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師侄成就真君之事,就都交給你了。”
風時安看向一旁乖巧旁聽,不發一言的好外甥,隨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囑托道。
“我?”
風承青一臉愕然地指著自己,滿臉的不可置信。
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這神道真君可還在武尊之上,他就是一位小小的凝氣境修士,就連脈象都未曾開出來,將這等大事交給他,未免也太過隨意了。
“沒錯,就是你,接下來你師侄的立廟之事,就全部都交由你去主持。”
“舅舅,我隻是一名練氣修士啊,如何能擔此重任?”
風承青頓時急眼了,此刻的少年感覺就像是天塌了一樣,前途黯淡無光,明明說好的,等他練成了法寶之後,就可以雲遊天下了。
他還打算四處走走,尋幽訪古,如說書人講的一樣,結識一二英姿颯爽的俠女,共飲三四盞烈酒,聽她們講江湖軼事,訴兒女情長。
再偶遇五六嫵媚多姿的貌美狐女,共醉風月,同論玄機,最後結交七八位雲中禦劍的道門仙子,談古說今,互生情愫,共遊九洲十方,探訪百千蘊藏奇緣的海外仙山,洞天福地。
如此紅塵道途,這才是他所追求的,可要是聽舅舅的安排,他上哪兒去偶遇狐女,就是與道門仙子禦劍遊天下的時間都沒有了。
“煉氣修士怎麼了?煉氣修士難道就做不成大事了嗎?莫要看輕自己,這又不是與人鬥法,修為強弱無關緊要。”
風時安語重心長道,至於這大外甥欲哭無淚的可憐模樣,自然就無視了。養了這麼多年,也該派上用場了。
雲遊四方,逍遙於天地間,不存在的?未來的青玄道主怎能如此鬆懈?況且他若是自在了,累的可就是他這當舅舅的了。
“可誰會聽我的?”
風承青還在試圖掙紮。
“你隨他們一同返回大雍,麵見武德帝,自然就會有人聽你的。”
風時安指向麵前這群麵色風貌,在親眼到目睹到追隨的武王複生後,氣勢已是煥然一新的軍士。
這些人隻要活著回到大雍,哪怕是其中最不起眼的持戈小兵,隻要願意留在軍中,大抵也是郎將起步,或許其中還有不少能當上將軍。
“師祖不回大雍了?”
一旁的霍北望聽出言外之意。
“嗯,閒坐如此時日,靜極思動,也該四處走動一下了。”
此話一出,一旁的風承青當真要哭出來了。
“舅舅,我不會立廟啊!”
“我教你不就會了,不難,就是繁瑣了一些,需要時常奔波,苦些累些,正是你鍛煉自身能力的大好機會,不可錯過。”
風時安一指點出,落在好外甥的眉心,
“可不是誰都有扶持神道天君的機會,這也是你的大機緣。”
“不錯,這可是你的大機緣,小弟。”
一旁的霍北望也在一旁連聲應和道。
“叫師叔!”
已經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已經逃不掉,推脫不了這份艱難重任的風承青,看向得了好處,還在占他便宜的霍北望,咬牙切齒道。
“什麼師叔!你可想清楚了,日後我可是要修成真君的,喚我一聲哥哥,你可是占大便宜呢。”
“呸,你能不能修成真君,還得看我呢,你現在就隻能躺在棺材板裡,等著我給你奔走。”
風承青已經意識到了霍北望處於一種怎樣的狀態。
此人生前太過猖狂,斬了天授山神,更是連天生地養的聖靈都敢殺,雖然這都是與獸蠻傳承有關聯的底蘊,不可不斬,但這此舉無疑耗儘了他的氣運,人道氣數全都拚沒了。
如今轉走神道,因他生前成為大雍百姓蕩魔除妖,清掃了邪祭淫祀,有了人道功德護持,這才有如今這等機會。
不過還陽卻是想都彆想了,當真續命做人,不會再有先前的一帆風順,必然厄運連連,還會再遭橫禍,說不得還要慘死一回。
如今便是走神道,在廟宇未立的當下,那也是動彈不得。說難聽點,這位名傳大雍,威震北疆的北桓王,現在就是還有一具鮮活肉身的孤魂野鬼罷了。
真想要重新入主肉身,如生前那般行走自如,那得讓祭祀他的廟宇遍布大雍天下了,還得向鄰國傳其信仰,這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也難怪他舅舅不願意乾這等事,又苦又累,時間還長,關鍵是還不能隨意托付給他人,因此,也就隻能是他這倒黴蛋了。
“該是你老老實實的喚我一聲師叔才對。”
“哈哈哈,等你強過我的那一天,你再向我提這要求吧!”
