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弟,你這弟子太對我胃口了,這等悍勇之輩跟在你身邊,留在神洲,未免有些可惜了,不如讓他跟我吧,如何?”
當看到一截染血的白錦,從空中飄落的時候,風穆雲不禁眉開眼笑,卻是再也忍不住,順勢提出了要求。
“好說,大哥隻需給我一方紫神金,我便讓他隨大哥前往蒼梧陸洲。”
風時安言笑晏晏,也不拒絕,隻是順勢提出了億點小小要求。
“一方什麼?”
風穆雲懷疑自己聽錯了。
“紫神金。”
“十六弟啊,你就是把為兄給拖去賣了,也賣不出半方紫神金。”
“大哥切勿妄自菲薄,以大哥的身家性命,若是再算上妖國……”
“那也不值。”
風穆雲打斷了似乎還在估價的風時安。
“十六弟不舍,為兄自然不會強求。”
“我雖然收了他做弟子,但他卻並非我的私有奴仆,他有何意願,我從不乾涉。”
“依照十六弟的意思,我若是能說動他跟我走,十六弟你也不阻攔?”
本來已經打算放棄的風穆雲眼睛一亮。
“若是他自身的意願,我為何要攔?不過大哥還是不要抱有太多希望。”
風時安提醒道。
“我就試一試,不成便罷了。”
天空之上,一場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暗中都有真人矚目的對決,最終還是落下了帷幕,看上去雙方依舊是不分勝負。
隻不過那位從頭至尾都顯得飄逸出塵的懸劍山真傳,卻是白衣染血,麵色慘白如金紙。
不過令他落到如此境地的武者,此刻也不好受,渾身上下,劍痕竟有數百處之多,有些劍痕,都還能夠看到臟器,可哪怕如此,這名來自南境無人聽說過的大雍靖北侯,依舊昂首屹立。
“這場比試,是我懸劍山輸了。”
高天之上,麵對欲要再戰的薑守軒,腰間掛著黃皮葫蘆的巨嶽長老顯現,直接代替宗門弟子認輸了,
“承讓。”
薑守軒聞言,看著眼前這名胖乎乎的仙家人物,勉強一笑,卻不知扯動了多少傷口,無數鮮血飆飛。
“年輕人。”
見到眼前這名人族年輕武者作勢要離開,巨嶽長老開口喊住了他。
“不知道長有何指教?”
“道長?”
巨嶽真人愣了一聲,隨即啞然失笑,這等稱呼,他不知有多少年沒聽說過了,不過他還是開口,作出提醒,
“我知你是受龍子點撥才有今日,但你不要忘記人族的身份,今日你與我門中弟子本該點到為止,不必血拚到如此地步。
你們二人若是有一人折損,都是本場法會之不幸,老夫,還有許多真人都會為之傷神。”
“真人也會為我憂神?”
“我知你不信,可老夫也是人族,自是會心憂同族。”
說話間,巨嶽真人取下腰間的黃皮葫蘆,隨後拔開玉塞,從其中倒出了兩枚一青一紅色澤各不相同的丹丸,送給薑守軒,
“這兩枚丹丸,一者喚作赤血丹,可恢複你的傷勢,彌補你損耗的氣血,另一枚則是延壽丹,可續你甲子之壽。”
“延壽!?”
原本有些不在意的薑守軒聽到這眼前這名胖道人的介紹,神情也不禁為之動容。
大雍也是有道宗梵門,不過都是些小門小戶,但通過他們,他也知道,這世間的延壽靈物到底何等珍稀。
即便是大雍幅員遼闊,可能夠搜羅到的延壽之物也是寥寥無幾,而且即便是得到了,哪怕貴為皇帝,也沒有資格享用的,或者說,就是因為是皇帝,所以最沒有資格服用。
“收下吧,日後你若是與人族相鬥,若是如今日這等切磋比試,就不要再燃燒氣血,徒耗命元了。
可若是遇上了投效妖魔,殘害同族的人奸邪佞,那便不要有任何留手客氣了,儘管放手,將其挫骨揚灰,送入輪回。”
“投效妖魔?那我拜師……”
薑守軒下意識覺得這位道長是在暗示什麼。
“龍族不屬妖魔之列,更何況你拜的還是風氏龍族。”
巨嶽長老很快就打消了薑守軒的顧慮,又讓他產生了新的困惑。
“風氏龍族有什麼特彆?”
“龍族與我人族淵源深厚,其中以風氏猶盛。”
巨嶽長老隻是簡單解釋了一句。
“那我便不算是投效妖魔了?”
