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說得有理。”
席辰稍加思索,取出一支玉瓶放下,周遭的攤主們此時感覺自己都快瘋了,甚至有修士懷疑自己是不是就在做夢,不然怎麼會看到如此荒誕離奇之事。
一隻法器級彆的鎮魂鈴摸一下就要二十斤靈液,這分明就是訛詐,偏偏那名自稱來自無量山的修士居然認了。
名門大派的修士都是如此奢侈嗎?靈液對他們而言就跟水一樣?
“嗯,你可以走了,下次不要未經允許,就隨意觸碰他人之物。”
風時安揮了揮手,順便提醒了一句。
“謹記殿下教誨,不過,殿下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啊!”
“怎麼?”
風時安抬頭看著這自己找上門來,現在還在喋喋不休的家夥。
“我原本想向殿下討教幾招,卻未曾想到殿下的修為,居然連歸元都不是,殿下自斬了?”
雖然這樣的結論非常難以置信,但這也是唯一符合事實的可能了,這等年紀的龍子,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孱弱至如此地步。
“既然看出來了,還想挑戰我?”
“自然不會,在下也不是趁人之危者。”
“那你還有事嗎?”
風時安對這位無量山真傳沒什麼興趣。
“打擾。”
席辰不是自討無趣之人,在發現這位龍子確實沒有興致與他交流後,便拱手告辭了。
在打發走了這位無量山真傳後,風時安才發現那位道人又閉上了雙眼,不再看向他這裡。
不得不說,擺攤是一件非常乏味無聊之事,一連幾天,風時安都沒有賣出去一件法器,當然了,吸引他留在此地的道人也是一件石器沒有賣出去,連看一眼的人都沒有。
不過倒也不是真的無事發生,因為風時安十分豪氣地買下了一處攤位,隨後又行雲流水般敲了無量山真傳二十斤靈液,以至於他周邊的攤主產生了某種錯覺。
在一位大宗弟子恰好逛到並且出要買的時候,獅子大張口,在對方放棄的時候,又上前糾纏,最後被那位大宗弟子通知了維持秩序的執法修士,連人帶攤子一並給清了。
給售賣之物標高價,沒有問題,買賣雙方講究自願,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沒有人會管,可想糾纏大宗子弟以高價買下,那就是腦子有問題了。
出了這小插曲之後,這片市集角落就安靜了不少,雖然修士往來數量不少,但真正能夠達成交易的,卻沒有多少,因此陸陸續續又有些人撤走,但卻又有些新的修士補進來。
可那位道人卻是一連幾日未動,他不動,風時安自然也不動,他就是想瞧一瞧,這仙人到底能釣上什麼。
一直到了第五日,都已經尋左右攤主弈棋的風時安,終於看到了那位仙人要釣的魚。
在見到對方的第一眼,哪怕還未到近前,隻是遙遙看到,風時安就確定了,因為實在是太明顯了。
那是一位約莫三十多歲的清冷道姑,頭戴一頂玉冠,長發挽成雲髻,身著一襲淡青長袍,姣好的麵容似白玉般瑩潤,神情中帶著一股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
雖然這道姑略有幾分姿色,可在往來皆是修士的法會中毫不起眼,隨意閉眼一指,都能夠點到位姿色在她之上的女修。
可就是如此尋常,在她出現的時候,風時安就鎖定了她,隻因她的氣運實在是驚人,一尊青氣結成的鳳鳥,在紫霞雲氣中舒展羽翼,五條飄動的尾翎,儘顯鳳鳥的尊貴與華麗。
如此氣運,乃是風時安僅見,在場參與法會的一眾道門真傳,無人可出其右,便是加起來都難以比擬。
可最讓風時安驚訝的是,在已是盛極的鳳鳥氣運之上,居然還有五顆正紫圓珠懸浮,和他先前所見的那顆一般無二。
“原來不止一顆。”
風時安恍然,誰規定鎮宗道器隻能是一件,而不是一套,劍器寶珠類,本來就是容易形成一整套。
即便是鐘鼎樓閣殿宇這等重器,也不一定是單一之數。最典型的,便是人皇鑄造的九鼎。九鼎之重,便是得其一,也足以鎮壓一宗一國。
“道友,該到你下了。”
風時安隻是稍一晃神,對麵與他對弈的中年文士就開始催促了,
“莫要走神了。”
“百裡道友勿怪,這就來。”
風時安撚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盤上,可此刻他的心思卻已飛了,關注那位頭頂鳳鳥盤旋的女修一舉一動。
相比於隻是象征性逛了兩圈,然後就找上仙人的風時安,這位女修謹慎了許多,她在又擴大了許多的市集中,逛了三個多時辰,這才腳步翩翩地走到風時安所在的區域。
這位女修還謹慎地在與風時安弈棋的百裡道人攤位上停留片刻,因為這位道人擺出來的是幾份丹方。
至於風時安的攤位,鳳鳥女修隻是掃了一眼,未曾停留,因為他賣的東西實在是太低端了。
最終,那名女修就好似風時安一樣,被獨特的石器給吸引了,停留在仙人的攤位前,問起了價格。
熟悉的結界被撐起來,但不知是那位仙人有意還是無意,風時安居然還是能夠越過結界,聽到他們之間的議價過程。
“這套茶具瞧著有趣,不知如何售賣?”