“一言為定!”
如果說最初的北桓武王讓風承青絕望的話,那麼如今將走神道,欲成真君的霍北望,卻讓風承青有了追趕之心,哪怕真君在武尊之上,但成就卻是太過艱難,非朝夕之功,他有足夠的時間,未嘗沒有機會將之超越。
“不錯。”
風時安見此,滿意地點頭,隨後抬手,一揮袖袍,大袖飄飛,將殘缺的兵甲一並收走,
“爾等日後相互扶持,自有成就之日,這些兵甲,我便取走了。”
“本就是師祖之物,師祖取走最好,況且我如今這等殘軀,這些寶物留下也是生亂之物。”
霍北望自然是無所謂。在他的視角中,這些寶物就是師祖借與他的,倒是他,為了斬殺獸蠻皇,還令這些靈甲神兵崩壞至如此地步,心中倒是還有幾分愧疚。
況且,這些靈甲神兵縱然崩壞了,可是其材料未變,依舊引人覬覦之心,霍北望對此一清二楚。
他在京中時,就時常有人想借走把玩,但懾於他的身份,也沒有人敢太過放肆,如今就很難保證某些人不起念頭了。
“你日後有何打算?”
風時安最後看向一旁默默無言的薑守軒。
“我回京之後,將上書自請鎮守燕丹山,於北原之上,築城屯兵,開我大雍疆土!”
聽到詢問,薑守軒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雖然他的徒弟將北原掃蕩了一遍,遠赴萬裡,擊破獸蠻王庭,但這並不算是開疆擴土。因為還沒有實施占領,他作為師父,準備繼承弟子未竟的事業,將北原徹底化作大雍之地,人族之土。
“邊塞苦寒,你若做出此等選擇,那麼,你的餘生都將留在燕丹山了。”
“我的天賦資質不過尋常,一生能做成這一件事,也算無憾了。”
薑守軒笑道。
“善。”
風時安看了一眼這位記名弟子的氣運,狴犴之象早已修成不過,未來卻沒有變化,這代表他的成就或許將止步於此。
不過也說不準,畢竟他能看到也不過是十年左右的氣運,薑守軒未來或許又有機緣,也可修成武王呢?雖然幾率極低,但也並非沒有。
“師父,今日一彆,下次再見,又不知是何時,望師父多加保重。”
“你也是如此,凡事皆以自身為重,也不必太過看輕自己,於凡人之中,你已是天才了。”
風時安勉勵道。
“弟子天資愚鈍,已是竭儘全力,多謝師父不怪弟子辱沒門楣。”
當風時安轉身,準備踏上青玉輦時,卻聽身後撲通一聲,薑守軒跪倒在地上,深深叩首。
風時安腳步一頓,隨後一甩袖袍,罵了一聲,
“混賬東西,我何曾怪罪過你,莫要如此輕賤自己。我觀你也有王者之姿,下次見麵,我希望見到一位武王弟子。”
說罷,風時安不再停留,登上車輦,這時,原本看上去隻是稍顯奢華的車架顯出真容。
四匹健馬生出龍鱗,長出龍角,化作龍馬,而車輦之上,也有天青玉光浮動,鮫綃帷幔垂落,遠望觀之,竟有方圓丈許寬大。
轟隆隆~
在龍馬的嘶鳴與咆哮聲中,雷霆在天際轟鳴滾動,無邊的雲氣垂落,化作一道天梯,龍馬拖動青玉輦,踏天而上,是轉眼間便消失在天邊儘頭。
一眾追隨北桓王,遠征千裡的軍士,見到這般場景,俱是瞠目結舌,他們雖然見過不少大場麵,剛剛更是看到了一位飛天遠遁的道人,可論排場與陣勢,哪比得上這位。
當青玉龍輦消失不久,一道道罡氣長虹便自南方而來,那是奉武德帝之命,北上搜尋北桓王的王侯。
北桓王的狀態,當真是令他們又驚又怒,到達這一層次之後,他們與大雍真可謂是休戚與共了,沒有人不希望大雍多出一位武尊。
可現在這位武尊還未成長起來,便中道崩殂,這如何不令人感到悲痛。不過,事情似乎也並不是沒有轉圜餘地?
