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紀元2123年十月初十,軒轅末帝太一,承天景命,行零始之盟。以身化天門,絕三界通途,遂弭笛梵之禍。軒轅氏自開國以降,曆六十四帝,享祚二千一百二十有三載,至是宗廟隳頹,胤嗣斷絕。九鼎傾覆,山河裂帛,九州板蕩,四海分崩。曩者紫微垣常明之象,終墜於參商永隔之境矣。”———————《帝國編年史》
“臥槽不對,這裡是哪裡?”白戩猛地坐起身,環顧四周,眼中滿是驚愕與迷茫——上一刻他分明還在學校的籃球場上揮汗如雨,怎麼轉眼間就到了這肅殺的古代軍營?
“你醒了?”一位身著甲胄的將領走到他身邊,語氣帶著關切,“早上那一下撞得可不輕啊。”
“你是誰?”白戩警惕地看著對方。
將領眉頭微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嘖,真被那袋糧食砸傻了不成?我是李旭,字季安啊!李季安!你的同袍兄弟啊,老兄。”
“我們現在是在哪裡?”白戩依舊困惑。
“興慶府城外。”李旭答道,隨即目光投向遠方,聲音低沉了幾分,“整軍待發,準備開拔漠北——是去討伐妖狼。”
“討伐妖狼麼”白戩低聲自語。
“好了,彆愣神,”李旭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先把鎧甲穿上,大軍即刻就要開拔了。”
“嗯。”白戩應了一聲,拿起那副略顯陳舊的皮甲套在身上。穿戴間,目光不經意掃過旁邊一麵模糊的銅鏡。
鏡麵昏黃,水波般漾開,卻清晰地映照出一張令他呼吸一滯的臉龐。
鏡中人——那真的是他嗎?
肌膚竟似上好的羊脂白玉,瑩潤得仿佛能透出光來,帶著一種初生嬰兒般的純淨與嬌嫩,與他記憶中風吹日曬的粗糙感截然不同,細膩白皙得判若兩人!
更令人心驚的是那雙眼睛。深邃如浸過寒潭的星子,沉靜中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清冽,眼波流轉間,竟似有清冷的光輝悄然浮動。
而那五官輪廓……仿佛被無形的巧匠之手精心雕琢過。線條流暢得沒有一絲冗餘,從飽滿的額頭到挺直的鼻梁,再到清晰的下頜線,組合成一張俊逸非凡、近乎完美的麵容,每一處都透著造物主的偏愛。
白戩的手指無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臉頰,摸上去是陌生的、不可思議的滑膩感。
他盯著鏡中這張陌生又過分俊美的臉,心底的震驚終於化作一聲無聲的喟歎:
“這張臉……老天爺賞飯吃啊。看來,來的時候給我身體也改造了一下。”
“好了季安。”白戩穿戴整齊,準備跟上隊伍。
李旭卻沒立刻動身,反而抱著胳膊,眼神在他臉上溜了一圈,咂了咂嘴:
“嘖,子煦,你這張臉……”他故意拖長了調子,帶著幾分戲謔和毫不掩飾的欣賞,“可真是老天爺偏心眼兒,生得這般禍水模樣。怕是走到哪兒,都得勾得大姑娘小媳婦兒們神魂顛倒,茶飯不思嘍!”
白戩被他這直白的調侃弄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微微側開臉,避開對方那過於直接的打量視線,隻含糊地應了一句:“……還好吧。”
二人快步走出營帳,彙入人流,來到了人聲鼎沸的點兵場。高台之上,一位身形魁梧、氣勢迫人的將領正按劍而立,檢閱著下方集結的軍陣。
白戩的目光掃過周圍一張張麵孔,忽然察覺到一個明顯的異樣:放眼望去,從將領到士兵,竟無一人蓄須!
一張張年輕或滄桑的臉龐都刮得乾乾淨淨,這在古代背景下顯得格外突兀。
他忍不住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身旁的李旭,壓低聲音,帶著十足的困惑問道:
“季安,這……大家怎麼都不留胡子?”
