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棋書畫(1 / 1)

推荐阅读:

“嗖!”

第二粒石子悄無聲息地擊中張彪膝蓋。

那高大的身軀頓時腿一軟,“撲通”跪地,而後因慣性作用下栽下擂台!

人群迅速退散出一塊空地。

“砰”的一聲,塵土飛揚,張彪趴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

“勝者——這位姑娘!”

台下爆發出難以置信的歡呼。

謝沉鳶第一個衝上擂台,激動地抱住沈淩瑤:“沈姐姐,你太厲害了!”

沈淩瑤輕撫胸口,作出一副後怕的樣子:“哪裡,是謝妹妹先前打傷了他,我不過是運氣好。”

“真的嗎?”謝沉鳶眨眨眼,隨即得意地揚起下巴,“那當然!我的分筋錯骨手可不是白練的!”

蘇婉柔遞上繡帕給沈淩瑤擦汗,柔聲道:“沈姐姐臨危不亂,真是讓人佩服。”

柳如萱則笑嘻嘻地晃了晃剛到手的燙金請柬:“走走走,去天香樓!聽說今晚醉仙樓的花魁獻舞,咱們可得占個好位置!”

四人說笑著離開擂台,誰也沒注意到——

茶樓二層,狼首麵具下的眸光幽深。

裴臨淵指尖摩挲著茶杯上的裂痕,方才沈淩瑤那兩記暗器手法,彆人看不出來,卻瞞不過他的眼睛。

而另一邊,蕭景琰倚在朱漆欄杆旁,折扇輕搖:“有意思……這沈淩瑤當真是深藏不露,連孤都差點兒被她騙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那道漸行漸遠的紫色身影,唇邊笑意漸深。

天香樓前,燈火輝煌。

小二恭敬地引著四位姑娘入內,卻沒發現暗處有兩道身影同時動了。

一玄一白,如影隨形。

……

天香樓內,金箔貼就的穹頂下懸著千百盞琉璃宮燈,將整個大廳映照得如同白晝。

沈淩瑤四人一踏入,便被撲麵而來的暖香熏得微微眯眼。

龍涎香、蘇合香與酒香、脂粉香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微醺的奢靡氣息。

“幾位小姐這邊請。”小夥計躬身上前,目光在四人戴著精巧麵具的臉上掃過,卻在看到謝沉鳶腰間晃動的軟鞭時識趣地垂下眼簾。

樓內賓客皆戴著各色麵具,有猙獰的鬼麵,有華麗的半麵,也有隻遮住眼周的羽飾麵罩。

沈淩瑤選了一張靠前的紅木圓桌坐下,她臉上是一副狐狸麵具,隻露出精巧的下巴和淡粉的唇。

謝沉鳶則選了個赤紅鬼麵,與她活潑的性格相得益彰。

“快看台上!”謝沉鳶興奮地拽了拽沈淩瑤的袖子。

大廳中央的鎏金舞台上,八名身著薄紗的舞姬正隨著琵琶聲翩然起舞。

她們麵上籠著輕紗,玉臂舒展時宛如月下柳枝,腰間金鈴隨著舞步叮咚作響。

台下賓客不時將鮮花擲向舞台,花瓣紛揚中,舞姬們的足尖在牡丹與芍藥間輕盈點過,恍如踏花而來的仙子。

忽然,琵琶聲戛然而止。

舞姬們如受驚的雀鳥般四散退下。

整個大廳的燈火同時暗了三分,隻餘幾盞幽藍的燈籠在梁間微微搖晃。

“要來了……”鄰桌一位公子壓低聲音道,手中的折扇不自覺地收緊了。

沈淩瑤感到一陣莫名的期待。

就在這時,高處的帷幕突然分開,一條雪白的綢帶如天河垂落。

一個窈窕身影順著綢帶翩然而下,寬大的袖袍在風中展開,宛如鳳凰展翅。

花魁娘子穩穩落在舞台中央,麵具上的金箔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那是一副西域風格的半麵罩,左半邊是怒放的牡丹紋樣,右半邊卻是一隻振翅欲飛的鳳凰。

未被遮掩的肌膚如羊脂玉般瑩潤,櫻唇一點朱紅,在麵具下更顯嬌豔。

樂聲再起,這次是帶著異域風情的胡旋舞曲。

花魁娘子足尖輕點,腰間金鏈隨著舞步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她的舞姿與方才的柔美截然不同,時而如利劍出鞘般剛勁,時而又似弱柳扶風般柔媚。

旋轉間,緋色裙裾如盛放的花朵,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小腿,引得台下陣陣抽氣聲。