“休要胡言!”
“多謝道長指點,晚輩先行退下了。”
薑守軒不複再言,取了丹藥,道了一聲謝之後,便向黑山落下。
“你先把丹藥……”
剛想要提醒薑守軒先把丹藥吃了的巨嶽真人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收回了手掌,
“罷了,倒是老夫思慮不周了。”
“師父,弟子幸不辱命。”
落到鎮獄黑山上,見到被一眾氣息強橫,皆不在他之下的龍將簇擁的風時安,滿身傷痕的薑守軒上前拜倒,黑山一眾刑軍,無不為之側目。
“不錯,可下次斷不可如此了,這隻是一場切磋而已。”
風時安實在是不知道,那位雲夢龍君把人給撈到這裡來的時候,跟他這位記名弟子說了些什麼,居然讓他如此拚命。
那名懸劍山真傳,實力並不弱,不論是手中的靈劍,還是修出的法力、神通、劍術,皆是上乘,除去肉身不如武夫以外,幾乎就沒有短板。
當真是以命相搏,薑守軒就沒有活命的機會,畢竟是出自仙宗道門,身上保命的手段不知有多少,武夫隻有傷他,卻沒有殺他的機會。
可也正是因為沒有搏命之心,所以在最後一招的對拚當中,那位道門真傳落入了下風,由其門中真人出麵認負。
“弟子不才,卻不能給師父丟臉。”
“話講得不錯,不過,薑家小子,剛剛那胖道人拉著你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麼?”
一旁的風穆雲聞言,讚歎了一聲,卻又問了一句。
“與師父之言相差無幾,讓我與同族切磋不必如此,那位道長還贈了我兩枚靈丹。”
薑守軒回應的同時,還將他帶回來的兩枚靈丹呈上,
“請師父定奪。”
“一枚補氣血,一枚延壽,倒是與你相得益彰,不必有所顧慮,吃了吧。”
風時安瞧了一眼。
“這丹藥之中,會不會有什麼……”
“放寬心吧,小子,雖然你不錯,但還不值得一位真人算計。”
風穆雲忍俊不禁。
“那我便厚顏收下了。”
“現在就吃掉,不許帶回大雍。”
“是。”
薑守軒自然知道,不能帶回去的是那枚延壽丹,這丹藥落在他手中,若是不吃,恐怕會惹來禍事。
囫圇吞棗般將兩顆丹藥嚼碎吞下,當口中辛辣苦澀的滋味蔓延時,薑守軒滿身傷口也在洶湧的精氣滋養下,飛速愈合。
不僅如此,他還生出了一股輕盈之感,飄飄欲仙,渾身上下輕鬆無比,仿佛卸下了一件鐵衣。
“多謝師伯借我神兵。”
雖然周身愉悅輕鬆不已,可薑守軒也沒有忘記將隨身帶回來的兩支骨兵還回去,
“什麼神兵?就是兩根骨頭而已,你若是用得稱手就收下吧。”
“這……”
薑守軒看向風時安。
“不過就是兩根九嬰之骨而已,收下吧,正好你也沒有趁手的兵器。”
“九嬰?!”
薑守軒麵色緊繃,對於他來說,這可是古籍中才有的傳說級凶獸了。
不過,也正是因此,在一番推脫之後,這名武夫還是帶著藏不住的喜色,收下了這兩件稍加打磨,便是鋒銳至極的骨器。
山下,伴隨懸劍山真傳落敗,聚集的修士不減反增,在這般情景之下,一些原本不願上場,與龍宮侍女交鋒的真傳也登場了。
那龍子的一名記名弟子都鬥敗了懸劍山真傳了,他們又能有什麼可顧忌的?輸的都不止一人了,倒不如趁此機會驗證一番修為。
如此,黑山之下,也就越發熱鬨了,道門真傳都是心高氣傲之輩,即便是有些怨憤的幽冥渡真傳,也都是要臉麵的,不會趁人之危,自然不會作車輪戰,行圍攻之勢。
因此,在白絳璃與柳青蘅打坐回氣,衛江稍作歇息之時,這些道門真傳,相互之間都會比鬥小試一番。
來自十方靈境的靈修姐妹,雖然也有底蘊家承,可她們麵對的,是南境道門年輕一代的菁英,柳青蘅上來就輸了一場,雖然後麵也小贏了一把,但總體輸多贏少,而她的姐姐,比她稍強一些,也是輸贏各半。
至於實力最為強悍的衛江,麵對道門真傳,也難有無敵之勢,終究還是有道門真傳可以擊敗他。
可是這些擊敗了他們,獲得了登山挑戰資格的道門真傳,卻是極有默契,無一人上山。
因為浮雲山真傳的下場實在是太慘了,就那位雲夢龍宮龍子出手的力量來看,分明就是處於大妖一層次。
他們弱了一重大境界,上去自討沒趣乾什麼?更何況,人家身旁還有一名武道天象境的記名弟子守著。
他們上去了,能不能跟龍子鬥法都說不準,大有可能還會被這名同族收拾一頓,何必上去自討沒趣,自取其辱。
若是能有收獲也就罷了,平白挨揍,那誰樂意?
