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王權世家舉辦的家主繼位大典上,到處敲鑼打鼓,充滿了喜慶的味道。
其他家族也是派人送上了重禮。
一堆繁瑣的儀式後。
王權守拙在小費的攙扶下。
一步步走向了,象征著王權家最高權利的寶座上,拿起了王權劍。
就在眾人都以為,王權守拙會接替下一任王權家主的時候。
意外發生了。
隻見王權守拙竟走到了張遮麵前,對他深深一拜:“王權家三十二代弟子,王權守拙,拜見新家主!”
刹那間。
全場寂靜。
一片鴉雀無聲。
眾人雖然疑惑,但一看王權少主這麼說了,於是隻好紛紛低頭。
“屬下拜見新家主。”
在萬眾矚目的情況下。
張遮微微一愣。
壞了?
他竟然成為家主了?
注意到張遮向他投來疑惑的目光,王權守拙假裝沒看見,隻是繼續帶頭大喊:“請,新家主接劍。”
張遮見狀。
此刻也明白了,王權守拙和小費這是早有預謀。
“弟弟,這又是何必呢,你明知我不喜被家族束縛。”張遮搖頭。
王權守拙十分真誠的說道:“這個位置本來就是你應該坐上去的,昔日因,今日果。”
“便還兄長了。”
張遮目光注視著他,語氣平靜:“你確定不會後悔?”
“不後悔!”
王權守拙也是心胸寬廣之人。
堂兄既然讓得。
他為何就讓不得?
區區王權家主之位,又如何比得過他們的曆儘過生死的情義。
張遮並沒有馬上拒絕。
而是猶如當年一樣,再次登上了高台之上。
在這裡所有人的目光凝視下。
他舉起了全天下那把最強的寶劍。
這時候有人驚歎。
“重瞳者!”
“他是我們王權家當年最優秀的絕世天驕,如今在江湖上更是有著重瞳開天地,人間無敗績的威名。”
“一目兩眸,重瞳果然充滿了神異啊。”
一刹那。
伴隨著張遮身份的曝光,頓時就讓人心悅誠服了起來。
人的名!
樹的影!
儘管張遮已經被逐出家門,但他身上流淌著王權家的血脈,這卻是不爭的事實。
而且如果沒有當年那件事情。
今日的他本該就是王權家的家主。
名聲。
威望。
還有支持者。
這位重瞳者,從來都不缺。
隻要他一聲號召,江湖上不知會有多少青年才俊拚死效力,這就是人格的魅力。
若非如此。
也不會讓王權守拙這種傲氣的天才,初次見麵便能心悅誠服,在此之後更是馬首是瞻。
時至今日,竟然能夠心甘情願的讓出,這象征著最高權利的寶座。
這更加說明了重瞳者身上獨特的魅力。
“屬下,拜見新家主。”
眾人簇擁。
高高在上。
熟悉的一幕。
仿佛再次上演。
張遮從他手上取走王權劍的手,和當年一樣,重新放了下來。
重瞳本是無敵路!
何須再借他人劍?
他當年怎麼選的,現在亦是如此。
張遮看著眾人:“既然我現在是家主,那麼你們所有人是不是都得聽我號令?”
王權家眾人動作默契,幾乎是毫不猶豫:“誓死效忠新家主!”
“好!”
“那麼從現在開始,我就把家主之位再傳下去,而你王權守拙,就是我欽點的下一任家主。”
一旁,王權守拙被點名。
表情頓時呆愣。
他沒想到堂兄竟然這樣狡猾。
以家主的名義命令他。
那他還有拒絕的理由嗎?
當圍觀的群眾見狀,也是內心充滿了詫異。
王權家的人都是這樣灑脫,極具個性的嗎?
拜托!
這可是王權家,天下第一除妖世家。
這不僅僅是一個家主這麼簡單,而是代表著未來天下正道的領袖。
怎麼感覺兩個人還嫌棄起來了?
“愚蠢的弟弟,和我鬥。”
“你還差得遠呢……”
再把王權劍交托他手之後。
張遮便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家主?
他毫無興趣。
整日操勞,為了家族傳承累死累活,自己最後討不到半點好。
究竟圖啥啊。
這一世。
他的道心堅定不移,隻有一個目標。
待他世間無敵。
再去領略天下,那未曾領略過的風景。
然而,在他冷漠的外表下,依舊有著一顆念舊的心。
一所曆經了風風雨雨的庭院門前。
烈日炎炎下。
張遮回到了這裡。
從白天到黑夜,一個晚上,他都未曾動彈一下。
曾經記憶裡的點點滴滴,猶如鏡花水月,走馬觀花一樣。
恍如昨日,浮現眼前。
“毅兒,你要快點長大啊!”
