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七宗鬥劍。”
慘遭波及的風時安微微垂首,可心中卻是開始思索,東勝神洲,人道昌盛,道門林立,可其中能稱作是仙宗的道統傳承,那就屈指可數了。
能夠被雲夢龍君開口提及的,隻能是曾有人升仙的道統,如三姐霄珮拜入的太玄殿,這一層次的仙宗。
與鄱陽龍宮有過瓜葛的元陽宗,勉強也能躋身這一層次,不過卻是屬於末流。因這一宗門之中,上一次引下成仙劫的真人,已是在數千年前的古人了。
如今其門中,雖然也有二三位真人鎮壓氣運,但基本無望仙道。若是敢引下天劫,必死無疑,就是連轉世重修的機會都沒有。
似元陽宗這等曾有過輝煌,如今卻青黃不接的玄門道統,在能夠冠以仙宗之名的玄門道統中,才是最多的。
當然,在尋常的修行求道者眼中,擁有真人坐鎮的玄門,已是遙不可及的聖地,乃是仙道大宗。
南境七宗應當是皆有仙人鎮壓氣運的玄門道統,不然就算是一名雲夢龍子誤入其中,還遭受到了某種羞辱,這位龍君也不可能生怒。
螻蟻無論做什麼,都不可能觸怒一位遨遊九霄之上的真龍,唯有同層次的存在,才可以令其生出情緒。
“懸劍山,浮雲天,碧遊境,幽冥渡,九靈教……”
風時安回想他知曉的南境仙道大宗,每一道名字皆是威名赫赫,有萬古傳承,不過他也就隻能想起這麼多。
雲夢澤距離南境有百萬裡之遙,實在太過於遙遠了,也不知道那位二十三弟怎麼跑到南境去了。
“什麼責無旁貸,技不如人,輸了就輸了,這有什麼可說的?”
短短幾息間就已經緩過來的風穆雲重新化作人形,飛到風時安身旁,不過此時的大龍子,卻是穿上了那一身華麗的黃金甲胄,顯然也是防備上了,
“你是不是在那邊丟了麵子,讓某些老家夥嘲笑了?所以想讓我跟十六弟打回去,幫你找回麵子?”
被打過的風穆雲沒有了剛剛那份拘謹,變得從容自如起來,語氣也大大咧咧。
“那是你的弟弟!”
雲夢龍君盯住了一副擺明了要坐地起價的長子。
“您給我生了多少弟弟妹妹?你說的這位,我一點印象都沒有,我隻認我知道的。”
風穆雲雙手抱懷,毫不客氣道,
“其餘的,生死榮辱都與我無關,這是作為父君的您,才應該考慮的。”
“孽障!”
“隨您怎麼說,我都是您生的。”
風穆雲毫不在意,徑直提出要求,
“您想要我與十六弟幫您找回麵子,不說多的,我們兄弟倆,一龍一件靈寶,這不過分吧!”
“嗬,你們若是能夠在七宗的試劍鬥法會上拔得頭籌,莫說是靈寶,給你們真器又如何?”
“金口玉言,您說話算話,等我與十六弟拔得頭籌,我們一龍一真器,就這麼定了!”
風穆雲眼中金光大盛,有些難以抑製興奮,一把攬住了風時安,
“何時可以動身?”
“你們現在就可以過來,不過我要提醒你們一聲,七宗試劍鬥法,由七大仙宗組織,可實際參與其中的玄宗道門,有百之數,南境人族年輕一代的修道菁英,有泰半之數在其中。”
雖然看不清龍君的麵容,但風時安卻能感受到,此時這位父君的語氣很是嚴肅。
“隻要不是那些老棺材瓤子就行了,年輕的怕什麼?又不是沒打過。”
風穆雲的神情語態依舊輕鬆。
“去了蒼梧陸洲廝混了幾年,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哼!”