“那是……赤足!”柳如萱掩口輕呼。

果然,花魁娘子竟未著鞋襪,一雙玉足直接踏在散落的花瓣上。

每當她足尖點地,腳踝上的金鈴便發出清越的聲響,與樂聲完美相和。

最令人驚歎的是她手中的兩條緋色飄帶。

隨著舞姿變幻,那飄帶時而如遊龍繞柱,時而似驚鴻掠水,在她周身畫出令人目眩的弧線。

一次高躍,飄帶在空中展開,竟現出“河清海晏”四個金線繡成的大字,引得滿堂喝彩。

“好!”謝沉鳶激動地拍案而起,差點打翻酒杯。

花魁娘子似乎聽到了這聲喝彩,舞步忽然轉向他們這一桌。

在令人窒息的近距離,沈淩瑤看清了她麵具下那雙眼睛。

如墨玉般漆黑,眼尾微微上挑,眸中似有萬千星辰流轉。

當那雙眼睛與她對視時,沈淩瑤竟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這位小姐……”花魁娘子突然開口,聲音如清泉擊石,“可否借您發間銀簪一用?”

沈淩瑤一怔,下意識地取下蝶翼銀簪遞過去。

花魁娘子接過銀簪,在眾人驚呼聲中,竟以簪為筆,在飄帶上龍飛鳳舞地寫起字來。

隨著最後一個旋轉,飄帶再次展開,上麵赫然多了一行詩句:“蝶戀花間月,銀簪畫春風。”

字跡清雋飄逸,讓沈淩瑤心頭一震,還未及細想,花魁娘子已將那銀簪輕輕插回她發間,指尖似有若無地擦過她的耳垂,留下一陣淡淡的梅香。

“謝小姐。”

花魁娘子微微欠身,緋色衣袖如流水般滑過桌麵。

沈淩瑤注意到她腕間有一粒朱砂小痣,形如落梅,分外惹眼。

舞畢,滿堂賓客如夢初醒,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金銀錁子如雨點般擲向舞台,花魁娘子卻隻淺淺一笑,飄然退場。

經過沈淩瑤身邊時,她以袖掩唇,極輕地說了句話:“海棠無香,梅自有骨。”

沈淩瑤渾身一僵。

這句暗語……母親當年也曾說過!

她猛地起身想要追問,花魁娘子卻已消失在帷幕之後,隻餘一縷梅香在空氣中若有若無地飄蕩。

沈淩瑤走到通往二樓的樓梯口,就被一個瘦高個小廝攔住了去路。

“這位小姐,花魁娘子今日不見客。”

“可是我……”

她欲言又止,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求見。

樓內喧囂漸遠,此處燈光昏暗,隻餘幾盞描金燈籠在廊下輕輕搖晃。

沈淩瑤猶豫再三,想起剛才那句暗語,一定是特意說給她聽。

於是,她繼續懇求:“煩請通報一聲,我真的有事要見她……”

“哎喲,這位小姐。”小廝皮笑肉不笑地打斷她,“今日想單獨見花魁娘子的公子小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若人人都見,我家娘子豈不是要累壞了?

沈淩瑤正欲再言,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嘈雜。

回頭玩去,隻見十餘名衣著華貴的公子哥兒圍在大廳東側的報名處,正爭先恐後地往一個鎏金托盤裡扔銀錠子。

“那是做什麼?”她不由問道。

小廝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嗤笑一聲:“那些人啊,都是想參加今日的四藝比試。隻有琴棋書畫四場全勝者,才能得花魁娘子親自奉茶一個時辰。”

他上下打量沈淩瑤,笑得有些不屑。

“小姐若想一試,也得按規矩來。”

沈淩瑤心頭一動。

她必須問清花魁那句“海棠無香,梅自有骨”的深意。

這絕非巧合,很可能與母親留下的秘密有關。

“沈姐姐!”謝沉鳶風風火火地追了過來,赤紅鬼的麵具歪在一邊,露出半張漲紅的小臉。

“你怎麼突然跑這兒來了?”

蘇婉柔和柳如萱也跟了過來,一個抱著沈淩瑤落下的披風,一個手裡還捏著半塊沒吃完的芙蓉糕。

“我要見花魁娘子。”沈淩瑤簡短地說,從腰間荷包取出一錠銀子遞給小廝,“報名費是多少?”

小廝眼睛一亮,連忙接過銀子:“一人十兩,四藝皆比。小姐這邊請!”

“什麼?沈姐姐你要參加比試?”謝沉鳶瞪大眼睛,“跟那群酸秀才比琴棋書畫?”她突然咧嘴一笑,“有意思!給我也報個名!”

