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鬆動了?!這麼快?!”楚珩臉上的慵懶與掌控一切的從容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與驚愕!他瞳孔驟縮,死死盯著林燼那隻妖異的金瞳和手臂上瘋狂扭動的暗金咒文,脫口而出的驚呼帶著難以置信的震動。這速度遠超他的預估!林燼對自身能力的頻繁使用,加上青銅劍案帶來的巨大刺激和此刻真相揭露的衝擊,如同三重重錘,狠狠砸在了本就搖搖欲墜的封印上!
“吼——!”一聲低沉、狂暴、充滿無儘貪婪與毀滅欲望的獸吼,仿佛直接來自九幽地獄,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在林燼的腦海深處、在整個包廂的空間裡震蕩回響!那聲音讓楚珩的臉色更加難看,也讓林燼殘存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瞬間被洶湧的凶戾意誌吞沒!
殺!吞噬!毀滅!將眼前的一切,連同這個渺小脆弱的世界,都撕成碎片!那源自“九曜”本能的滔天凶念,如同洶湧的黑色潮水,瞬間淹沒了林燼所有的理智、記憶、情感!她不再是林燼!她是饑餓的凶獸!是行走的災厄!
“嗬……”林燼的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那隻冰冷的金色豎瞳死死鎖定了包廂內唯一的“活物”——楚珩!她的身體以一種非人的、關節反向扭曲的詭異姿態微微前傾,被金光籠罩、咒文扭動的左臂緩緩抬起,五指張開,指尖縈繞著肉眼可見的、扭曲空氣的冰寒金芒!目標,直指楚珩的心臟!
包廂內,空氣凝固,殺機沸騰如實質!
楚珩眼中最後一絲猶豫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冷酷的決斷。“麻煩!”他低咒一聲,聲音卻異常沉穩。麵對這失控的、源自上古凶物的恐怖力量,他沒有後退半步,反而迎著那足以凍結靈魂的凶戾威壓,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這一步踏出,他整個人的氣勢陡然一變!那股玩世不恭的慵懶氣息瞬間被一種古老、肅殺、仿佛來自洪荒的淩厲所取代!
他的動作快如閃電!右手猛地探入懷中,再抽出時,指間已夾著三張符籙!那符籙非紙非布,材質奇特,呈現出一種溫潤的古玉色澤,上麵用暗金色的、仿佛流淌著熔岩的奇異墨汁,繪製著極其複雜、蘊含著某種天地至理的符文!符籙出現的瞬間,包廂內狂暴肆虐的九曜凶威仿佛被無形的屏障阻隔了一瞬,空氣中響起細微的、如同冷水滴入滾油般的“滋啦”聲!
楚珩的眼神銳利如刀,口中疾速念誦出一串音節古老拗口、節奏奇特的咒言!每一個音節都如同實質的重錘,敲打在混亂的能量場中!他手腕猛地一抖,三張玉質符籙如同三道金色的流星,脫手而出,卻不是射向林燼,而是呈品字形,精準無比地釘在了林燼身周的地板上——左前、右前、正後!
“封!鎮!錮!三才鎖魂,玄門正法,敕!”
轟!
三張符籙落地的刹那,三道璀璨的金色光柱瞬間衝天而起!光柱並非筆直,而是如同三條靈動的金色鎖鏈,頂端在空中急速交彙,瞬間構成一個倒扣的、由無數流動符文組成的金色三角光牢,將失控的林燼連同她周身狂暴的金色凶光,死死地籠罩在內!
滋滋滋——!
狂暴的九曜金光與金色光牢甫一接觸,便爆發出劇烈的能量湮滅之聲!暗金色的咒文烙印在林燼手臂上瘋狂扭動掙紮,如同被烙鐵燙到的毒蛇!她口中發出的獸吼更加痛苦和憤怒,那隻金色豎瞳中毀滅的光芒暴漲,被禁錮的左手狠狠抓向麵前的光牢壁壘!
嗡——!
金色光牢劇烈震顫,構成壁壘的符文明滅不定,仿佛隨時會崩碎!楚珩悶哼一聲,臉色微微發白,顯然維持這封印對他也是極大的負擔!他不敢有絲毫怠慢,左手在腰間一抹,指間已多了一柄三寸長、通體漆黑、非金非木、刻滿細密符文的古樸短匕——鎮魂釘!
“孽障!安敢逞凶!”楚珩眼中厲色一閃,左手掐訣,口中咒言再變,更加急促淩厲!他右手並指如劍,指尖縈繞著一絲精純的淡青色毫光,閃電般點向自己左手掌心!
嗤!
鋒利的鎮魂釘瞬間劃破掌心!殷紅的鮮血瞬間湧出,但那血液並未滴落,反而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引導,迅速染紅了整個匕首的符文凹槽!漆黑的匕身瞬間亮起刺目的血光!
就在林燼被凶念徹底吞噬、左手即將撕裂光牢的千鈞一發之際!楚珩動了!他的身影快得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瞬間欺近到光牢邊緣!無視那足以凍結撕裂普通靈魂的凶戾金芒,染血的鎮魂釘帶著一種破滅邪祟、鎮壓萬古的決絕氣勢,精準無比地、狠狠刺向林燼那隻妖異豎瞳的眉心位置——泥丸宮!意識之海的門戶!
