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旭東大吃一驚,南宮說的那幫子人肯定就是自己手下的鬥士,他們是一群勇夫,現在眼中大概隻有自己,可能是見自己入營後良久未歸,放心不下,便要來闖營。急忙攔住轉身要去的南宮,對景監一拱手道:“大將軍,可能是和我一同來的兄弟,待我與護衛大人一起去看看。”
兩人急步趕到大營轅門,孫旭東人還未到,就聽轅門外亂哄哄一團,成鼎破鑼一樣的大吼聲,大約正在教訓攔住他們的護衛兵丁:“我們君武大人是來投景將軍的,為何將他扣住?誰要敢動了他一根寒毛,老子就和他拚了。”
孫旭東心中感動,這是一幫最單純、最真摯的生死兄弟,在來的那個幾近爾虞我詐的世界裡,自己的朋友中幾乎是找不到一個的。他跨過轅門,見來了大約一半的鬥士,便臉上佯裝怒容,高聲說道:“成鼎不可造次,這可是景大將軍護邊大營的轅門。”
亂哄哄的鬥士們見到孫旭東,立即歡呼一聲,漸漸靜了下來,成鼎急步迎上來說道:“我們見大人久入不歸,怕有什麼不測。再見不到大人,咱們就要踹了這個...那什麼。”成鼎看到孫旭東身後的南宮,硬生生地忍住了鳥大營三個字。
孫旭東瞪了他一眼,板著臉說道:“景大將軍怎會害我,成鼎行事魯莽了。怎麼孫先生也沒攔你們。”
成鼎嘻嘻笑道:“孫先生倒是攔了,可是沒攔住。大人,你可是咱兄弟們的主心骨,一刻也離不了的。”
孫旭東聽罷一怔,明明自己走時吩咐過,他不在時一切聽從孫先生號令,看來這幫人是一點組織紀律觀念都沒有了,這種勢頭可絕不能聽任任之。但此時是不便理會的,轉頭對南宮苦笑,南宮哈哈大笑:“我南宮要有這麼一幫兄弟,高興還來不及呢,君武兄弟不要責怪他們了。”
“這就是你從那邊帶出來的人嗎?”景將軍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後,孫旭東忙躬身答是,轉過身對著鬥士們說道:“這位就君武景二哥的大哥,景大將軍,大夥參拜。”說罷自己先跪了下來,身後的鬥士們立即齊刷刷地跪下。成鼎偷眼望著景監,就見他兩眼炯炯有神,配著削瘦的臉型,不怒自威,雖是一身常服,卻透出一股手操生殺大權的將軍氣勢,內心不由有些惴惴。
“好、好,都是些勇猛之士啊。”景監這一次並沒有伸手扶他們,而是來到跪倒在地的鬥士們中間,這中間有不少人曾經和景皓一齊同甘共苦,現在看著他們對景監的心靈也是一種籍慰。
“孫先生沒來吧?”景監問道,孫旭東見成鼎在,用手捅了一下他,成鼎忙答道:“孫先生沒來,還攔著不讓我們來。”
“哦,孫先生內慧之人,自不會同你們一般胡亂行事。”景監口中有責怪之言,臉上卻是嘉許之色。“大夥兒都是曲鄉義民,既願到我護邊大營來投軍,我景監都收了。南宮,你這就帶著義民們到花兒坡陳校尉那裡,告訴他先把義民們安頓下來,三日後本將軍自有後命。”
景將軍的話有些奇怪,孫旭東沒聽懂,但知道景監既象這樣說自然有他的道理,便大聲說道:“多謝大將軍收留。”南宮得令即讓兵士拿些火把出來分與鬥士,準備出發。
景將軍走到孫旭東麵前,挑了一下眉說道:“君武兄弟,你先帶著人跟南宮去,另請轉告孫先生,本將軍不日一定前往拜訪,失禮之處還望先生莫怪景監。”
目送著南宮領著孫旭東他們去了,景監回了大營,剛進轅門,就見將參王平帶幾個人急急趕來。王平見到景監一怔,忙行了參禮說道:“有人報我說是有刁民竟敢闖營,莫非還驚動了大將軍?”
“哦?是誰報你呀?”景將軍麵無表情地說道:“不過是曲鄉一眾義民想要來投軍罷了,我已經把他們收了,安置在花兒坡營了。”說罷不再理會怔在一邊的王平,徑直回了大帳。
孫旭東他們先到幾裡之外的一片窪地,彙合了紮營在這裡的餘下鬥士。替孫先生和曠引見了南宮之後,即在南宮的帶領下,天剛亮時到了花兒坡。孫旭東記得當初景皓就是在這兒築營時,中了白軍的埋伏被俘到鄴城的,此時隻見花兒坡的軍營依山傍水而築,營前埋著鹿角竹簽等防襲設施,四周都用高大木柵欄圍住,很明顯,在這兒築營就是為了能以居高臨下之勢,封鎖住營前一條通往鑫國縱深的大道。看來這些工作都是景皓被俘後,鑫軍繼續完成的。
花兒坡的守將陳偉是景監的心腹校尉,得了景監的將令,立即令軍士在軍營西邊騰出了十頂大牛皮帳篷,安頓了孫旭東的人馬。南宮一路上已經和孫旭東混得稔熟,此時見諸事已安置妥貼,便告辭回大營回複將令。
一同送走南宮,陳校尉過來客套了一番自去操練兵士。孫旭東等三人圍坐在帳篷裡,孫先生聽完孫旭東述說昨晚的情形後,閉目沉思了片刻,說道:“不用說了,景大將軍身邊定有掣肘之人哪。”曠點點頭:“我想也是這樣的,不想讓彆人知道咱們的來曆。”孫旭東眼光閃爍,搖搖頭道:“我想還不僅於此,這其中的隱情現在實在難以看破。”
“兵來將擋,水來土屯。”孫先生朗聲一笑,“咱們不用瞎捉摸,景氏兄弟是曠古罕有之國士,有這一條就足夠了。走,咱們去看看鑫國兵士的鬥誌如何?”
