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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彆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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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護衛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少時候沒有合上眼真正睡上一覺了,兩隻眼睛中像是被人揉進了砂子般硌得生疼,真想找個地兒眯上一小會兒,但軺車隊四麵都被胡兵的帳篷團團圍定,從營地正中一麵招展的大旗上繡著黃澄澄的月亮來看,這裡就是胡人大單於的大營,眼前不時手持彎刀的胡兵經過,更容不得他絲毫鬆泄。僅管心中知道如果胡兵真要衝上來動強,自己力拚至死也是無法阻擋的,但此時他彆無良策,隻能是儘力維護著軺車隊,不得已之時便用上自己血肉的軀體。

眼前胡兵們好像確實非常守信,雖然不時有胡兵滿眼好奇地跑過來看上一眼熱鬨,卻沒有一個胡兵敢越過地上劃著的線,即便是營地遷移,路途中也沒有一個胡兵敢過來聒噪。作質押的百夫長也始終就呆在車隊中,隻是不再被綁著,該吃時吃該睡時睡,還不時肆無忌憚地用胡語和遠處的胡兵打個招呼,神情間不像是在作人質,倒像是在渡假般輕鬆得很。

南宮心中無時不在捉摸胡人的用意,向來對大鑫仇視的胡人不可能安著什麼好心,他們自古就是強盜,既然一反常態不染指軺車隊,自然彆有用意。心中便隻盼早些有胡人前來說明,但除了送飯送水的胡人,就再也沒有一個胡人走進過地上劃著的那根線。

軺車隊剛剛駛進胡人營地時,軺車上的李玲兒和雲姑兩人不禁抱頭痛哭,兩人都是妙齡女子,所顧忌的不光是性命沒了,心中怕的還有更大的屈辱會等著她們。驚慌中雲姑從懷中變戲法般地掏出了把剪刀,兩人對望一眼,一時這把鋒利的剪刀倒讓李玲兒頓覺安心,心下更對雲姑大為感激,真到萬不得已時,自己隻須一死報了他就是。心中一定,不再驚慌失措,眼見四麵都有傳說中凶狠無比的胡兵晃來蕩去,兩人還是被嚇得花容失色,先商定打死也不下軺車一步,再手忙腳亂地將軺車後門的鎖杠死死鎖上,車箱兩邊小窗上的布簾也被拉上繃緊,不留一絲縫隙。

胡兵一直沒有進一步的行動,兩人最初揪心般的緊張慢慢緩了下來。突然的變故讓先前心情舒暢的李玲兒變得有些焦躁,經常長時間呆坐著不說話,一個人悶悶想著心思,不時流下淚來。倒是雲姑一掃先前鬱鬱寡歡的神情,變得機警異常,手中握著長剪刀,隔時便趴在小窗跟前,輕輕掀開一絲小縫觀察著外邊的動靜。眼見李玲兒又在低頭垂淚,便和她並排坐下,摟著她說些寬懷的話。

“他要知道了,會來救我們的。”李玲兒低著頭哭了一會後,忽然抬頭說道,聲音堅定且滿臉神情篤定,雲姑呆了一呆,心中不禁又泛起一股淡淡的酸意。

一夜的暴雨讓荒原變得泥濘不堪,一支胡兵的百人隊卻仍在荒原上放馬奔馳。帶隊的百夫長手裡已經拿到了鑫國太子伯齊的書信,這是伯齊給胡子大單於的回複,他們必須要儘快將書信送到大單於手中。

伯齊寫給冒頓的書信中措辭謙恭,言語間甚為客氣,讓原本心懷忐忑的冒頓看完之後喜動顏色,先雙手合什嘴中默念了幾句,再順手將信遞給一邊站著的軍師,嗬嗬笑道:“月亮神保佑胡安絲托安好!軍師之計大功告成,那伯齊已經都答應了。”

軍師微微一笑,臉上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接過書信,低著頭看了一半後卻眉頭大皺,心中隻是疑惑:向來視胡人牲畜不如的伯齊會寫出這樣的信來?為迷惑伯齊,冒頓對伯齊本來就是來了一個獅子大開口,可伯齊這回信中不但冒頓所提的條件統統答應了,且言語間不乏對冒頓的讚謄之詞,客氣得過了頭。軍師忽然心中一驚,莫非真如自己所料,這批軺車上所載之物對於鑫軍太過重要?