“沉鳶!”蘇婉柔輕呼,“這……這不合規矩吧?我們畢竟是女子……”

“女子怎麼了?”謝沉鳶滿不在乎地擺手,“我們剛才還打了擂台呢,再說了,戴著麵具誰認得誰啊?”

“嘿嘿,那花魁娘子跳得這樣好,我也想近些瞧瞧嘛!”她轉頭看向柳如萱,“如萱,你說是不是?”

柳如萱正望著二樓珠簾發呆,聞言猛地回神,鵝黃色麵具下的臉頰泛起紅暈:“我……我隻是覺得她舞姿確實很美……”

沈淩瑤看著三個妹妹各懷心思的模樣,不禁莞爾:“怎麼,隻許那些男子爭奇鬥豔,我們女子就不能湊個熱鬨?”

她故意壓低聲音。

“你們難道不想知道,那樣的美人近看是什麼模樣?說話是什麼聲音?”

三個姑娘麵麵相覷,麵具下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謝沉鳶第一個掏銀子:“給我也報上!”

蘇婉柔猶豫片刻,也默默取出了繡花錢袋。

柳如萱咬了咬唇,怯生生地說:“我也想參與,可我沒帶銀子。”

“我出了。”沈淩瑤慷慨解囊,“這些夠了嗎?”

小廝一下收了四五十兩,眉開眼笑地哪裡還有剛才的傲慢。

“夠!夠!四位小姐這邊登記!”

登記完畢,四人被引至西側一處清雅小廳。

廳內已坐了好幾十人,幸好空間大,否則都要站不下了。

不過,這裡大多是錦衣華服的公子哥兒,見四個姑娘進來,都露出詫異神色。

有人不屑冷哼,也有人好奇打量。

“四位小姐當真要參加比試?”

負責登記的白須老者捋了捋胡須,目光在沈淩瑤等人臉上一一掃過。

“這四藝比試自開設以來,尚無女子參與的先例。”

謝沉鳶將手拍在案上,赤紅鬼麵具下的杏眼一瞪:“怎麼?你們天香樓的規矩裡寫了不許女子參賽?”

老者被這氣勢震得往後一仰,連忙擺手:“不不不,隻是提醒四位,參賽者多是國子監生徒、翰林清貴……”

“老丈多慮了。”沈淩瑤輕撫謝沉鳶肩頭讓她稍安勿躁,白色狐狸麵具下的唇角微揚,“我們姐妹不過是想與諸位才子切磋一二,輸贏無妨。”

老者見勸不動,隻得遞上四塊檀木號牌:“既如此,請四位抽簽決定比試順序與項目。”

四人各抽一支竹簽。

沈淩瑤展開一看——“畫·四”。

柳如萱抽到“琴·二”。

蘇婉柔是“棋·三”。

謝沉鳶則抽中了“書·一”。

“第一場,書法比試!”廳東側的小廝敲響銅鑼,“請抽到書字的參賽者入席!”

謝沉鳶回頭衝三人眨眨眼:“看我的!”

說罷大步流星走向中央擺放的書案。

她一身火紅騎裝在眾多寬袍大袖的男子中格外醒目,腰間軟鞭隨著步伐輕輕晃動,引來一陣竊竊私語。

“女子也來比書法?”

“看那打扮像個武夫……”

“怕不是來嘩眾取寵的,哈哈哈……”

……

議論多是嘲笑,謝沉鳶卻充耳不聞。

她徑自走到標著“七”號的案前站定。

侍者奉上宣紙與筆墨,主判官高聲宣布題目:“今日書法比試,請諸位以劍為題,自選詩詞或原創皆可,限時一炷香。”

聞言謝沉鳶微微一笑。

這題目對她再合適不過。

謝家世代將門,謝沉鳶雖不喜文墨,卻從小被兄長逼著臨摹各種兵書字帖,尤其擅長寫與武事相關的字體。

果然,她略一思索便提筆蘸墨。

那運筆如使劍,起落間鋒芒畢露。

尋常女子寫字講究柔美婉轉,她卻將狼毫筆使得如槍似戟,每一筆都力透紙背。

寫到酣處,甚至左手不自覺地按在腰間鞭柄上,整個人如臨戰陣。

“時間到!”

十幅作品被懸掛起來供眾人品評。

謝沉鳶寫的是祖傳《劍訣》中的四句:“青光乍現雷霆怒,白虹貫日鬼神驚。三尺秋水塵不染,萬丈豪情筆底生。”

用的是介於行楷與魏碑之間的字體,剛勁有力,字字如出鞘利劍。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