龍君一聲冷哼,在風時安的感知中,好似頂天立地的身影頓時潰散崩塌,化作兩道神光,分彆射向兄弟倆。
“乾坤挪移符,還是可以大規模傳送的神符。”
風穆雲一把握住飛至麵前,幾乎要打到他臉上的神光,而後看向了一旁從容抓住神光的風時安,
“看來父君對我們還不放心啊,這是讓我們再多帶些兄弟過去。”
“應當是多帶些部曲過去,不能有失我們的身份。”
風時安把玩手中的玉符,大抵能猜出父君的心思。
龍宮天資最出眾的龍子,基本都不在宮中,龍宮能夠吸引億萬水族前來投奔的修煉環境,根本就留不住這些龍子,他們都能夠尋覓到更好的修行之地。
“謔,還是十六弟想的周到,咱們過去確實得講排場,不能像那糊塗蛋似的,被人裹挾著帶進去了,還五戰五敗,看看給咱們父君給氣成什麼樣了?”
“人族試劍鬥法,應當是分不同境界的,大哥若是參與其中,應當是與那些元丹修士較量,可我若是進入其中,該與何種修為的人族修士較量?”
風時安的神情不免有幾分玩味,他這位大哥自身的血脈、天賦、心性以及龍宮提供的資源、功法、靈寶,所有的一切基本上都是最頂級的。
且他自身也並非是養尊處優之輩,主動前往妖魔之地,建立妖國,開疆擴土,經曆的血戰之多,難以計數。
風時安對其中細節都不甚了解,因為這位大哥對此總是避而不談,但從血酒就可以窺見一斑。
這樣一位金龍王者,參與到人族的試劍鬥法當中,即便是聚集了南境年輕一輩的修道天驕又如何?
“你?你不都已經自斬了麼?如今重修,自然是與開脈境的人族修士較量,總不能讓你去跟蛻凡境的修士打吧?”
風穆雲沉吟片刻,而後一臉正經地說道,隻不過剛剛說完,他自己便忍不住了,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當真無恥!”
風時安也是無言,讓他和剛剛開出脈象的人族修士較量,這與一名虎背熊腰的人族成年壯漢,去毆打將要進入私塾蒙學的稚童有何區彆?
他實在是想不到,人族的開脈修士,到底得天才到什麼樣的地步,麵對他才有取得勝算的機會。
不過反過來,真要讓他這樣一名自斬了修為的龍子,參與到與大妖同層次的蛻凡境鬥法中,那就顯得人族無恥了。
“不過我喜歡。”
笑得前仰後合,頗為開懷的大龍子,稍稍收斂之後,卻也是露出了不懷好意,充滿惡念的笑容。
“大哥不可掉以輕心,若當真如此容易,父君又怎會許下真器作為嘉獎呢?”
風時安提醒道,以他對父君的認知,出手的確大方,這一點不假,可是辦的事情難度,基本也是與賞賜相關聯的。
“你不要被嚇住了,這隻不過小事一樁而已,依我來說,應當是他在南境那邊丟了麵子,需要我們掙下來,所以才如此闊綽。”
雲夢大龍子信誓旦旦道。
“所以大哥才看準了,趁機算計了一遭?”
“嘿,讓你給瞧出來了。”
“大哥的胃口真不小。”
風時安自然是注意到了,龍君的許諾是獎賞真器,但沒說數量,到時候便是拔了頭籌就給一件,那也不算是虛言,但大哥卻是直接定下,他們一龍一件。
“這不應該的嘛,誰讓他想倚靠我們兩兄弟找回麵子呢。”
風穆雲一臉得意。
“若是讓我與人族開脈境修士相鬥,我思忖立於不敗之地,不知大哥是何境界,可否能橫掃人族元丹修士?”
無論怎麼說,也是南境人族修士盛會,必然也是群英薈萃,雖然想不到自己會怎麼輸,但風時安的說法還是頗為謙遜,可對於眼前這位大哥的修為境界,他卻十分好奇,趁機問了一聲。
“我的修為?十六弟,你剛剛不是嘗了我的血酒?你可以猜一猜,那頭青鸞妖王,我殺他用了多少回合?”
“不出三回合?”
風時安已經儘量高估了,那可是有鳳族血脈的妖王。
“十六弟,你怎麼回事?未免也太看輕你家大哥了吧。”
聽到風時安猜出的答案,風穆雲頓時頗為不滿,一副被看輕了的不悅。
“大哥就不必與我賣關子了,與我直說吧。”
“一招。”
風穆雲豎起一根手指,
“不借天時地利,也不用靈寶,我隻出了一招,便捏爆了這頭扁毛畜生的頭顱。”
“兄長快要進萬劫了吧?”
