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
夏天氣得滿臉通紅，指著林峰的鼻子吼道：“這可是我爸托了‘聚寶閣’的孫大師親自掌眼過的，成交價一百二十萬！你個廢物東西，張口就來，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聚寶閣”的名頭一出，場中再次嘩然。
那可是江城最負盛名的古玩店，孫大師更是圈內公認的專家，他看過的東西，怎麼可能有假？
這下，再也沒有人相信林峰了。
“完了，全完了……”蘇玉琴兩眼一黑，幾乎要暈過去。她已經能想象到，今天過後，他們三房將徹底成為整個夏家的笑柄。
夏清月緊緊攥著拳頭，指甲都嵌進了肉裡。她看著那個站在萬眾矚目之下的背影，心中湧起的不是憤怒，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這個男人，還是那個逆來順受的林峰嗎？
他到底是真的瘋了，還是……另有隱情？
“孫大師？”林峰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他是老了，還是瞎了？”
“你敢侮辱孫大師！”夏天徹底暴怒，揮起拳頭就要衝上來。
“住手！”
就在這時，一聲蒼老而威嚴的喝聲從門口傳來。
眾人回頭望去，隻見一個身穿唐裝、精神矍鑠的老者，在酒店經理的陪同下走了進來。
“孫……孫大師！”
看清來人，夏天臉上的憤怒瞬間變成了諂媚的笑容，連忙迎了上去，“您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聚寶閣的首席鑒定師，孫長德！
孫長德在圈內地位極高，連夏家老太太都得恭敬地站起來喊一聲“孫老”。
孫長德沒理會夏天，而是目光如炬地掃視全場，最後定格在林峰身上，沉聲問道：“剛才是哪位小友，說我孫長德看走眼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蘇玉琴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住。夏清月的心也沉到了穀底。
這下是鐵證如山，人贓並獲了！
夏天幸災樂禍地指著林峰，大聲道：“孫大師，就是這個廢物！他不但汙蔑我送給奶奶的壽禮是假貨，還敢說您老眼昏花！您可得為我做主啊！”
孫長德的目光落在林峰身上，眼神銳利如刀。
他一生浸淫古玩，最重聲譽。今天被人當眾質疑，心中已是怒火中燒。
然而，林峰卻毫無懼色，迎著他的目光，淡淡地說道：“我沒有說你老眼昏花，我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這尊瓶子，是假的。”
“好！好一個陳述事實！”孫長德不怒反笑，氣勢逼人，“小子，我今天就給你一個機會。你說它假，你給我說出個一二三來！要是說不出，你今天就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再自己滾出夏家！”
“可以。”林峰點頭，走向前去，所有人都給他讓開了一條路。
“但如果我說對了呢？”林峰反問。
孫長德傲然道：“如果是我看錯了，我當場砸了這瓶子，並向你道歉，從此退出江城古玩界！”
賭注不可謂不大！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連夏家老太太都緊張了起來。
林峰走到青花瓷瓶前，並未上手，隻是隔著半尺的距離，緩緩開口。
“元青花，蘇麻離青料，入胎三分，有鐵鏽斑和錫光。這些特征，它都有。”
夏天一聽，立刻得意道：“聽到了嗎？廢物也知道這些，這說明它就是真的！”
林峰卻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可惜，都是現代工藝模仿的。第一，真正的蘇麻離青料形成的鐵鏽斑，是深入胎骨，呈不規則分布的。而你這個，鏽斑浮於表麵，用指甲都能刮下來。這是用含鐵的化學料點上去的。”
說著，他竟然真的伸出手指，在瓶身上一個不起眼的黑點上輕輕一刮。
一點黑色的粉末，赫然落在了他乾淨的指甲上。
全場皆驚！
孫長德的瞳孔猛地一縮！
“第二，”林峰的聲音不帶一絲波瀾，“元青花底足多為斜削，有跳刀痕和火石紅。你這個底足倒是削了，可惜是砂輪打磨的，太過規整。至於火石紅，是用噴槍烤出來的，色澤妖豔，沒有過渡，行話叫‘死色’。”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林峰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瓶口，“元代製瓷，瓶口收胎，會留下不規則的手指擠壓痕。而你這個，瓶口線條流暢得像用圓規畫出來的。這是現代機器灌漿模具才能做出的效果。”
一條條，一款款，說得有理有據，專業術語信手拈來。
宴會廳裡，那些剛才還嘲笑林峰的人，此刻都張大了嘴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尤其是夏天，臉色從紅變白，從白變青，冷汗順著額角不斷滑落。
孫長德的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他快步上前，戴上老花鏡，幾乎把臉貼在了瓷瓶上。他越看，手抖得越厲害，越看，老臉越是漲紅。
林峰說的，竟然……全對！
是他！是他打了眼了！
這尊仿品做得實在太高明，又是熟人介紹，他一時不察，竟然鑄成大錯！
“噗通！”
一聲悶響，孫長德竟然後退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麵如死灰，喃喃自語：“錯了……真的錯了……我一世的英名，毀了……”
全場，死寂！
如果說剛才林峰指出贗品是石破天驚，那現在，連孫大師都親口承認，這就是核彈爆炸！
這個上門女婿，這個所有人眼中的廢物，竟然……真的懂古董？而且眼力比孫大師還毒辣？
這怎麼可能！
“不……不可能！”夏天狀若瘋狂地嘶吼起來，“孫大師，你是不是搞錯了？你再看看，再看看啊！”
“滾！”孫長德猛地站起，抄起那尊青花瓷瓶，用儘全身力氣，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哐當！”
瓷瓶四分五裂，發出的清脆響聲，如同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夏國棟和夏天父子的臉上！也扇在了所有剛才嘲諷過林峰的人的臉上！
“我孫長德，學藝不精，有眼無珠！從今天起，退出江城古玩界！”孫長德朝著林峰，深深一揖，老淚縱橫，“多謝……多謝小友，為我挽回了最後的顏麵，沒有讓假貨流傳害人！”
說完，他頭也不回，踉踉蹌蹌地離開了宴會廳，隻留下一個蕭索的背影和一地狼藉。
整個宴會廳，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那個始作俑者，那個一臉雲淡風輕的男人身上。
震撼，不解，驚駭，匪夷所思！
蘇玉琴捂著嘴，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夏清月的美眸中，更是異彩連連，她第一次發現，自己完全看不透這個和她同床共枕了三年的丈夫。
而夏家老太太，看著地上的碎片，再看看臉色慘白的夏國棟父子，最後，目光複雜地落在了林峰身上。
“好，好一個慧眼識珠。”老太太的聲音有些乾澀，“既然大房的禮物是假的，那三房的呢？清月，你們準備的壽禮，也該拿出來讓奶奶看看了吧？”
她的語氣，竟帶上了一絲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