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陸安額頭暴起的青筋和消失在街角的背影,林狂早就縮著脖子,像受驚的兔子般鑽進人群深處,連影子都找不著了。暴怒的陸安滿腔怒火無處發泄,目光如刀般掃過擋在身前的葉晴柔,聲音冷得像深埋海底的寒鐵:“愛待哪待哪,隨你便。現在,彆礙我的眼!”
說罷,毫不憐香惜玉地一把推開她,拎著巡天刀,裹著一身煞氣便朝南街衝去,怒吼聲震得屋瓦簌簌作響:“林狂!給老子滾出來受死!”
現場氣氛瞬間降至冰點,尷尬在空氣中凝結。
小林籬上前拉著葉晴柔的手小聲道,“姐姐彆生氣,爹爹說陸哥哥十年沒碰女人脾氣才這麼暴,等你在這呆一段時間就好了,陸哥哥不是這樣的人!”
葉晴柔聞言輕笑,親昵的捏了捏林籬的臉頰,柔聲道:“那姐姐我就留在這了”
“嗯嗯嗯!”
此時墨清遠感受到懷中公子墨無咎那羞憤欲絕、幾乎要噴火的眼神,頓時心領神會,朝旁邊一位老者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與璿璣星宮眾人周旋,自己則帶著仍沉浸在巨大羞辱中的墨無咎,如同喪家之犬般匆匆遁走。
不多時,場上隻剩下璿璣星宮七女。
越蘭溪氣呼呼地上前拽住葉晴柔的衣袖:“師姐!管那個粗鄙莽夫作甚?讓他在這泥潭裡自生自滅好了!何必自降身份跟他糾纏!”
年紀最小的張錦也怯生生附和:“是啊師姐,你看他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嘴臉,比當年固執的葉侯爺還不可理喻!葉侯爺可是須延天巔峰,都擋不住裂疆妖魔圍攻,他一個初入此境的愣頭青想守拒妖關?簡直是癡人說夢!師姐何必往這火坑裡跳?九州離了他,難道就擋不住天妖了?”
看林籬慍怒的眼神,葉晴柔歉意一笑,眼神卻帶著洞察一切的清澈,看著幾位師妹輕聲道:“小錦說得在理,想來你們也是這般想的。其實方才,我也如此認為。”她話鋒一轉,目光投向陸安消失的方向,“但看過他的刀法後,我改了主意。”
“刀法?”張錦托著下巴,秀眉微蹙,“師姐這麼一提…確實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那家夥的破鈞刀法,威力大得離譜,招式軌跡…卻又透著一種…嗯…脫胎換骨的熟悉感?就好像…破鈞刀法被硬生生拔高了一個層次!”
“沒錯!”葉晴柔讚許地點頭,目光掃過眾師妹,“師妹們,你們想想,這世間,誰有這般能耐能讓‘破鈞刀法’這等流傳數百年的斬妖殺伐之術,煥發如此新生?”
此言一出,六女瞳孔驟然收縮!越蘭溪失聲道:“總…總不能是那位回來了吧?拒妖關的奠基者、破鈞刀法的創始人、上柱國、並肩王…開國元勳…葉無憂?!”
葉晴柔緩緩搖頭:“無憂先生仙逝數百年,自然不可能複生。但若說此人…身負無憂先生的命格氣運,或是得了其真傳遺澤,便能解釋得通了。”
她語氣愈發鄭重,“即便不是,他也絕對是能撬動天機,左右大勢的關鍵之人!更何況…”她目光投向城頭那具殘破的裂疆妖魔屍骸,又想起那驚世一銃,“他手中那件‘火器’,看似與神籙天工閣的造物相似,實則天差地彆!小巧精悍,卻能正麵硬撼須延天!你們在大永,可曾見過如此神兵?此物若能量產裝備…拒妖關的曆史或將改寫!”
眾女聞言,神色皆變,陷入沉思。越蘭溪仍不甘心:“大師姐,即便如此也不必留在這風暴漩渦中心啊!拒妖關乃天定變革之地,凶險萬分!師父她老人家絕不會同意…”
“我會親自修書稟明師父。”葉晴柔語氣堅定。
就在此時——嗡!
一股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壓力毫無征兆地降臨拒妖關!仿佛整座雄關都被一隻無形巨手攥住,空氣凝滯,光線都黯淡了幾分。
葉晴柔神色一凜,倏然轉頭望向拒妖關後方天際!
隻見百餘道色澤各異、卻無不散發著淩厲霸道氣息的流光,如同流星墜地般,悍然砸落在拒妖關大門前!光芒散去,顯露出一群身著華服、神態倨傲到骨子裡的身影。他們彼此間眼神交錯,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與競爭之意,冷哼一聲,便如入自家後花園般,旁若無人地踏入關內,所過之處,拒妖關軍民如同被無形氣牆推開,踉蹌後退,眼中充滿驚懼。
來了!真正的惡客!
葉晴柔的心猛地一沉。蕭燦的臉色也瞬間變得難看無比,拳頭在袖中緊握,卻不敢出聲。
萬景、趙慶如臨大敵,身形一閃便默契地將林籬護在身後,同時朝著齊明、程皆兩名校尉猛打眼色:快去!把陸大匠找回來!