“道友若是看得上,隨意給兩枚符錢就是。”
兩枚符錢?
風時安忍不住扭頭朝古拙道人看了一眼,這區彆對待未免也太過分了吧,符錢,就是低階修士用來交易一種小範圍貨幣,一枚符錢的價值,就是連一滴靈液都比不上。
“兩枚符錢?”
如此低廉的價格,也讓有心詢問的南宮雲琉也是一怔,
“如此便宜?”
“你若是早來兩天,貧道說不得也要收你兩斤靈液,不過這些天,實在是沒人光顧貧道,等得厭煩了,便讓你討些便宜。”
“若是如此,道友不如將這些全都賣給我,如何?”
“你若瞧得上,自無不可,隻是這價格?”
“道友想收多少?”
“三斤,不,兩斤靈液?”
“可。”
已經比起預想中的要順暢太多,雖然感覺有些古怪,但她又沒有看出什麼,因此南宮雲琉也是徑直答應了下來。
哢嚓~
聽到這女修僅是以兩斤靈液便打包了攤位,風時安下意識地便將手中的白玉棋子碾成了齏粉。
“哈哈,風道友可是嫉妒了?”
一聲輕笑自對麵傳來,風時安有些驚訝地看著對麵留有三縷長須的中年文士。
“我嫉妒什麼?”
“自然是那一枚山海珠啊,那石老鬼要你出一兆靈液才肯給你,而如今嘛,有人僅出了兩斤,就能全部帶走,風道友如今可是心中不平?”
“……”
風時安無言地看著眼前這位陪他下了兩天棋的中年文士,他當真以為這位就是散修。
“風道友瞧我怎麼是這般眼神,我可是說錯了?”
“晚輩如何能當得起前輩這一聲道友。”
風時安實在是不知該說些什麼,便是道門真人都不一定能夠見到本門的仙人,他在此地守到了兩位,還跟一位下了兩天棋。
“你我可是棋逢對手,如何當不起一聲道友?棋道也是道啊!”
瞧著風時安的神情,中年文士大笑道。
“就你這臭棋簍子,也好意思把棋盤擺出來?”
將攤子都賣出去的石老鬼起身,走了過來,毫不客氣地對文士嘲諷道。此時女修已經走了。
“我怎麼就不好意思了,你以為你比我強上多少?不過贏了我兩局而已,來來來,再與我殺上三百回合。”
“嗬,弈棋贏了你,我都沒臉出去說。”
“汰,你這老鬼,莫要欺人太甚。”
文士惱道,
“速速坐下,看我殺你個丟盔棄甲。”
“與其尋我下棋,你倒不如想一想,怎麼把你手中的那枚送出去。”
石老鬼提醒了一句。
“這有何難?”
