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瓊·多比瓦拉抱著自己的女兒從醫院裡出來,然後不斷地痛哭流涕,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這麼哭過了。
前不久他的妻子得了霍亂,他將身上所有的錢都用來給妻子去私立醫院看病買藥了,錢不夠他還向黑幫借了一點錢,但妻子的情況剛剛有所好轉,女兒又突然得了非常嚴重的高燒。
他第一時間就前往貧民窟內唯一的公立醫院,錫安醫院外進行排隊,但是人實在是太多了,他在那裡排了將近十多個小時直到醫院下班都沒有輪到他。
要知道達拉維貧民窟,隻有21平方公裡,但是這相當於300個足球場的土地上卻住著將近100萬人,甚至有人說這裡住著200萬人,人均可用空間才隻有11平方米而已。
後來他帶著女兒直接就睡在了錫安醫院的門口,和他有同樣的想法的人也非常多,連在門口睡覺都需要排隊,好在最終還是輪到他了,但是又一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般擊中了他,醫院裡沒有藥了。
醫生說最近貧民窟爆發了小規模的霍亂,所有的醫療資源都優先治療霍亂去了,沒有藥可以給他的女兒治療。
霍亂在印度是非常常見的疾病,由於恒河被大量排泄物、工業廢水和屍體汙染,成為霍亂弧菌的天然培養皿,而且還有超過6億印度人每天露天排便,還經常有一些宗教節日,會讓群眾到恒河去慶祝。
這讓霍亂在印度時不時就要爆發一下,1896年孟買還爆發過一場規模超級大的霍亂,整個孟買有將近一半的人都死在了那場霍亂中。
醫生告訴他,如果他的女兒繼續這樣發燒下去很有很有可能會將腦袋燒壞,有變成癡呆的概率,推薦他趕快去私立醫院看看。
但是為了治療他妻子的霍亂,他已經掏空家底甚至還欠了一屁股的債,哪裡還有錢去給女兒看病。
阿爾瓊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上天懲罰了一樣。
‘難道逆婚就一定沒有好下場嗎……’阿爾瓊一邊抱著女兒失魂落魄的走著,一邊想著,就連旁邊的摩托車差點撞到他都沒注意到。
他叫阿爾瓊·多比瓦拉是一名達利特,多比瓦拉是他的姓氏同時也是他的職業,他是一名洗衣工,世代相傳的洗衣工,他的爺爺是洗衣工,他的爸爸也是洗衣工,他也是洗衣工。
他除了洗衣服外什麼都不會,唯一還算拿得出手的可能就是他有一張比較帥氣的臉,在洗衣服的時候,旁邊的工友經常會打趣他說,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裡,而是應該在寶萊塢當明星。
不過每次聽見這樣的話,他都隻是輕輕的一笑,並沒有當真,他隻是一名達利特,不可能去寶萊塢的。
雖然印度政府在幾十年前就從法律層麵廢除了種姓製度,但是所有印度人都知道,那隻不過是裝樣子的而已,階級的觀念根深蒂固的紮根在印度底層人的腦海中。
婆羅門永遠是婆羅門,達利特永遠是達利特,他是洗衣工,他的孩子以後也會是洗衣工。
但就是他這樣不可接觸的賤民卻娶了一名吠舍姑娘為妻子。
阿爾瓊永遠忘不了那一天,那個穿著一身紅嫁衣,皮膚比周圍女人更加的白,與這惡臭臟亂的貧民窟格格不入的姑娘,居然會出現在他的家中。
那個姑娘告訴他,她叫阿希拉·古普塔,當聽見她的姓時阿爾瓊一驚,因為那是吠舍的姓氏,這是一名吠舍姑娘,他不明白這樣的一名姑娘為什麼會跑到他的家裡來。
傳說梵天的雙腿化作了吠舍,他們最初以農業和畜牧業為主,但後來發展成了商人,一些富裕的吠舍甚至成了地主。
他們通過納稅和布施供養婆羅門和刹帝利,是社會財富的主要創造者,但是並沒有政治權利也會被宗教排斥。
阿希拉說她是逃婚跑到這裡來的,她家裡是附近一座小城鎮的富商。
雖然她家已經是當地的富商但是每次去寺廟的時候依舊會被人看不起,提升他家的宗教地位一直是她父親的心結。
所以她的父親希望她嫁到刹帝利人家裡去,這樣可以讓他們家在當地宗教的地位也一同提升。
前不久她的父親給她在孟買找了一個落魄的刹帝利人家,打算把她嫁過去。
根據《摩奴法典》裡麵的規定,婆羅門、刹帝利、吠舍,這三個種姓隻有同種姓之間的婚姻才是合法的,跨種姓婚姻會受到神靈和社會的懲罰。
後來同種姓之間的女人沒有那麼多,所以就稍微放寬了一點,前三大種姓之間的男人在同種姓之間找不到合適的對象後,可以向下兼容,娶低種姓的女人。
這叫做順婚,嫁入更高的種姓人家的女人,不僅能繁衍更有競爭力的後代,還可以在宗教意義上實現一次人生升級,她從此將成為高種姓家族的成員,就跟那些女明星嫁入豪門一樣。
這種升級的意義在印度教裡就好像重新投胎一樣,能夠擁有更多的宗教權利,子孫後代都能抬起頭來做人,是真正意義上的光宗耀祖。
所有低種姓人家拚了命地都想要讓自己的女兒嫁到高種姓的人家裡,這樣也可以在一定程度提升他們自己的地位。
那些家道中落的婆羅門,刹帝利,就這樣變得十分的搶手,他們沒有辦法娶到同種姓的女人,但低種姓的人削尖腦袋想要他們娶自己的女兒。
所以為了將女兒嫁出去,他們會給那些高種姓人家裡非常多的嫁妝,這也是印度高嫁妝的由來。
阿希拉說她父親找的那個刹帝利是一個遠近聞名的賭鬼,他的家產就是被他賭沒了,而且這也不是他第一次結婚了,他之前結過三次婚,但是那三名新娘沒多久就離奇死亡了。
聽到這裡阿爾瓊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那個刹帝利打算騙婚,這種事情在印度也很常見,他有的時候也會聽說那家婆羅門或者刹帝利家裡失火把老婆給燒死了。
由於民間的嫁妝越來越高昂,很多家庭負擔不起,後來印度政府就頒布了《嫁妝禁令》,但是毫無作用,高昂的嫁妝依舊橫行。
後來印度政府又修改法案,增加了一條新規定,離婚時,男方需要將收到的嫁妝悉數返還女方。
在此之前,按照印度教傳統,婚後嫁妝屬於男方,就算離婚了女方也不能帶走。
後來男方家庭為了避免離婚後人財兩空,他們會選擇謀殺自己的妻子,並偽裝成意外。
為了避免離婚之後人財兩空,很多男方家庭選擇謀殺妻子,而其中最常用的方法就是製造廚房火災的意外。
之後男方家庭就會買通警察不會讓其立案,逐漸的這樣高種姓娶低種姓女人,把彩禮拿到手就殺妻的行為,就成了一種生意,低風險高收益的生意。
阿希拉為了能夠活下去,在婚車行駛到半路的時候果斷的選擇了跳車,一路逃進了貧民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