離了大雍的風時安,自是往雲夢龍宮而去,先回滄溟庭看一看,是否有作亂的龍子龍女。
在風時安的估計中,應當是沒有的。宗府玉冊上有名有姓的龍子龍女,哪一位不知他的名頭?至於龍孫,那更就乖巧了。
可是當信心滿滿的風時安乘青玉輦抵達育靈化生海時,便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今日的化生海,還似乎稍顯混亂,其中的水族生靈,似乎是受到了某種驚嚇,不過卻過於活躍,顯得十分興奮。
“宮中出了何事?”
風時安的青玉輦停在龍宮門前,直接向神情也不太對的值守蟹將詢問道。
“十六殿下,有一位未曾在宗府玉冊記名的龍子,尋回來了。”
蟹將軍連忙回答道。
“隻是如此?”
鮫綃帷幔之後,盤作蛇尾的風時安神情不變,自他的父君上位之後,雲夢龍宮中時不時就會上演類似情景了,龍宮上下早已是見怪不怪,龍宮值守的兵將不該有如此表情才對。
“那位殿下是打進來的。”
已經化成人形模樣,還顯得頗為俊朗,隻是身形顯得過於魁梧方正的蟹將,低聲回答道。
“打進來的?”
風時安聞聽此言,當即來了興趣,
“如何打進來的?”
雲夢龍宮遺失在外的龍子龍孫,目前依舊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數目,但大多數找回來的龍子龍孫都是極為老實,畢竟雲夢龍宮,在神洲早已是威名遠揚,不是誰都可以尋釁的。
正常認親途徑,就是老老實實的走在化生海中專門為這等龍子龍孫開辟出來的化龍河,越過龍門,證明自己的天賦資質。
當然,也可以不必證明資質,直接展露實力,隻要表現地足夠優秀,滄溟庭在驗明其血脈的確是龍君所傳後,也是不介意在玉冊上再加上一道。
不過,當真要達到能夠令滄溟庭認可的地步是極其困難的,尤其是龍宮如今已經養了百子千孫,這標準自然也就是越發嚴苛了。
“那位是提著四十七殿下以及五十九殿下回來的,那兩位殿下都被這位給擊敗了,模樣很是淒慘。”
蟹將小心翼翼地闡述道。
“哦?那倒也不差。”
風時安略微回憶一下,記起了那兩位弟弟,但也隻是略有印象,依稀記得他們也是凝魄化形的大妖。
“宗府的神官怎麼說?”
“依照規矩,這樣的龍子,自然是可以記入玉冊的,不過那位卻並不服氣。”
“怎麼?”
“宗府的神官將他排在了第一百零六位,那位宣稱,以他的年紀與實力,在龍宮龍子中,至少排進前十,豈能屈居最末。
因此那位將宗府的神官給打了,言稱不做這雲夢龍子,還闖進了宮中,要挑戰所有在位龍子,要看一看孰強孰弱。”
“哦?原來我也有份,這位現如今在何處?”
風時安聞言,頓時笑了起來,興致大漲,雖說此事屬於宗府之責,但既然打了龍子,那他作為掌刑龍使,也可以管上一管。
況且,這位尋過來的野生龍子不也是要挑戰所有在位龍子嗎?自然也是與他相關。
“如今應當是在上章演武殿中。”
“你倒是知曉得挺清楚,看來你沒少打聽。”
“嘿嘿~”
蟹將一笑,若不是職責所在,他現在也去圍觀了,
“十六殿下,可是要去上章殿?”
“難得見到如凶悍的龍子,自然要去看看。”
“殿下若是去了,這龍子定然要尋釁挑戰,殿下可千萬小心,那位本體乃是一條血紋黑蛟,煞氣極重,也不知是在哪裡修成的一身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