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佑寺·山門前
暴雨漸歇,暮色四合。
福佑寺的朱紅山門在雨後的霧氣中若隱若現,簷角銅鈴隨風輕響,梵音嫋嫋,襯得這深山古刹愈發肅穆莊嚴。
沈淩瑤攙扶著老夫人踏上石階,身後傳來整齊的馬蹄聲。
謝沉戟的親衛列隊護送著裴家眾人而至,他們個個玄甲染血,卻仍軍容肅整。
“多謝謝將軍出手相救。”
老夫人轉身,蒼老的麵容上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若非將軍及時趕到,老身這把老骨頭怕是要交代在山道上了。”
謝沉戟上前一步,雨水順著他的玄鐵輕甲滑落,在青石板上濺起細碎水花。
他唇角微揚,目光卻越過老夫人,落在沈淩瑤身上:“老夫人言重了,舉手之勞罷了。”
沈淩瑤低垂著眼睫,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的針囊,還有謝沉戟剛才意味深長的眼神。
她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將軍今晚不如也宿在寺中?”老夫人溫聲道,“山路濕滑,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啟程。”
謝沉戟輕笑一聲,視線仍鎖著沈淩瑤:“那就叨擾了。”
……
寺內鐘聲悠揚,僧侶們已備好廂房。
裴家女眷各自安置,沈淩瑤剛踏入客房,便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輕響——
裴玉嫣倚在門邊,妝容精致,哪還有半分山道逃命時的狼狽?
她紅唇微勾,眼中卻淬著毒:“默瑤真是好本事,連謝將軍都對你另眼相待呢,不愧是青樓出身。”
沈淩瑤指尖微緊,麵上卻不顯:“三小姐說笑了,謝將軍不過是路見不平。”
“是麼?”裴玉嫣輕笑,指尖把玩著一枚銀扣,“那你可要小心了,這深山古寺”
她意味深長地頓了頓。
“夜裡常有豺狼出沒呢。”
說完,陰狠地剜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
入夜,山風嗚咽。
沈淩瑤獨坐窗前,聽著簷角雨滴敲打青石的聲音。燭火搖曳,映得她眉眼明滅不定。
那群土匪為何專盯著她?
謝沉戟為何恰好出現?
裴玉嫣到底在謀劃什麼?
她正沉思,忽聽窗外傳來一聲極輕的“嗒”聲,像是有人踩斷了枯枝。
沈淩瑤眸光一凜,指尖已捏住銀針。
夜雨聲中,一道黑影悄然貼近窗欞
她屏息凝神,隱在門後陰影處,指尖銀針寒光閃爍。
來了!
窗欞輕響,一道黑影無聲翻入。
那人身法極快,落地時連燭火都未驚動半分,唯有玄色衣袍掠過時帶起一縷冷鬆香。
沈淩瑤眸光一冷,驟然出手!
銀針破空,直取來人咽喉!
“叮——”
謝沉戟頭都未回,反手一彈,銀針竟被震飛,釘入梁柱。
他轉身,唇角噙著玩味的笑:“姑娘就這般待客?”
沈淩瑤不答,袖中暗器連發三枚,身形如燕,直逼他命門!
謝沉戟輕笑一聲,大袖一卷,暗器儘數落入掌中。
他步伐詭譎,瞬息間已至她身後,鐵臂一攬,將她牢牢鎖在懷中。
“放開!”
沈淩瑤肘擊他肋下,卻被他輕易化解。
“省省力氣。”他低笑,氣息拂過她耳畔,“你這點功夫,對付裴玉嫣還行,對付我?”
沈淩瑤掙了幾下,紋絲不動,索性冷笑:“謝將軍再不鬆手,我可要喊救命了。”
她抬眸,眼中鋒芒畢露。
“深更半夜潛入女眷廂房,傳出去,將軍怕是要落個調戲民女的罪名。”
謝沉戟聞言,非但不惱,反而低笑出聲。
他忽然鬆手,後退半步,燭光映亮他俊挺的輪廓:“民女?”
他玩味地重複。
“沈大小姐,你可是朝廷通緝的逃犯。”
沈淩瑤脊背一僵。
謝沉戟慢條斯理地從袖中取出一卷絹帛,展開——赫然是她的海捕文書!
畫像上的女子眉目如畫,與她現在的容貌雖不是一模一樣,卻也有幾分神似。
“你說,若我現在喊人來”他似笑非笑,“裴臨淵保不保得住你?”
窗外驚雷炸響,電光映得二人麵容忽明忽暗。
沈淩瑤指尖掐入掌心,麵上卻揚起一抹笑:“將軍若想揭發我,何必等到現在?”
她緩步逼近。
“你救我,留我,夜探我就連今日的土匪恐怕也是你安排的!”她抬眸,眼中鋒芒畢露,“你如此大費周章,究竟所求為何?”
謝沉戟凝視她片刻,忽然抬手——
“啪!”
一枚玉佩落在案幾上。玉佩殘缺,卻清晰可見半隻鳳凰紋路。
沈淩瑤瞳孔驟縮——這玉佩,與她母親臨終交給她的那半塊,分明一樣!
可她知道,這絕對不是同一塊!
因為另一半在沈業書房裡,絕不可能被謝沉戟拿到。
“現在……”謝沉戟嗓音低沉,“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燭火搖曳,映照著案幾上那枚殘缺的玉佩。
鳳凰紋路在昏黃的光線下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飛起。
沈淩瑤死死盯著玉佩,指尖微微發顫。
“這玉佩上的花紋,是戎族皇室的族徽。”
謝沉戟嗓音低沉,修長的手指輕點玉佩。
“而你母親,與戎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沈淩瑤猛地抬眸,眼中驚濤駭浪:“你胡說!我母親是京城人,怎麼可能與戎族有關係?”
謝沉戟不疾不徐,從懷中取出一卷泛黃的羊皮紙,緩緩展開。
紙上繪著一幅畫像。
一名身著戎族華服的女子立於雪峰之巔,眉目如畫,頸間赫然佩戴著這枚鳳凰玉佩。
“她是戎族聖女,也是我的母親,你看她胸前的玉佩,眼熟嗎?”他輕聲問。
沈淩瑤呼吸一滯,眼底帶著震撼和疑惑,指尖忍不住輕觸那畫像上的玉佩。
果然和母親給她的一模一樣。
“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強自鎮定,袖中銀針卻已蓄勢待發。
謝沉戟忽然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將她籠罩。
他垂眸看她,眼底閃過一絲她看不懂的情緒。
“你隻需要知道,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砰!”
房門突然被撞開,裴臨淵手持長劍立於雨中,劍尖滴水,眼中殺意凜然:“謝沉戟,我警告過你,離她遠一點!”
謝沉戟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將玉佩收回袖中:“裴兄來得真快啊,怎麼?這麼怕我給你戴綠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