“鎮魂!定魄!歸位!敕令——伏!”
噗!
鎮魂釘並未刺入血肉,而是在距離林燼眉心皮膚一寸之處驟然停住!釘尖上蘊含的磅礴血光和淡青毫光,混合著三張玉符構成的三角光牢之力,化作一道凝練到極致的血色符印,如同烙鐵般,狠狠印在了林燼的眉心!
“啊——!!!”
一聲淒厲到超越人類極限的尖嘯從林燼口中爆發!那不是她的聲音,更像是她體內某個恐怖存在發出的痛吼!眉心處,血色符印如同活物般扭曲、蔓延,與皮膚下瘋狂掙紮的暗金咒文烙印激烈對抗!她周身的狂暴金光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沸水,劇烈翻滾、收縮!那隻冰冷的金色豎瞳中,毀滅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劇烈地閃爍、明滅,充滿了不甘與暴怒!
楚珩的臉色蒼白如紙,額角青筋暴起,維持鎮魂釘的手在劇烈顫抖,掌心的傷口鮮血汩汩湧出,順著匕首流下,滴落在光潔的地板上,暈開刺目的紅。但他眼神中的堅定沒有絲毫動搖,口中咒言如同疾風驟雨,死死壓製!
血色符印與暗金咒文的對抗達到了!林燼的身體在光牢中劇烈地抽搐、痙攣,如同遭受著最殘酷的刑罰。終於,在一聲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不甘的嘶鳴後,她左臂上透射的金光猛地熄滅!皮膚下扭動的暗金咒文如同耗儘了力氣,不甘地隱沒下去,隻留下皮膚表麵淡淡的、如同燒傷般的暗紅色灼痕。那隻冰冷妖異的金色豎瞳,光芒急速黯淡,金色如同潮水般退去,眼白恢複,瞳孔劇烈地收縮、放大,最終變回了林燼原本漆黑的、卻布滿血絲和極致痛苦的眸子。
噗通!
籠罩著她的金色三角光牢瞬間破碎,化作點點光塵消散。三張玉質符籙同時裂開,化為齏粉。林燼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身體一軟,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楚珩眼疾手快,一步上前,在她後腦勺即將撞上冰冷地板的瞬間,手臂一攬,將她癱軟的身體接住。入手處一片冰涼,她的身體輕得嚇人,體溫低得如同剛從冰窖裡撈出來,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危機暫時解除。楚珩也幾乎脫力,踉蹌了一步才站穩。他低頭看著懷中昏迷不醒、臉色慘白如鬼、眉心還殘留著一道淡紅色符印灼痕的林燼,眼神複雜無比。有凝重,有審視,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探究。
包廂內一片狼藉。破碎的茶具,移位的茶案,地板上點點刺目的血跡(他的),空氣中還殘留著能量碰撞後的焦糊味和淡淡的血腥氣。
楚珩將林燼小心地放在唯一還算完好的軟墊上。他撕下自己衣襟下擺,草草包紮了依舊在滲血的左手掌心。然後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冰冷的空氣湧入,衝淡了室內的血腥和能量殘留。他對著窗外某個方向,手指以一種特定的節奏彈了幾下,似乎在發送某種信號。
做完這一切,他才回到軟墊旁,盤膝坐下,靜靜地看著昏迷的林燼,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窗外天色愈發陰沉。
不知過了多久,林燼纖長的睫毛劇烈地顫動了幾下,終於緩緩睜開。那雙曾經被金光占據的眼睛,此刻隻剩下深不見底的黑,如同劫後餘生的寒潭,裡麵盛滿了極致的疲憊、尚未散儘的恐懼、以及一種被徹底顛覆後的茫然和空洞。她看到了楚珩包紮的手,看到了包廂的狼藉,感受到了身體深處那雖然暫時蟄伏、卻如同休眠火山般隨時可能再次爆發的冰冷洪流,還有眉心那隱隱的灼痛……
“九……曜……”她乾裂的嘴唇翕動著,聲音嘶啞微弱,如同破舊的風箱,吐出這兩個重若千鈞的字眼,每一個音節都帶著靈魂被撕裂的痛楚。那不是疑問,而是絕望的確認。
“嗯。”楚珩應了一聲,聲音低沉,沒有了之前的慵懶或蠱惑,隻剩下一種陳述事實的平靜,卻比任何威脅都更令人心寒。“上古凶物,九曜。被某種極其強大且邪異的古老封印,強行禁錮在你體內。你就是它的‘容器’,也是它掙脫封印的最後一道枷鎖。”他看著林燼瞬間變得更加慘白的臉,繼續道,“你的‘死亡記憶’能力,不過是封印鬆動時,‘九曜’力量極其微弱的泄露所導致。每一次使用,都在加速封印的崩解。就像今天,真相的衝擊加上你能力的過度使用,差點讓它提前破籠而出。”
容器……枷鎖……泄露……加速崩解……
每一個詞都像一把冰冷的鑿子,狠狠鑿在林燼殘存的認知上。她不是天賦異稟,她隻是一個被選中的、盛放災厄的祭品!她賴以生存、探索真相的能力,竟是催命的毒藥!