南宮守衛軺車的神情早讓軍師起了疑心,如果車上是尋常物資,不至於讓押運的都尉身處絕地卻還是衣不解帶地看護,軺車裡所裝的東西肯定不是尋常之物,他甚至有些後悔用軺車隊去換胡安絲托。為此軍師曾試探過冒頓,不想被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日子已定,我看就讓他們準備,嗯,上回抓的那十幾個青國人也一並送了伯齊。”冒頓心中既欣慰又興奮,自己的妹妹落入鑫軍之手竟然平安無事,多日壓在心中的巨石忽然去了自然讓他欣慰異常。伯齊是誰啊?那可是鑫國的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竟然對自己大加褒獎,一邊飄飄然的感覺實在是抑製不住,一邊心中對自己的敵人竟無端生出些好感來,想起上回逮著的上百青國人,除了被折磨死的還剩十幾個,不如做了個順水人情送給伯齊。

大單於的態度讓軍師更加不安,看了一眼誌得意滿的冒頓,沉吟著半晌自思這話極難說得圓轉,不過最終還是下了狠心,遲疑著說道:“大單於,雖然伯齊的回信都應了,我還是有些擔心。”

“哦?”冒頓頭一傾,睜大兩眼問道:“軍師又有什麼說法?”

“大單於,漢人一向輕視胡人,不會這麼。。這個客氣的。我看伯齊信中的言辭這個。。。”這話難說就難在這裡,彆人大讚冒頓,自己卻說不是那麼回事,除非冒頓是大智之人否則自是難以討好。軍師偷看了一眼冒頓的臉色,心中暗歎一聲,刹住了話頭。

“軍師不要多慮,兩軍陣前本單於自會讓他們先放出胡安絲托,再歸還他們軺車,咱們胡人再直也還不到那個程度,你們不是有句漢話叫不見那個。。兔子吧。不撒鷹嗎?咱們也照此辦理,伯齊玩不了什麼花招的。嗨,真是月亮神保佑,胡安絲托才能安然無事啊。”

“倒不是怕伯齊陣前玩花招,隻是那軺車之中的。。。”

冒頓一聽那軍師舊話重提,臉色一沉說道:“軍師怎麼還提這個?哪怕軺車裡裝的都是金銀財寶,隻要能救出胡安絲托,本單於不會放在心上。”說罷不等軍事回話,摔手便出了帳篷,稍頃過後,帳篷裡呆呆站立的軍師耳邊便傳來胡兵們陣陣狂歡聲。

再有兩個時辰,就要送胡安絲托上路了。破虜軍中軍帳篷裡,一位鑫國副將軍,一位胡人的公主對麵而坐四目相對。

胡人的規矩在孫旭東眼睛裡自然是不值一提、無須遵守的。胡安絲托在他眼中的價值是在於不戰而屈胡人之兵。靠智謀收服胡人為大鑫所用,這顯然比花費偌大軍力去消滅胡子要理智、高明許多。但此刻分彆在即,孫旭東發現自己心中竟然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一種讓人覺得惆悵、憂鬱甚至揪心的感覺,就像在鄴城和時苦薑分手時一樣,不禁有些吃驚,暗問自己:難道我真的愛上了胡安絲托嗎?

孫旭東記得在沒有來杜城之前,還在田齊大營的時候,景監曾經問過他對付胡子的辦法,當時他並未曾多想隻是照搬了一番漢朝大將霍去病對付匈奴人的辦法,即所謂以飄忽對飄忽,以騎射對騎射,棄防守為進攻,主動掃滅胡子。但自來杜城之後,卻發現這個方法有一個致命的缺陷讓它難以實施,那就是荒原缺水。

鑫國的軍隊一直以防守為主,很少深入到荒原之中,對這片廣闊荒原的了解遠遠不如以荒原為家的胡兵。除了杜城附近之外,荒原內的水源連鑫軍的向導都搞不太清楚,更彆說是初來乍到的破虜軍。即便是能找到水源,胡人還可像上次對付破虜軍一樣,對已暴露的水源加以汙染,一樣可以做到渴死鑫軍。所以在沒有徹底弄清荒原的水源所在之前,貿然進入荒原無異於自尋死路。