風時安輕輕吸了一口氣。
“不急,我還打算再沉澱打磨百年。”
“兄長當真是……”
“吹捧的話就不必了,我在蒼梧陸洲都快要聽膩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需先行去準備一番。”
即便知曉此行,大概率會是以大欺小,前去砍瓜切菜,欺負一群剛剛跨過修行門檻的“螻蟻”,但風時安還是決定穩一手。
“你準備帶些什麼過去?”
風穆雲有些好奇。
“自然是與我身份相符的儀仗。”
“那我也去準備一番。”
當兩兄弟再度碰頭的時候,即便是見多識廣的風穆雲,在看到懸浮在麵前,令風雷都為之激蕩的黑山時,也不禁沉默了,
“這就是你的儀仗?”
看到屹立在玄鐵殿前,被兩名龍將護衛的風時安,風穆雲不禁發問了。
“我隻帶出了一山與三殿,自然是與我身份相符,大哥認為這有什麼不妥嗎?”
風時安隆起雙袖,笑眯眯道。
南境對於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區域,此前從未涉足,哪怕知曉雲夢龍君大概就在那一處,但風時安也覺得自己應該將能帶的都給帶上,這樣才稱得上穩妥。
“你這確實是沒有什麼不妥,可我這成了什麼了?”
作為大龍子的風穆雲回頭看了看身後,他的儀仗其實也不差,黃玉輦前,有黃金獅子匍匐,那是他親自捉來的異種,更何況左右的千百護衛。
隻不過這等排場與眼前這位十六弟相比,就顯得相形見拙了,他從蒼梧陸洲回來是招兵買馬的,而不是攻打龍宮的。
“大哥若是不介意,可與我共乘?”
風時安主動邀請道。
“十六弟,你還未出生的時候,這雲夢龍宮上下我就已經遊遍了。”
麵對來自弟弟的邀請,風穆雲自然不願接受。
不多時,三艘比起風時安當時持鎮獄金印調配的艨艟巨艦還要大上數倍的龍船衝出,長逾千丈,船上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簡直就是一座移動宮城。
可即便如此,站在中央旗艦船首處的風穆雲,依舊是一副滿臉不痛快的神情,好似被誰惹到了。
“大哥當真好神通,居然連金殿寶船都調出來了!”
風時安撫掌讚歎。
“十六弟就莫要寒酸我了,當真是龍走茶涼,常年不在龍宮,那老家夥居然這般不給麵子,就連墟光仙城都不願意借給我,拿這等寶船來打發我。”
“墟光仙城?”
風時安一聽就知道是龍宮第四重天的八方仙城,可這等用於征戰的重器,輕易是不得出的,
“大哥,我們隻是恰逢其會,參加人族的試劍鬥法盛會而已,不是去屠滅道統傳承,就不必調用仙城了吧!”
“十六弟說的極是,我也不是不可以將就,隻是那老家夥的態度,實在是令我惱火。”
“嗬嗬,大哥我們這就啟程吧!”
將鎮獄司中的一眾精銳刑軍儘數帶上,風時安激發了雲夢龍宮留下的乾坤挪移符,無儘虛冥頓時洞開一道碩大的豁口,將風時安乘坐的黑山與其上玄鐵殿儘數吞沒。
可撕裂分解萬物的虛冥之風卷席而來,不過卻難以穿透那一層薄薄的仙光,光膜之下,風時安以及一眾龍將校尉悠然自得地看著虛冥之景。
放眼望去,儘是虛無,隻有無垠黑暗,讓人隻覺空洞,凝視許久,心中還會不自禁的生出一股寒意,更有一種大恐怖。
不過這等無邊虛冥之景並未持續太久,隻是片刻,天光灑下,清風撲麵而來,無邊壯闊山河映入眼簾,儼然是換了一方天地。
“爾等是從哪一方龍宮而來?為何闖我幻月府地界?”
風時安還未認真打量眼前天地,就聽到一道帶著幾分謹慎之意的詢問聲響起。
尋聲望去,就看到一朵巨大的花枝至半空中探出,花苞綻放,一位身著華衣美服的女修走出,手持玉淨瓶,凝神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