巨大的荒謬感和冰冷的絕望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她閉上眼,身體抑製不住地細微顫抖,不是因為寒冷,而是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
“為什麼……是我?”她問,聲音輕得如同囈語。
“不知道。”楚珩回答得很乾脆,“或許是意外,或許是某種精心的挑選。線索在你師父那裡就斷了。”他頓了頓,看著林燼痛苦緊閉的雙眼,“但我知道一點,林燼。封印崩潰,‘九曜’破體,第一個被它吞噬得渣都不剩的,就是你。然後,是這座城市,是更多無辜的人。”
林燼猛地睜開眼,漆黑的瞳孔中映著楚珩平靜卻無比認真的臉。
“你想死嗎?”楚珩問,直白得近乎殘忍。
林燼嘴唇動了動,喉嚨乾澀發緊。死?不!在經曆過無數次死亡幻象的折磨後,她對生命有著近乎偏執的眷戀!哪怕這生命被詛咒纏繞!
“你體內的‘九曜’,是災厄,也是鑰匙。”楚珩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蠱惑力,儘管他此刻看起來狼狽不堪,“它能引來針對趙家的‘喚靈引’,因為它本身就是更高層次的‘靈’!是那些躲在陰暗處、覬覦著它的力量、或者想利用它達成某些目的的魑魅魍魎的目標!找到他們,弄清楚他們想做什麼,或許能找到延緩封印崩潰、甚至……找到一線生機的方法。”
他向前傾身,目光如同實質,牢牢鎖住林燼:“合作,林燼。你幫我追查滅門案背後的真凶,揪出那些覬覦‘九曜’的蟲子。作為交換,我告訴你延緩封印鬆動的方法,分享關於‘九曜’和玄門的一切情報,在你失控時……儘力壓製它,就像剛才那樣。”他揚了揚還滲著血跡的左手,“至少,讓你能活到弄清楚真相的那一天。”
活到弄清楚真相的那一天……
一線生機……
林燼看著楚珩包紮的手掌,那刺目的血跡提醒著她剛剛經曆的恐怖和這個男人所付出的代價。他的話,是誘餌,也是冰冷的現實。獨自一人,她根本無法對抗體內蘇醒的凶物,更無法對抗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敵人。楚珩,這個神秘莫測、危險至極的情報販子,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通向真相和生存的……引路人。哪怕這條路上布滿荊棘和陷阱。
掙紮在眼底劇烈翻湧。對楚珩的警惕和不信任根深蒂固,但體內那蟄伏的冰冷凶物帶來的死亡威脅更加迫在眉睫。她就像站在萬丈懸崖邊,身後是咆哮逼近的烈焰,麵前是深不見底的幽穀,而楚珩,是那根垂下的、不知是否牢固的繩索。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楚珩沒有催促,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眼神深邃,等待著她的抉擇。
終於,林燼眼底的掙紮被一種近乎麻木的決絕所取代。她極其緩慢地、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點了點頭。動作輕微,卻帶著一種墜入深淵的沉重感。
“……好。”一個字,嘶啞,破碎,卻無比清晰。
楚珩緊繃的嘴角幾不可察地放鬆了一絲。他站起身,走到包廂角落一個不起眼的矮櫃旁,拉開抽屜,從裡麵取出一個巴掌大小、通體漆黑、觸手冰涼的非金非木小盒。他打開盒子,裡麵是幾顆龍眼大小、散發著淡淡苦澀藥香的暗紅色蠟丸。
“這是‘定魂丹’。”楚珩取出一顆,遞給林燼,“能暫時安撫你體內躁動的凶戾之氣,也能稍微穩固一下你那搖搖欲墜的封印。省著點用,材料很難找。”他的語氣恢複了那種商人式的平淡。
林燼沒有猶豫,接過蠟丸。入手冰涼,那股苦澀的藥香鑽入鼻腔,奇異地讓她體內那蠢蠢欲動的寒意稍稍平複了一絲。她緊緊攥住蠟丸,仿佛攥住了最後一點希望。
楚珩又走到窗邊,看著外麵愈發陰沉的天色和梧桐樹上殘留的雨滴。“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日落時分,城南舊貨市場門口見。”他轉過身,看著依舊坐在地上、虛弱不堪的林燼,眼神恢複了那種慣有的、帶著點玩味的深邃,“帶好你的‘眼睛’,林小姐。我們要去的地方,普通的光線……可照不亮。”
他指的是她的“死亡記憶”能力。
林燼沉默地點點頭。身體依舊冰冷虛弱,但攥著“定魂丹”的手心,卻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熱。深淵之路,已然開啟。而她,彆無選擇,隻能緊握著這不知是救命稻草還是催命符的“定魂丹”,跟著眼前這個亦正亦邪的引路人,踏入那名為“隱市”的、更加黑暗未知的洪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