三人來到大營東邊的操場,場裡兩千多兵士正在進行操練,對於這種大規模的排兵布陣,孫旭東雖然得到過景皓的一些指點,但那是紙上談兵,還是不很熟悉。此刻得孫先生和曠在邊上一一點評講解,自覺大有收益。
看了足有小半個時辰,三人回到帳篷,立即展開討論,孫先生是大行家,曆數鑫兵操練中種種不足,以及將後實戰中會因此帶來的種種惡果。曠則在一邊補露拾遺,孫旭東隻有點頭默記,偶爾提出一些不成熟的意見時,立即被孫先生批駁得體無完膚,讓孫旭東鬨個大臉紅,這孫先生在用兵上確實太過厲害。三人海闊天空,慢慢又扯到了兵器的優劣上來,這下孫旭東大占上風,將孫先生和曠說得兩口大張,驚詫莫明。其實孫旭東在這個上麵已經用了很大的心思,自己是另外一個世界過來的人,那裡現在用的兵器在這兒隻要有一樣就足以稱王稱霸了,隻是得不到而已。
“鐵製兵器取代銅製兵器是必然的。”孫旭東下了一個結論,準備結束這次討論去弄點飯吃吃,然後補上一小覺。
“鐵器粗糙不說,又脆而易折斷,還不好打製,君武大人這個說法未免太過武斷了吧?”孫先生求知欲甚強,興頭正高,不依不饒。
這個問題孫旭東想到了一些,這裡還是一個青銅時代,鐵器還隻是用在什麼鐵鏈、鐵柵欄或是某些粗糙農具上了,說明人們還沒有真正掌握好冶鐵的技術,自己雖然知道鐵製的兵器比銅製好得多,但可惜在那個世界裡也沒乾過鐵匠這一行,對於冶鐵這門技術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但他相信,隻要得一人相助,自己就一定能冶煉出適合打造兵器的精鐵來。此人暫時還沒找到,此時便故作神秘地笑道:“先生到時自知。今天休整一天,自明日始,您們二位就要開始訓練鬥士們了,不能總讓他們歇著。大家既是來投軍,就要守軍規、軍紀,先生要好好替他們講講,觸犯軍紀是要殺頭的。我看這些天很多人都散漫了。好了,咱們該去祭祭五臟廟了。”
“君武大哥,你的衣服脫下來我幫你洗吧,我學會了呢。”孫旭東剛出帳篷,就聽雲公主一聲脆生生的聲音,她正和祠福媳婦一道在收鬥士們要換洗的衣裳。雲公主自失憶後,性情大變,所作所為讓這些知道她底細的人經常瞠目結舌,不敢相信。她身後低著頭站著的祠福媳婦,不時紅著臉瞟孫旭東一眼。
隨著公主的轉變,孫旭東對她的看法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畢竟是自己一巴掌把她打得像個白癡,以前的事都忘了個乾淨,雖然或許對她來說不一定是壞事,但對於有著現代心理常識的孫旭東來講,還是知道失憶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常常會為了一個我是誰的問題想破腦袋。
“哦,不用啦。這兒有水嗎?”孫旭東知道這個地方水屬於緊缺資源。鑫國窮很大的一個原因就是在於天乾少雨。
“不要很多水的,我們都是一點點刷的。”雲公主的笑臉極為燦爛。我靠,這一巴掌打的?孫旭東看著雲公主心下歉疚,“不用替他們洗,他們自己也長著手呢,彆累著了你們。”
“累不著,君武哥,那我們去了。”
孫旭東答應一聲,回過頭和曠、孫二人麵麵相覷,滿臉的匪夷所思。
“君武大人請留意,軍營裡是不能有女人的。”孫先生望著她們的背影,提醒道。
“先生說的是,昨晚路上我已請南宮護衛回到田齊後,找戶合適的人家,讓公主住進去。再租間房讓祠福把家安了,他們一家也是為我們而不能在田國立足了。”
孫先生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說道:“君武大人心地善良,如此安排甚妥。”
第三日上午,孫先生手揮令旗正在軍營西邊空地上指揮著鬥士們排陣,本來想過來看看笑話的陳校尉在旁邊看了多時,嘴巴張得極大,眼看著場中這些身穿著亂七八糟服色的百姓動作雖不熟練,但隨著令旗揮動演練出來的陣型真是千變萬化,神秘莫測,不禁對那坐在二人抬的瘸子佩服得五體投地,這貌似一幫烏合之眾的難民,竟被他得有板有樣。
一陣馬蹄聲響,前衛營放出的斥候騎馬趕來,跳下馬躬身稟報:“校尉大人,前營大道上一彪人馬正衝大營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