如果說璿璣星宮行事尚有底線,神籙天工閣看重利益,這兩個聖地相對擬人。
那麼眼前這群人代表的勢力就根本不當人了,尤其是為首的萬靈幽穀、蝕月宗、千幻蜃樓等聖地,行事則完全遵循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
在他們眼中,自己可是拯救天下阻攔妖魔的強者,非聖地弟子,皆為螻蟻草芥,當予取予奪!
拒妖關軍民不願離開,正是因為關內雖有妖魔之險,卻無聖地朝廷那敲骨吸髓、視人命如糞土的層層盤剝!
近百人循著最濃鬱的妖魔血氣與強者氣息,浩浩蕩蕩來到鐵匠鋪所在的廣場。為首者,正是身著暗金紋路黑袍、麵容英俊卻帶著一股跋扈戾氣的青年——萬靈幽穀聖子,楚燁!
他一眼便看到了場中的璿璣星宮七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又惡意的弧度,聲音刻意拔高,響徹全場:“喲?這不是璿璣星宮的幾位仙子麼?嘖嘖,貴宮的消息果然靈通啊!我等看到連天烽便日夜兼程,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怎麼?拒妖關僥幸未破,幾位仙子這是…打算留下來與這些‘英雄’們共襄盛舉?”
楚燁特意在“英雄”二字上加了重音,嘲諷之意溢於言表。
葉晴柔聞言強壓怒火,冷聲道:“楚燁,收起你那套把戲!還有你們!”
葉晴柔目光掃過楚燁身後那些同樣麵帶譏誚的各派精英,冷笑道:“妖潮是拒妖關軍民以血肉之軀擋下的!此間所獲,皆屬拒妖關!你們若存覬覦之心,趁早打消!否則休怪我璿璣星宮不客氣!”
“哈!”楚燁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誇張地嗤笑一聲,眼神如同看傻子般掃過葉晴柔,“好一個超然物外的璿璣星宮!真是清高得令人作嘔!”
話落,楚燁踏前一步,強大的氣勢壓迫向葉晴柔,譏諷道:“既然你們不稀罕這些‘資材’,那賴在這裡做什麼?嗯?難不成…”
他目光邪意地在七女玲瓏身段上掃過,“是想學那凡間話本,以身相許,與這些泥腿子共享富貴?還是說…”
聲音陡然轉冷,“這拒妖關裡,藏著你們璿璣星宮覬覦的‘變數’,值得你們‘屈尊降貴’?”
“楚大哥說得對!”一個尖嘴猴腮、來自蝕月宗的弟子薛純立刻跳出來,陰陽怪氣地幫腔,“璿璣星宮不就最擅長‘順應天命’、‘以身飼虎’這套麼?不然,既不圖利,又不圖名,難道是圖這裡…”他故意拉長音調,目光掃過那些衣衫簡樸、麵帶怒容卻敢怒不敢言的斬妖使,“…有你們的相好不成?哈哈哈!”
刺耳放肆、充滿侮辱意味的狂笑如同瘟疫般在聖地弟子群中爆發開來,狠狠刺痛著每一個拒妖關軍民的心!
越蘭溪氣得渾身發抖,指尖靈力閃爍,就要不顧一切出手,卻被葉晴柔死死按住手臂。
葉晴柔的目光越過囂張的人群,落在那具高懸城頭、殘破卻依舊散發著恐怖威壓的裂疆妖魔屍骸上,見狀,越蘭溪怒意頓消,眼神冰冷而憐憫的看著這些人。
蠢貨!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招惹的是誰!等著看吧!
就在這笑聲達到頂峰,聖地弟子們氣焰最為囂張的刹那——
轟隆!
一聲沉悶如大地心跳的巨響!
整個拒妖關的地麵猛地向下一顫!天空仿佛被無形的大手掀動,白雲驟然消散,露出湛淨藍天!
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恐怖威壓,如同萬丈冰川轟然砸落!所有的笑聲、議論聲、乃至呼吸聲,都在這一刻被硬生生扼斷!
楚燁臉上的狂笑瞬間僵住,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危機感讓他汗毛倒豎!
猛地抬頭!
隻見廣場中央,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身影。
陸安!
他就隨意地站在那裡,手中還倒提著頎長的巡天,身上甚至還帶著一絲追打後的微喘。
但此刻,陸安周身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爆發,隻有一種冰冷的、如同萬載玄鐵般的沉凝!
陸安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最終落在楚燁和那群狂笑的聖地弟子身上,那眼神,不像在看人,更像是在看一堆…需要回爐的廢鐵。
“嘖…”一聲聽不出喜怒的輕歎,如同冰錐刺入每個人的耳膜。
“今天的拒妖關,還真是…熱鬨非凡啊。”陸安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所有殘留的雜音,帶著一種令人心膽俱寒的金屬摩擦質感,“剛打發走一個不長眼倒騰破爛的商販,現在又來了一群…嗯,眼睛長在頭頂的‘貴客’?”
陸安目光鎖定在臉色微變的楚燁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毫無溫度的弧度,淡淡道:“怎麼?把這拒妖關…當成你們家圈養牲口的後花園了?”
“誰給你們的膽子?”
最後一句,聲音依舊平靜如水。
但實質般的音浪裹挾著冰冷的殺意,轟然撞向那群聖地弟子!修為稍弱者如薛純之流,頓時臉色煞白,氣血翻湧,踉蹌後退數步!
楚燁作為聖子,修為深厚,強行穩住身形,但臉上那副高高在上的倨傲麵具已然碎裂!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此人…絕非尋常須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