“天生重瞳,聖人之姿,待毅兒你成長起來,一定能肩負起王權家的興旺,日後王權家定以你為尊。”
“記住,為了強大,你要不擇手段。”
“對待敵人更是不能有半點心慈手軟,所有擋在你麵前的人,通通都要除掉。”
…………
微微閉上雙眸。
張遮的內心無比沉重而又壓抑。
明明隔著一道門。
卻仿佛是一道再也無法跨越的天塹,有著天與地般遙遠的距離。
就在張遮準備悄然離開的時候。
那道大門,卻突然被人從裡麵推開了。
一個衣著樸素,不施粉黛的少女拿著掃把,從裡麵緩緩走了出來。
儘管已經十多年了,可張遮依舊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那是以前母親收養在身邊的孤兒,一直安排在自己身邊伺候生活起居。
從小到大,她一直被叫做秋蘭。
如今的女孩兒,也徹底長大了。
沒了當年的天真燦爛。
像是嫁了人了一樣,臉上寫滿了生活帶來的滄桑與疲倦。
當秋蘭抬頭看見張遮的那一刻。
微微一愣。
一步步走來,接著語氣激動,神色更是難以置信:“少……少爺。”
“是少爺,你回來了嗎?”
“是我!”
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秋蘭,張遮點頭。
秋蘭聞言,捂臉喜極而泣。
“母親,她還好嗎?”
張遮問道。
秋蘭遲疑了片刻。
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但最終在張遮的逼問下,她還是如實交代了起來。
“少爺。”
“你不知道嗎,其實夫人兩年前,便已經過世了。”
聞聽此言。
即便是張遮內心強大,也依舊是忍不住心頭一震,“怎會如此?”
秋蘭有些難過的解釋說道:“少爺,十多年前少爺離開家族的時候,夫人就其實已經病了。”
“隻是你不知道而已,夫人也不讓我們告訴你。”
“後來。”
“夫人病的更重了,守拙少爺為夫人請來了名醫,她卻一直拖著不肯醫治。”
“就這樣一拖再拖,病情漸漸加重,在兩年前的那個冬天,夫人她走了……”
秋蘭娓娓道來。
說到最後,整個人甚至已經泣不成聲。
了解到前因後果的張遮,心頭也是五味雜陳。
他無比沉重的問道:“她走的時候,可曾留下過什麼遺言。”
“沒有。”
秋蘭搖了搖頭。
不過旋即像是想到了什麼,提醒開口:“對了,夫人雖然什麼都沒說,但她卻給少爺你留下了一塊桂花糕。”
“那是少爺你小時候最喜歡吃的東西,夫人一直都沒有忘記,可她卻始終沒有等到少爺你回來。”
………………
時隔多年。
張遮再次推開了院子的大門。
到處走著。
望著周圍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
曾經這裡門庭若市,仆人眾多,可是如今偌大的庭院裡,卻不知從何時起,竟早已經空無一人。
破敗。
蒼涼。
就連水池邊上的荷花也早已經儘數枯萎。
秋蘭跟了上來。
張遮看了她一眼:“這些年,是你一直在打掃這裡的?”
“嗯!”
“自從少爺走了,夫人也走了,這裡就隻剩下了我一個人。”
“生活苦嗎?”
“不苦,小蘭一直相信少爺總有一天會回來的,小蘭會幫少爺和夫人一直守好院子。”
張遮在秋蘭的帶領下。
終於在自己的房間,床頭找到了一個食盒。
而裡麵正放著母親的遺物。
那是一塊早已經發了黴的桂花糕。
收了起來,張遮問她:“母親她被埋在哪兒了。”
“就在後山,少爺小時候最愛去的地方。”
當秋蘭說完後。
張遮下一秒,身影便驟然出現在了百米開外。
沒多久,他來到了母親的墳墓前。
蹲下身子,仔仔細細清理了一遍周圍的野草,隨後親自上了一炷香。
微風吹拂而來。
腳步聲傳來。
張遮一開始以為是秋蘭跟了過來,不成想,迎麵而來的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老人骨瘦如柴,頭發滿是虛白。
腳步虛浮。
張遮一眼便看出,他受過傷,一次很嚴重的傷。
丹田受損,修為全廢。
彎著身子的老人,緩緩從張遮身邊走過,從始至終一直低著頭。
他看了一眼墓碑,然後說道:“你母親生前,雖性格要強,但最是偏愛金蘭花。”
“下次來的時候……”
“彆忘了,在墓前種下兩株金蘭,如果是你親手種的,想必她泉下有知,一定也會感到開心。”
說完,老人便匆匆的離開了。
走的時候都不敢去看張遮一眼。
而隱隱約約。
張遮已經猜到了這個老人的身份。
當年傳聞他拋妻棄子,這才導致母親性情大變,早已死去。
此事,如今看來倒是彆有隱情。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往事的一切都猶如過眼雲煙了。
畢竟重要的人都已經離開了,而他繼續留在王權家更加沒有半點意義了。
張遮在墳前種下花,待了一天一夜後。
次日,他就離開了王權家。
不遠處,王權守拙和秋蘭攜手並肩,一起目送著張遮的身影,漸行漸遠。
而它們的懷裡正抱著一個熟睡的嬰兒。
王權守拙目光不舍。
至於秋蘭卻是早已經掩麵哭泣,泣不成聲。
有些人。
有些事。
一旦錯過了。
就是一輩子。
失之交臂後。
從此就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