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一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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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臨淵是被一縷陽光刺醒的。

寅時的晨光透過茜紗窗,在床榻前投下菱花格紋。

他睜開眼的瞬間,後背火辣的疼痛立刻喚醒了昨夜記憶。

魔窟樓的鉤鐮刀、幽暗窄巷裡沈淩瑤顫抖的手指、馬車裡那滴落在他傷處的滾燙淚水。

“爺!”站在床邊的嚴青立即單膝跪地,一雙眼睛熬得滿是血絲。

“沈姑娘已經喂您服下解藥,身上的傷也包紮……”

裴臨淵豎起食指抵在唇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嚴青這才閉嘴,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趴在床沿睡著的沈淩瑤。

她半邊臉枕著自己手臂,發間木簪歪斜,一縷青絲垂落在裴臨淵手背上,隨著呼吸輕輕拂動。

陽光覆在她沉睡的輪廓上,未施脂粉的麵容白嫩無暇,猶如純潔的白瓷。

隻是眼下淡青陰影,增添了許多疲憊。

裴臨淵目光落在她交疊的雙手上,十指都纏著細布,指尖還沾著乾涸的藥漬。

嚴青無聲地遞上一杯熱茶,他忍著痛緩緩坐起身,不想驚動沈淩瑤。

喝了口茶,他才輕聲詢問:“她上的藥?”

嚴青點頭,壓低聲音說道:“姑娘哭了一夜。”

裴臨淵眸光轉深,他極輕地抬起手,指尖懸在她臉頰上方。

猶豫片刻,終究隻是將她肩頭滑落的絨毯往上拉了拉。

陽光悄悄移動,照亮了沈淩瑤袖口露出的一角素箋。

裴臨淵小心抽出來,上麵密密麻麻記著藥方和時辰。

醜時三刻換金瘡藥,寅時喂解毒湯…字跡從工整到歪斜,最後幾個墨團顯示書寫人已困極。

“爺,卑職已經向宮中告假,對外宣稱您染了風寒。”嚴青低聲稟報。

裴臨淵點頭,揮手示意讓他離開。

嚴青拱手行禮,然後退出房間關起了門。

房內隻剩下他們兩個。

裴臨淵小心翼翼地下床,然後忍著痛,將沈淩瑤輕輕抱起,想要將她放進床榻。

嬌小瘦弱的人無意識地在他臂彎蹭了蹭,正好碰到他的傷口。

裴臨淵身子一歪,碰到了邊櫃上的藥碗。

幸好他眼疾手快,迅速半蹲下身,用小臂撐著沈淩瑤,伸出手去扶住碗。

雖然沒有把碗碰掉,可因此牽動後背傷口,疼痛襲來,讓他臉色越發慘敗,想要吃痛,卻隻能緊咬住了唇。

不過,這些小動作,還是讓沈淩瑤倏然驚醒。

她迷蒙的鳳眼還泛著水汽,卻在看清裴臨淵後瞬間亮起來:“世子爺你醒了!”

明明聲音啞得不成調,卻又急忙清清嗓子。

“你感覺如何?傷口疼不疼?還有哪裡不舒服?”

她滿眼關心,真真切切。

隨後,突然發現自己被他抱著,立刻輕手輕腳地迅速掙脫,跳到了地上。

“世子爺你傷得這麼重,抱我做什麼?快躺下!”

裴臨淵順勢坐在床邊,看到她右頰壓出的紅印,不由問道:“有嚴青在,你不回去休息,守在這裡做什麼?”

“你是因為我受的傷,我怎麼睡得著?”

沈淩瑤說著拿起旁邊的藥碗,然後走到角落的小爐上倒了一碗溫熱的藥。

“一直溫著等你醒來呢,快喝了吧。”

裴臨淵端起藥碗一飲而儘,苦澀的滋味,讓他不由皺眉。

沈淩瑤下意識摸向袖袋:“我備了蜜餞…”

她遞過去一枚,手腕卻他被扣住。

裴臨淵拇指摩挲著她腕間的肌膚,聲音比平時低啞三分:“為什麼哭?”