李旭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甚至誇張地拍了下大腿:
“哈!子煦,我看你早上那一下是真撞邪了!這留胡子的老黃曆,早在軒轅紀年元年,就被聖君軒轅天策一道明旨給徹底廢了!‘須發乃累贅,不利生產勞作,有礙軍容觀瞻’,這可是聖諭裡寫明的!多少年的規矩了,你居然還問這個?”
他邊說邊搖頭,臉上寫滿了“你這家夥真是沒救了”的揶揄。
白戩被這突如其來的曆史課砸得有點懵,隻能乾巴巴地應了一聲:
“……哦。”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光潔的下巴,心中翻江倒海:軒轅天策?廢除胡子?這穿越的世界觀,真是…
高台之上,那位魁梧將領聲若洪鐘,滾滾聲浪清晰地壓過所有嘈雜,直貫入每個士兵的耳中:
“諸位將士!”他目光如電,掃視全場,“此番出征,劍指漠北!寒雪妖狼部族,凶殘暴虐,屢犯我大秦邊陲,掠我子民,毀我家園!此等血仇,豈能不報?!”
他猛地拔出腰間佩劍,雪亮劍鋒直指蒼穹,在陽光下爆出一片寒光:
“奉國君之命,我烽鐵軍,當以雷霆之勢,犁庭掃穴!討伐妖狼,蕩平寒雪!不破此孽畜,不滅此賊軍——”
他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用儘全身力氣咆哮而出,“誓!不!回!還!”
“不破賊軍!誓不回還!!”
“不破賊軍!誓不回還!!!”
台下山呼海嘯般的怒吼瞬間爆發,成千上萬條喉嚨彙成一股震耳欲聾的聲浪,直衝雲霄。
士兵們臉色漲紅,青筋暴起,用力捶打著胸甲或高舉兵刃,整個點兵場仿佛化作了沸騰的熔爐,充斥著同仇敵愾、一往無前的決絕氣勢。
白戩被這鋪天蓋地的狂熱氣氛裹挾著,身體也不由自主地跟著舉起拳頭,口中下意識地跟著嘶吼。
吼完,他才從那種近乎本能的群體激昂中稍稍抽離,忍不住在心底咂舌:
“謔……這台詞,這陣仗……夠中二的,不過……怪熱血的”
將領不再多言,猛地拔出腰間佩劍,劍尖直指北方,引吭高歌,聲如裂帛:
“豈曰無衣——!”
這第一聲起調,蒼涼而雄渾,瞬間點燃了所有士兵胸中的火焰。
“與子同袍!”成千上萬的喉嚨緊跟著爆發出震天的回應,聲浪如潮,卷過點兵場,帶著金戈鐵馬的氣息。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將領的歌聲引領著節奏。
“與子同仇!!”士兵們齊聲應和,腳步隨著歌聲的節拍轟然踏動。
他們高唱著這首古老的戰歌,向著漠北的方向,開拔!
“修我甲兵……”
“與子偕行!!”
歌聲越來越遠,卻仿佛烙印在空氣中,久久不散。
白戩行走在隊伍中,口中也下意識地跟著哼唱這熟悉的詞句,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首《無衣》!詞句、旋律,與他前世在課堂上反複吟誦的《詩經·秦風·無衣》幾乎一模一樣!
“嘖……”他眼底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銳芒,隨即被濃烈的好奇與探究欲所取代,“看來這個世界,並非與前世毫無瓜葛。
連《無衣》這樣的詩歌都存在著……這絕非巧合。
等此間事了,定要好好查一查這個世界的典籍史冊!
這背後的文化同源性,或許藏著驚天的大秘密。”
作為一位研究曆史多年的研究生,這種跨越時空的“熟悉感”,比任何金銀財寶都更能點燃他靈魂深處的探索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