遠處空曠的小路,沉思片刻,掏出口袋裡的單片眼鏡,在手上慢慢搓揉。
他抬手指向窗外“賽博爾,打個賭吧,十分鐘以內,一定會有車輛從這條路上過來的,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是上帝的旨意,你要全力支持我的計劃。”
參謀長點點頭“閣下,戰爭不能靠占卜,如果真的是上帝的旨意,我就和您一起拚一把好了。”
話音剛落。
窗外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一輛被炸的黑黢黢的雷諾卡車,從天邊咆哮著衝了過來。
夕陽緩緩落下,卡車頂部高高舉起的十字架紅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