文士麵目含笑,盯住了風時安,
“風道友,你不是想要山海珠?我這裡恰好也有一枚,今日你我投機,便贈予你了。”
話音落下之際,風時安便感覺手中一沉,他的掌中便多了一枚靈珠,不同於石道人那顆灰撲撲的石球,落在他手中的靈珠,其中似乎蘊含一方小天地,山海俱全。
“前輩客氣,我何德何能,能持此寶。”
見了那名女修,風時安哪裡還不明白,這枚山海珠即便是落到他的手裡,也是留不住的。即便是強留,他也沒有可能集齊整套山海珠。
“你留下來把玩一段時間也不錯,玩膩了扔了便是。”
文士不以為意道。
“前輩說笑了。”
風時安此刻分外清醒,
“這枚寶珠的最終歸屬,應當是剛剛那位女修吧,前輩為何不送出去,而是要交給我?”
“隻是一場法會而已,便讓她在此地輕易尋到兩枚山海珠,這未免也太過明顯了,不可如此。”
文士搖了搖頭,而後解釋道,
“交到你手中倒是正好,這場法會回去之後,你定會返回雲夢澤,屆時,她就得跨越百萬裡去尋你了。”
“那位女修是何來曆?是哪宗門人?”
風時安握住山河珠,感受這件重寶的道韻。
“無門無派,一定要說的話,那就是昔日山海宗的道統再繼者。”
“重開山門?”
“你這麼說,倒也不錯。”
“若是如此人物,那我為何要平白無故收下寶珠,與她對上?”
“為何敵對?等她主動尋上了你,你不就有機會了?如何與她相處,全都由你自己一言而決,這難道還不好?”
“我有什麼機會?”
風時安隻覺得莫名其妙。
“我覺得此女與你頗為般配,你可以嘗試一下,若是成了,你日後或許可以體會到,二十四枚山海珠齊聚,會有何等威能。”
文士笑得很是和藹,一旁的石道人卻是橫了他一眼,
“亂點鴛鴦譜!”
“二十四枚?”
雖然在見到女修的那一眼,風時安就知道山海珠是成套的,卻沒想到數量居然能有如此之多。
關鍵是這曾鎮壓了山海宗底蘊的道器,如今是分散狀,當真是讓他逐一收集的話,風時安會選擇躺平。
誰愛收集誰集吧,這是在正常情況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你不知道?”
“不甚了解。”
“今天便知道了,如何,可有心動?”
“我的年齡雖然剛過兩百歲,但就龍族而言,我不過是相當於人族的少年而已。”
風時安委婉道。
“哈哈哈,你這小子,居然還嫌棄人家老了。”
文士大笑,伸手點指,
“你眼中所見就一定為真嗎?你見了我與石老鬼,還對自己的眼睛如此自信?”
“那名女修的容貌是幻化出來的。”
風時安了然,身懷大秘者,又豈會以真麵目示人。
“你變得她就變不得?我可以告訴你,那女修的年歲也不大,真容也是貌若二八少女,天仙一般的姿容,配你小子,那是綽綽有餘。”
“可有畫像?”
風時安主動詢問答。
“剛剛不是還在嫌棄推脫嗎?怎麼這一會兒又找我要畫像?”
“小子見識短淺,還未曾見過天仙之貌。”
龍宮龍子有理有據道。
“哈哈哈,那你便等著吧,時機到了,你自然會見到。至於畫像,你日後自己描繪吧。”
“龍族的小子,你不必聽他胡言亂語,他將山海珠扔給了你,你隻需尋找合適的機會,將這寶珠拋出去,至於其它,不必過多苛求,順勢而為。”
石道人提醒了一句。
“你又在汙蔑我?我可是起了一卦,他們日後必有糾葛,結成夫妻,正是順勢而為,有何不可?”
文士頓時不樂意了。
“你棋都下不好,還學山鬼老兒算卦?此龍子若是與南宮結成夫妻,這是多大的因果?你想讓神洲陸沉嗎?”
“正因如此,我才覺得他們合適,他們若是尋同族,哪能尋到如此命數合算的道侶?”
兩位仙人爭辯之間,其實身影卻是越來越淡,直至最終消失不見,周圍往來的修士,無一人察覺。
正當風時安把玩山海珠,獨自品味今日遭遇時,一尊龍顏神聖,卻是出現在文士消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