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向五小姐福身一禮:“多謝五小姐美意,奴婢恭敬不如從命。”
裴玉蓉笑意更深,拉著她上了馬車。
車廂內熏著淡淡的蘭香,裴玉嫣親自斟了杯茶遞給沈淩瑤。
“這是廬山雲霧,清火明目。”
她像是意有所指,目光深邃。
“默瑤姑娘想必不會辜負這杯茶。”
沈淩瑤接過茶盞,輕輕聞了聞,一臉稱讚:“果然是好茶。”
這麼做,不隻是嗅茶的好壞,最重要的是確認茶水無毒。
她淺啜一口:“二位小姐這般寬容,奴婢實在是受寵若驚。”
裴玉嫣笑著提醒道:“羅雲湖風大,姑娘記得係緊披風。”
沈淩瑤眸光微動,輕聲道:“多謝三小姐提點。”
她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這個三小姐,知道些什麼?
車外,馬蹄聲噠噠,朝著羅雲湖的方向駛去。
羅雲湖畔,彩幔如雲。
金絲繡製的紗帳隨風輕舞,在朝陽中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數十盞鎏金宮燈高懸於朱漆回廊之下,即便是白天,依舊燃著燭火,將薄如蟬翼的燈紗照亮。
就連整個湖麵都被映照得如同灑落了一層碎金。
岸邊鋪著猩紅織金地氈,繡著繁複的纏枝牡丹紋。
貴女們羅裙翩躚,繡鞋踏過時,金線在光影中流轉,宛如踩在雲霞之上。
湖心亭四周垂著月白色的輕紗,隨風蕩漾,如煙似霧。
亭中紫檀雕花案幾上,錯落有致地擺放著琉璃酒器、金絲蜜餞、西域葡萄堆成的果塔,晶瑩剔透的果肉泛著誘人的光澤。
樂師隱在竹簾後,指尖撥動箜篌,清音嫋嫋,似仙樂臨凡,卻又隱隱透著一絲詭譎。
永嘉郡主端坐主位,一襲胭脂紅縷金裙,裙擺上金線繡製的鳳凰展翅欲飛,在朝霞的映照下栩栩如生。
她發間的九鳳銜珠步搖垂落東珠,隨著她微微抬眸的動作輕輕晃動,映得她眉目如畫,卻眸含霜雪,冷冽得令人不敢直視。
沈淩瑤隨裴家三位小姐上前行禮後,便各自入席。
她今日刻意保持著低眉順目的恭敬姿態。
即便隻看著腳尖,依舊能敏銳地察覺有一道銳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郡主盯著沈淩瑤的藕荷色羅裙上看了許久,唇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冷笑,而後邊看向裴清婉。
接收到郡主的眼神,裴清婉眸光閃過一絲狠毒,卻很快掩去。
她換上一副親熱的笑容,走過去挽住沈淩瑤的手臂。
“默瑤,我們之前的確有些誤會,是我對不住,今日我給你道歉。”
沈淩瑤故意裝出驚訝的模樣,受寵若驚地退後一步,急忙低著頭說道:“二姑娘折煞奴婢了。”
“彆這麼說,你能原諒我嗎?”
“奴婢從來沒有怨恨過二姑娘。”
“那就好!”
裴清婉抓住沈淩瑤的胳膊便往湖邊走,嘴裡還不忘閒聊。
“默瑤,我送你的這身衣裳,當真襯你呢,這顏色顯得你比平日更嬌嫩。”
沈淩瑤垂眸,溫順道:“二姑娘能送這麼好的衣服給奴婢,那是奴婢前世修來的福氣,姑娘的好意,奴婢沒齒難忘。”
裴清婉笑意更深,低聲道:“咱們今天可要好好賞景,莫要辜負了這良辰美景。”
沈淩瑤抬眸,與她四目相對,唇角微揚:“二姑娘盛情,奴婢自當領受。”
酒過三巡,湖上畫舫輕搖,歌姬柔婉的嗓音隨風飄來,似遠似近,帶著幾分蠱惑人心的意味。
裴清婉笑盈盈地提議:“默瑤,你看湖上風光正好,不如一同泛舟?”
沈淩瑤微微搖頭,嗓音輕柔:“奴婢不善水性,恐掃了二小姐雅興。”
裴清婉眼底閃過一絲不耐,卻仍舊笑著,手上力道卻加重,硬是拽住她的手腕:“怎麼,連我的麵子都不給?你就陪我去嘛,反正是坐船而已,又不需要你會水性。”
沈淩瑤被她拽得踉蹌一步,滿是無奈地說道:“那好吧,既然二姑娘想遊湖,奴婢陪您便是。”
裴清婉得意冷笑,拽著她朝畫舫走去,嗓音甜膩卻透著寒意:“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
小船離岸,漸入湖心。
湖麵波光粼粼,倒映著蔚藍的天空。
裴清婉坐在裡麵,沈淩瑤則坐在外側。
她在心裡默默算計著,直到船漂到了湖中央,才忽然湊近沈淩瑤的耳畔。
那嗓音,甜膩如毒蜜:“默瑤,你可知這羅雲湖底,沉過多少人?”
沈淩瑤抬眸,眼底閃過一絲冷意,卻仍舊笑得溫婉:“二小姐是想讓我成為其中一個?”
裴清婉臉色驟變,還未來得及反應,沈淩瑤已經用一塊帕子捂住了她的嘴。
正是從那件毒衣上撕下來的一塊內襯。
沈淩瑤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嗓音輕柔卻字字如刀:“二小姐,您送的禮,奴婢怎敢獨享?”
裴清婉驚恐掙紮,可是已經吸入大量的毒粉,一時間渾身癱軟,踉蹌間一腳踩空。
隻聽“撲通!”一聲,她掉進湖麵,沈淩瑤見狀,也跟著“摔了進去。
一時間,湖麵蕩開漣漪……兩個人影在湖水中掙紮。
永嘉郡主蕭玉璃在亭中往湖麵看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個賤人終於要死了!
隻是下一秒,卻看見沈淩瑤竟然抓住了小船,直接爬了上去。
而湖水中隻剩下裴清婉一人。
這個廢物!
蕭玉璃頓時捏碎了手中的琉璃杯,酒液混著鮮血從指縫滴落。
她死死盯著湖心,那眼神中的凶光,幾乎要吃人。
她指尖發顫,第一次感到不受掌控的慌亂。
“我真是小瞧了這個賤人!”
隻聽小桃尖叫一聲,踉蹌撲向湖邊:“二小姐——!”
三小姐裴玉嫣站在一處角落,看著湖心裡掙紮的裴清婉,唇角微揚。
“自作孽,不可活。”
五小姐裴玉蓉聽到了呼救聲,頓時急切地開始尋找人幫忙。
船上,沈淩瑤冷眼看著裴清婉渾身麻痹難以掙紮地一點點沉入湖中,心中毫無憐憫。
她眸光陰暗,心中冷道:彆怪我狠心,誰讓你想要我的命,那我隻能讓你作繭自縛了。
寒風驟起,湖麵波紋激蕩,裴清婉的呼救聲淺淺消失,人影也淹沒於冰冷的湖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