在未能擒住胡安絲托之前,孫旭東的想法是通過讓毛懷先帶少部分人深入荒原,必須摸清胡兵常駐之地周圍的水源情況,甚至要摸入到荒原幾百裡之內,找到荒原深處胡子的老營四水城。但等這一切都須假以時日,必須要耗費經年之功才能完成對景將軍的許諾。正在焦慮之時,那天得知胡安絲托是胡人的月明公主後,忽然就有了收服胡人的想法,正合孫先生的不戰而屈人之兵,上策也。

從天黑到現在兩人不知已談了多少時間,隻隱約記得兵士進帳往豆油燈中添了兩次豆油了。孫旭東不厭其煩地向胡安絲托描繪了兩國息兵後的美好前景,胡人從此可以生活在日益強大的大鑫國的庇護之下;再遇荒年胡人也不會挨餓受凍;胡人不需要用生命作代價,便可以得到大鑫國的絲絹和陶器。。。。。當然少不了他這個鑫國的上將軍可以抬著花轎到荒原中娶她回家。

胡安絲托非常認真地聽著孫旭東的每一句話,點頭表示聽懂了,搖頭則是讓他重複一遍。孫旭東說話時兩眼一直緊望著胡安絲托,當他覺得胡安絲托自己已經接受了對鑫國的臣服時,心中高興之極,更覺得眼前的胡安絲托明豔照人。

“你放我。。回去,要我做什麼?”胡安絲托理解了孫旭東的意思,低著頭想了一會兒說道。在漢語的環境裡生活了幾天,胡安絲托是冰雪聰明之人,漢話大有長進。

“你什麼都不用做,嗯,每天求月亮神讓你長得更漂亮些吧。”孫旭東微微一笑,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胡安絲托的手說道。孫旭東早就不是另一個世界上的一名小司爐工了,心裡知道如果不能先用武力將胡人高傲的頭按下來,僅憑著自己所說的幾句空話,胡安絲托不但不能說服任何胡人,反而會因此在胡人族群中害了她。

胡安絲托聽了,臉上的神情像是鬆了一口氣,即使是自己最心愛的人,如果真要她回去後乾些有損大單於的勾當,她也是難以聽命的。心中一鬆,這時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被孫旭東握住,一直像是小學生聽老師上課的神情頓時變得有些忸怩,聽見孫旭東誇自己漂亮,雪白的臉龐上更是飛起兩朵紅雲,瞟了孫旭東一眼,大有嗔怪之意。

胡安絲托的眼神滿是嬌嗔,讓孫旭東心中柔情大起,握住胡安絲托的手稍稍用力將她拉起,乘勢攬入懷中。胡安絲托鼻子中感受著強烈的男子氣息已是心搖神動,靠在孫旭東懷中稍稍扭動後兩眼微閉,輕輕說了一句胡語。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兩人緊緊相偎,彼此間都能聞得見心跳聲。孫旭東此時可斷定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愛上了這位胡女,猛然間想到個把時辰後的分彆,心中一陣大痛,伸手捧過胡安絲托的臉輕輕吻了上去。

一陣鹹味從舌尖上傳來,孫旭東用手輕撫胡安絲托的臉龐,觸手之處已是一片淚水,不禁心中更增無限惆悵,一把將她緊緊摟住,生怕有人來搶奪一般。。。。。。。

五更時分不到,當值的蔡輪便起了身。從神機營出來就直奔孫旭東安歇的帳篷,昨晚大將軍就吩咐過了,原本和胡人商定的今日未末時分換俘,提前到了正午時分,是以今日五更天便要叫醒他。

到了孫旭東的營帳,門前的兵士揉著眼睛說大將軍在中軍帳一夜未歸。蔡輪一愣反身走向中軍帳。將近中軍帳時,果然見裡麵還有燈火,帳外值夜的兵士見是蔡頭,並未出聲阻攔。蔡輪幾步到了帳門前,隻聽裡麵寂然無聲,還當是大將軍在裡麵睡著了,忙躡手躡腳地掀起軟簾,一眼就見燈光下一對正在悱惻纏綿的戀人,蔡輪吐了一下舌頭急忙縮回頭,呆了半晌後咳嗽一聲道:“大將軍,已經五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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