沈淩瑤耳尖瞬間紅了,她試圖抽手,卻被握得更緊。

昨夜馬車裡的私語突然在腦海中回響,連帶那些越界的觸碰和哽咽的剖白…

“我……我是怕世子爺死了沒人再幫我。”

她彆過臉,卻露出更紅的耳垂。

裴臨淵低笑,忽然拽著她往前一帶。

沈淩瑤失去平衡撲在床沿,鼻尖險些撞上他下巴。

清苦藥香混著龍涎香撲麵而來,她慌亂中撐住床板的手,正按在他敞開的衣襟兩側。

“撒謊。”裴臨淵呼吸噴在她眉心,“昨晚誰抱著我說不要死?嗯?”

沈淩瑤瞪大眼睛,他分明昏迷著…難道…他都聽到了?

窗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嚴青隔著門板低報:“爺,永嘉郡主的馬車到府外了!”

旖旎氣氛瞬間破碎。

永嘉郡主……裴臨淵的未婚妻!

沈淩瑤慌忙直起身,卻見裴臨淵仍攥著她手腕不放,眼底閃著一抹戾色。

“跑什麼?怕了?”

晨光中,他蒼白的唇勾起一抹笑,分明虛弱得厲害,卻依然像隻盯上獵物的豹。

“誰、誰說我怕了……”

沈淩瑤眼底明顯有心虛。

畢竟,她是裴臨淵買回來的“暖床丫鬟”,這個身份實在是太尷尬了。

正宮找上門來,她哪裡還敢理直氣壯地待在裴臨淵身邊。

“永嘉郡主到——”

院子外,響起尖細的傳報聲。

沈淩瑤深呼吸,最好了拜見郡主得準備。

裴臨淵卻突然開口:“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出來。”

沈淩瑤愣了一下,茫然地看著他。

“嚴青,帶她回房。”

“是!”

嚴青推門而入,直接將沈淩瑤拽著從旁邊的小門回了通房。

院外環佩叮當聲已近在咫尺。

沈淩瑤回頭最後瞥了一眼,晨光中的裴臨淵半倚床頭,蒼白麵色掩不住眉宇間的淩厲,哪還有方才調笑時的憊懶模樣。

小門合攏的瞬間,正廳的雕花門被侍女推開

沈淩瑤透過縫隙看見一襲胭脂紅蹙金長裙跨入門檻,裙擺綴著的珍珠在青磚地上滾出泠泠聲響。

“臨淵哥哥!”

永嘉郡主摘下帷帽,露出一張精致的芙蓉麵。

眉間一點朱砂襯得肌膚勝雪,金絲八寶攢珠髻上鳳釵銜著的東珠,正隨著她急促的腳步搖晃。

“聽說你染了風寒,我便立刻……”

“郡主莫要靠近。”

她關心的話還未說完,裴臨淵冷淡的眼神便像盆冰水澆下來,僵得她站在房間中央,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似乎察覺到自己的話過於疏遠,裴臨淵垂眸解釋:“我怕過了病氣給你。”

永嘉郡主名叫蕭玉璃,是長公主和侯爺最寵愛的嫡女,身份尊貴,背後更是權勢滔天。

即便是戰功赫赫的定國公府,也無法比擬。

郡主身後的老嬤嬤立刻打圓場:“郡主特意帶了禦賜的雪參膏…”

“放那兒吧。”裴臨淵連眼皮都沒抬。

蕭玉璃咬了咬唇,猶豫著想要再靠近些,繡鞋突然踢到什麼東西。

她低頭看去,一枚蜜餞滾到了桌腳下。

“這是什麼?”

她彎腰拾起,指尖撚了撚糖霜,眸光閃過一抹晦暗。

“臨淵哥哥何時愛吃甜食了?”

她抬眼看向裴臨淵,語氣中透著冷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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