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天微微搖頭,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這回天之法,能逆轉這小靈境的時間,卻改不了化神之上的定數,可惜了。”
外門長老何有餘恭敬行禮:“有勞擎天長老出手,省卻無數麻煩。”
擎天冷哼一聲:“若非‘四聖之靈’的氣息驚動我,這趟渾水,我也懶得蹚。”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慕玄身上,帶著一絲審視。
那外門長老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眼中也多了幾分奇異的亮光,像是發現了蒙塵的金子:
“此子先前傾儘家財也要拜入我彼陽宗門下,果然是個狠角色!這‘人儘其才,物儘其用’的手段,夠狠,夠絕!好!好苗子!”
擎天不置可否,隻是深深看了林慕玄一眼。
“他應是沒問題。”他將空間囊和本命劍甩回林慕玄手中。
下一刻,擎天一步踏出。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他的人影就像滴入水中的墨跡,瞬間淡化。
隻留下林慕玄一個人,站在焦黑的斷壁殘垣之間。
額角一滴冷汗,悄然滑落臉頰,啪嗒一聲落入碎石之中。
與此同時,一道毫無感情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深處響起:
【主線任務一:瞞天過海,解除新任外門長老的懷疑(已完成)】
……
被外門長老帶回門內,林慕玄才明白,打從一開始,他準備的解釋就是無用的。
這大概也是為什麼郝老板說他不需要準備什麼的原因。
什麼都不知曉,反而不容易露馬腳。
他也從外門長老那裡知曉擎天的身份。
彼陽宗九幽峰主,【擎天客】。
“地位等同化神,手段通天徹地。”
這是何長老的原話。
至於四聖之靈,是千年前彼陽宗與萬劍山靈境接軌後遺失的至寶。
他那柄本命法寶【陰陽斬運劍】上縈繞的氣息,原來與那遺失的聖靈同根同源。
再聯想到擎天客口中那由四聖之靈轉化而成的“化魔劍靈”,答案呼之欲出了。
化魔劍靈是什麼?
他林慕玄身上,與萬劍山扯得上關係的,隻有一樣東西。
【龍頭鍘】真意。
那縷曾被他視為奇遇,最終融入陰陽斬運劍,鑄成【斬】、【劍】兩大禁製的霸道真意。
但龍頭鍘真意,絕非四聖之靈本身
因為擎天客捕捉到的僅僅是“同根同源的氣息”,而非聖靈本體。
這微妙的差彆,在林慕玄心頭劃過一道冰冷的閃電。
三頭屍。
怨筆。
以及那個曾經支配過玄陰老魔的古老劍靈。
既然前者不是,那隻能是後兩者。
萬萬沒想到,本以為劍廬裡的秘密已伴隨著怨筆和劍靈的消散而難以知曉,現在卻在彼陽宗內峰回路轉。
錦鯉之力還在輸出!
“那女屍,你自己留著。擎天長老說了,是你的‘獎勵’。”
外門長老丟下這句話,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留下林慕玄對著那句冰冷的話語微微發愣。
獎勵?
魔門……嗬,不愧是魔門。
連屍體都是可物儘其用的資源。
也是,煉化骨血皮囊,萃取龍髓精華,甚至不介意那徹骨的冰冷,這具姣好的身軀還能有“彆的用途”。
對一個掙紮在煉氣期的魔門外門弟子而言,這確實是一份“實用”的“厚禮”。
林慕玄自認絕非悲天憫人的聖徒。
但他依舊不介意讓這具屍體塵歸塵,土歸土。
他還不至於缺這敲骨吸髓的資源。
可下一刻,頭皮猛地一炸,仿佛有無數冰冷的鋼針瞬間刺穿天靈蓋,直抵靈魂深處。
錦鯉一激靈!毫無預兆地發動了!
林慕玄渾身肌肉瞬間繃緊,冷汗幾乎要浸透內衫。
危險的警鈴在每一個細胞裡瘋狂尖嘯。
是什麼?誰?暗處有冰冷的殺機鎖定了自己?還是僅僅因為想要丟棄這具屍體?!
他幾乎是本能地掐滅了“丟棄”的念頭。
如同退潮,那股令人窒息的不安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林慕玄站在原地,目光沉凝地落在龍女那失去所有生機的蒼白麵龐上。
冰涼的空氣裡,隻有他自己的心跳聲異常清晰。
原來如此。
s級的生存難度,根源固然在那三個如懸頂之劍的任務。
但郝老板費儘周折弄來這具龍女屍體,恐怕早就算準了他會麵臨彼陽宗的盤查。
擎天客透露的信息印證了這點:這龍女出身化龍仙宗,根正苗紅的嫡係。
這完美解釋了他林慕玄身上為何會有《踏雪遊龍》法,這本該是化龍仙宗的不傳之秘。
而龍女叛逃的終點,萬劍山,恰恰與他本命劍力量來源的劍廬息息相關。
郝老板是否真的洞悉了這背後各方勢力如蛛網般複雜的博弈?
或許不必。
他隻需要彼陽宗那些高高在上的巨頭們“自以為”洞悉了就夠了。
用一個更大的、更撲朔迷離的問題,去掩蓋那個真正致命的問題。
高明。
但這層層疊疊的“巧合”之下,並非無懈可擊。
郝老板再算無遺策,恐怕也料不到擎天客這尊巨擘會親自降臨,更料不到對方那雙眼睛,竟能一眼看穿他本命法寶深處那縷龍頭鍘真意的“根腳”。
“恰好”龍女得不到萬劍山信任。
“恰好”她隻獲得了被汙染、被詛咒的化魔劍靈傳承。
“恰好”他林慕玄的本命劍融合了與之同源的【龍頭鍘】真意。
而最致命的“恰好”是,擎天客感應到了那稀薄卻無法磨滅的四聖之靈氣息,瞬間殺到。
但凡沒這具龍女屍體,他必然暴露在擎天客目光中。
比起外門長老,這位巨頭才是真正無法逾越的天塹。
然而,正是這無數個看似脆弱的“恰好”,如多米諾骨牌般層層倒下,最終在魔門巨頭那審視一切的目光下,為他林慕玄推開了一線生機。
外門長老信不信?無關緊要。
隻要擎天客認為他不是靈境行者,就夠了。
這便是任務一完成的真相。
是無數偶然碰撞,最終堆砌出的、驚險萬分的必然。
林慕玄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
不愧是我。
那麼,如何讓這搖搖欲墜的“必然”永不坍塌?
答案清晰可見。
這套邏輯裡最脆弱、最可能被撬動的那塊基石,就是眼前這具冰冷的龍女屍體。
它來自誰的手?如何跨越千山萬水、重重阻礙落到郝老板手中?又如何在彼陽宗巨頭眼中天衣無縫?
錦鯉一激靈告訴他,不能賭。
貿然丟掉,他要出事。
念及此,他馬上起身前往藏書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