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掠過林慕玄的衣角,他走得閒庭信步,腳下山道卻極速向後飛馳。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掌心之下,仿佛有看不見的熔爐在轟鳴,滾燙的血氣在皮膚下奔湧、蒸騰,幾乎要透體而出。
純粹的力量,純粹的肉體,帶來的是一種近乎蠻橫的踏實感。
他現在就是個披著人皮的人間大炮?
或者還在這之上?
他缺乏對比。
這身板子的突飛猛進,得給師妹林月嬋記首功。
那丫頭,真真是天造地設的一柄“好劍鞘”。
林慕玄心裡嘀咕著,嘴角卻不自覺抽了抽。
劍體與劍鞘的共鳴溫養,效果拔群是拔群,就是這過程…咳,非禮勿言。
總之,收益巨大,副作用嘛…心照不宣。
不過體修這路子,慢歸慢,勝在穩當。
筋骨皮膜,氣血神魂,全給你夯實得沒有一絲死角。
當然,另一門功課他也沒落下,那便是踏雪遊龍法。
這門飄逸靈動的法門,練起來的感覺,跟赤血劍體那種烈火烹油、一日千裡的暢快勁兒一比,簡直像是烏龜在冰麵上跟兔子賽跑。
但若是比之陰陽種玉心經,那又快的讓他吃驚。
“這踏雪遊龍…”林慕玄皺了皺眉,腳尖在一塊裸露的山石上輕輕一點,身體瞬間滑出十幾丈,輕若無物,“契合倒是真契合,可這契合點在哪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以為赤血劍體帶來的力量感與重量感,跟踏雪遊龍要求的那種“輕、飄、快”天然犯衝。
可偏偏每次運轉起來,又異常順滑,仿佛本該如此。
這矛盾感,讓他心頭像被小貓爪子撓著,癢得難受。
此刻的他,轉修後的實力非但沒有如預想般跌入穀底,反而穩穩站在了煉氣後期的門檻上。
他甚至有十足的把握,若對上靈境之前的自己,他能一隻手輕鬆碾壓十個!
這進度…快得有點不講道理了。
但轉念一想,畢竟是自己,這很合理。
他並非真的兩耳不聞窗外事。
外門那些狗屁倒灶的爭鬥,他門兒清。
最初懶得摻和,是顧忌轉修初期實力低穀,怕被人當軟柿子捏。
後來嘛,那山腳下所謂的“矮平房”單間?
笑話!靈氣濃度連後山野地都不如。
有赤血劍體在身,後山那風霜雨露、草木精氣,就是上好的洞天福地。
“等穩固煉氣九層,就該去內門邊上挑個風水寶地了。”林慕玄盤算著。
眼下最要緊的,是讓丹田裡那點可憐的靈力儘快充盈起來,追上赤血劍體的腳步。
雙管齊下,這效果絕不是一加一那麼簡單,簡直是滾雪球,越滾越大。
日頭爬升,算算時辰,功善堂那扇坑積分的大門該開了。
他腳下微微發力,身影在山道上驟然模糊,留下幾片打著旋兒飄落的枯葉。
……
功善堂裡彌漫著一種新刷漆和熏香混合的氣味。
林慕玄剛踏進門,前台一位穿著嶄新外門弟子服的俏麗師妹便迎了上來,臉上掛著職業性的甜美笑容。
隻是那笑容在看到林慕玄眼睛的瞬間,便如同被凍住,僵硬得有些可憐。
“師…師兄這邊請。”聲音有點發飄。
“有文心閣的任務?”林慕玄直奔主題,言簡意賅。
“有…有的!請您出示弟子牌。”師妹強作鎮定,雙手接過林慕玄遞來的玉牌,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登記完畢,林慕玄取回玉牌,轉身走向休息區等待。
他剛一走開,那前台師妹立刻像被抽掉了骨頭,軟軟地靠在櫃台上,拍著胸口大口喘氣:
“我的天…嚇死我了!那是誰啊?那雙眼睛,感覺像被劍指著喉嚨!上次那個煉氣巔峰的師兄都沒這麼嚇人!”
旁邊另一個圓臉師妹湊過來,壓低聲音,帶著點興奮:
“傻呀你!這模樣,這氣勢,外門裡要是有,我們能不記得?鐵定是東曦國回來的那位!嘖嘖,又年輕又俊,修為還這麼深不可測…要是能…”
她臉上飛起兩朵紅雲。
“做你的春秋大夢吧!”先前那師妹白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戳破幻想,“你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前些年入門的薑師姐還差不多…”
“可薑師姐閉關好久了…”圓臉師妹的聲音蔫了下去。
林慕玄聽著身後飄來的細碎議論,麵無表情地搖搖頭。
這場景,他見多了。
畢竟是他,合理。
任務到手,他不再耽擱,循著弟子牌的指引,朝文心閣的方向行去。
……
文心閣,這個平日裡鳥都不愛拉屎的偏僻角落,此刻卻比坊市最熱鬨的酒樓還要擁擠。
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牆,把閣樓入口堵得水泄不通。
空氣裡彌漫著焦躁、壓抑,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恐慌。
“邪了門了!”一個剛擠過來的瘦高青年踮著腳張望,滿臉不解,“這破地方平時鬼影都見不著半個,今天怎麼跟趕集似的?”
他仗著身高手長,扒拉著前麵人的肩膀就想往裡鑽。
“擠你大爺!找死啊!”被扒拉的那位猛地回頭,一張臉黑得像鍋底,煉氣巔峰的威壓毫不掩飾地壓了過來。
瘦高青年脖子一縮,勉強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我接了進文心閣的任務啊!”
“接你個頭!沒看見蘇師兄在裡頭衝榜嗎?滾一邊涼快去!”黑臉弟子不耐煩地揮手,像驅趕蒼蠅。
瘦高青年一股邪火直衝腦門:“你們占著茅坑不拉屎,還不讓彆人做了?”
話剛出口,嘴巴就被一隻大手死死捂住。
“對不住!對不住!各位師兄師姐,他新來的不懂規矩!你們繼續!繼續!”
一個看著年長幾歲的壯實青年,一邊陪著笑臉道歉,一邊生拉硬拽地把瘦高青年拖出人群。
“哥!我按規矩接的任務,憑什麼不讓我進?”瘦高青年掙脫開,氣急敗壞。
“眼睛長頭頂上了?”壯實青年沒好氣地指著那黑壓壓的人群,“看看那群老油條的臉色!一個個跟死了親爹似的!再往裡擠,信不信他們真敢把你揍得你娘都不認識?”
瘦高青年這才定睛細看。
隻見圍在文心閣外的外門弟子們,雖然人頭攢動,卻詭異地安靜。
一張張年輕或不再年輕的臉上,表情出奇的一致:陰沉、不甘,目光死死釘在文心閣入口上方那片流光溢彩的陣法光幕上。
那眼神,活像賭徒看著即將輸掉最後一塊靈石的骰盅。
“這…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