至於怯戰丟麵子,倒也談不上,畢竟又不是一人兩人,大家一起,能丟什麼麵子?況且周遭圍觀的修士眼睛又不瞎,不是同一層次,有什麼可較量的?
“大哥,要不要隨我下去逛一逛?”
風時安站在山巔,向下看了看,越來越多的修士彙聚,逐步從混亂逐漸變得有序,有些修士居然當場支起了小攤。
“你不等人上來挑戰你?”
“沒人上來呀。”
風時安也很無奈,他其實是準備過來與同境界的人族修士一戰的,可奈何道門真傳的修為境界普遍都在蘊靈境,其中出類拔萃者,如懸劍山的方塵,都已經是蛻凡境了。
讓他跨越一大境界,與蘊靈境的修士一戰,都已經超出預期了,讓他跨越兩重大境界,風時安覺得自己得拿去長生劍抽人了。
“來都來了,下去看看吧!”
“說得倒也是。”
風穆雲點點頭,他雖然不覺得一名人族武者就能夠鎮住道門真傳,但也沒有必要因此緊繃,難得參加人族法會,也該下去看看。
“薑守軒,你也是難得來一趟,下去逛逛吧。下一次你若是再想來,可得等上一甲子了。”
“喏。”
黑山之下,因為彙聚而來的修士數量太多,已經逐步形成了市集輪廓,且規模正在逐步擴大,而類似的市集在鏡海法會上,處處都是。
不過大小規模不等,但毋庸置疑,此刻黑山之下的市集,絕對是規模最大的修士聚集地之一。
“看起來與凡人市集沒有什麼區彆。”
變換麵容,跟隨閒逛了片刻,頻頻左右張望的薑守軒,作出如此評價,雖然隨便走兩步,但都能看令他心動之物,但還是讓他想起了鄉鎮之地那些前來趕大集的農戶。
“修行者最初都是凡人,隻是需求不一樣了,可不代表他們沒了七情六欲,有需求有欲望,在本質上自然與凡人沒什麼區彆。”
風時安也是興致盎然地閒逛,他嘴上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可實際上,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規模的修行者市集。
當然,最讓風時安提起興致的,還是他的望氣天賦神通,在此地終於得以展現出神異。
世間凡人太過普通,頭頂灰白之氣者居多,龍宮嘛,雖然不凡,但基無變化,十分無趣,可這鏡海法會的修士頭頂上,卻是各色氣運翻湧,著實讓風時安大開眼界。
這法會之上,除去難以窺探的真人,便屬道門真傳頭頂氣運最甚,其中有兩三位頭頂居然有一縷紫氣,這代表他們有得道成仙的可能。
“可惜,皆不如我。”
風時安瞥了一眼自己,他自身的氣運,除了玄青湖泊中,一縷日漸濃厚,好似龍蛇般翻騰的紫氣之外,便是有一尊紫韻濃鬱到近乎發黑的高塔懸浮於其上,而在這高塔之上,還有一把劍影,若隱若現。
完整的道器足以鎮壓一宗之氣運,如今風時安以微渺之身,持太皇塔鎮壓己身,雖然是殘缺的,但也是綽綽有餘了。
“嗯?”
原本風時安以為自己已是異數,卻是沒想到,驚鴻一瞥之間,又在往來匆匆的修士人群中,看見了一道極為濃鬱的紫色。
那並非是獨屬於個人的氣運之紫,而是手持重器,因而在氣運之上有所顯化的紫氣。
那是一枚色呈正紫的圓珠,懸於一位麵色平庸,貌不驚人的修士頭頂,而在這道紫氣珠之下,卻是一團青紅交雜的混雜之氣,看不出端倪。
“山海珠?!”
氣運呈紫色,但重器實物可不一定是紫色,聯係到當下舉辦的鏡海法會,風時安隻能想到那件赫赫有名,且已經遺失的道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