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渾濁貪婪的眼睛剛剛鎖定莫凡,下一瞬,一股黏膩、滾燙、散發著濃烈油汙與腐肉混合惡臭的熱浪就兜頭壓下!莫凡甚至來不及發出尖叫,一隻厚如橡膠門板、覆蓋著油膩汙垢和粗糙死皮的碩大手掌,就以驚人的速度和力度,從那片蠕動的脂肪壁壘中猛然探出,如同拍蚊子般將他整個身體死死按在了冰冷的不鏽鋼台麵上!
劇痛與窒息同時襲來!莫凡感覺自己像個被壓扁的軟體生物,全身骨骼在巨大力量下發出細微卻令人心悸的咯吱。廚師那隻短粗得與龐大身軀不成比例的手指,像是五根浸泡過屍油的粗壯香腸,瞬間收攏,將他纖細的腰腹死死攥在其中。滾燙的油膩感包裹住他,難以想象的巨力從四麵八方擠壓、碾壓!他的肋骨痛苦地內陷,每一次本能的反抗都讓那深陷進皮肉的肥膩指印陷得更深。他眼球暴突,視野邊緣迅速被黑暗吞噬,耳邊是血液衝頂的轟鳴和自己細微到如同漏氣風箱般的、瀕死的吸氣聲。空氣被徹底榨乾,肺葉在絕望地燃燒,卻吸不進一絲氣息。
“吱嘎……”
廚師喉嚨裡發出一聲如同老舊絞肉機啟動時的、混合著興奮與急切的低吼。它絲毫沒有控製力道的自覺,反而因為“獵物”的虛弱掙紮而更加亢奮。那雙渾濁的小眼睛因為狂喜而布滿血絲,黏稠的口涎如同開閘般嘩嘩流下,澆了莫凡滿頭滿臉,帶來滾燙腥臊的窒息感。
它根本沒意識到(或根本不在乎)掌中小生命的脆弱。它像捏到了一隻令它極度滿意的肥美田鼠,帶著一種令人膽寒的、孩子氣般的殘忍興奮,就這麼笨拙地、手忙腳亂地捏著莫凡,挪動自己沉重如山的身軀,開始在巨大的廚房裡尋找著什麼。莫凡如同破布娃娃般在它油膩的掌握中劇烈顛簸晃蕩,每次撞擊廚師肥厚的身體或旁邊的金屬櫃都讓他眼前發黑,幾乎昏厥。
“當啷!”一聲刺耳的金屬碰撞聲響起。
莫凡感到禁錮他的力量突然鬆開了些許,身體隨即被粗暴地投擲出去!一陣天旋地轉,他瘦小的身體重重砸在冷硬的金屬底板上,摔得他五臟六腑都錯了位。刺眼的冷光中,密集、冰冷、帶著鏽跡的柵欄陰影瞬間印滿了他的視野。一個由粗壯鋼筋焊接而成、布滿褐色汙漬和可疑乾涸液體的生鏽鳥籠(或者說鼠籠),如同為他量身定做的囚室,將他牢牢困在其中。籠子的每一根鋼筋都比他的拇指還粗,散發出鐵鏽、腥味和絕望的氣息。
籠門“哐當”一聲被某種生鏽的插銷鎖死。
廚師那張巨大而油滑的禿臉湊近了籠子,渾濁的眼睛貪婪地在籠內掃視了幾圈,仿佛在欣賞盤中的佳肴是否安置妥當。它心滿意足地、如同哼歌般從喉嚨深處擠出幾聲含混的咕嚕,粘稠的涎水滴落在籠門前的金屬地麵上,“嘶……”地騰起一小縷微弱的霧氣(或許是油脂?)。隨後,它挪動那座肉山般的軀體,笨拙地轉過身去,走向了灶台的方向。沉重的腳步聲再次有規律地響起,伴隨著不鏽鋼廚具被翻動、擦拭刀刃、以及某種沉重砧板被重重放下的熟悉聲響,每一步聲響,都像是為莫凡敲響的最後喪鐘。
籠子內狹小而冰冷。莫凡蜷縮在角落,粘膩的廚師口涎和他自己的汗液油汙混合在一起,緊貼著皮膚,帶來深入骨髓的惡心與寒意。他劇烈地咳嗆著,大口吸入這牢籠裡汙濁的空氣,每一次呼吸都帶動胸腔肋骨發出尖銳的疼痛。視線終於勉強聚焦,穿過冰冷的柵欄,他隻能看到遠處灶台前那個晃動著的龐大背影,以及那背影手中偶爾反射出刺目寒光的利器輪廓。
恐懼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尖叫和奔逃。一種極致的、深不見底的冰冷絕望,如同冰水般從他腳底迅速上湧,凍結了他每一個試圖掙紮的神經末梢。被鎖在籠中,聽著那代表“準備烹飪”的熟悉聲響,看著那龐大屠夫的背影……
他不用想就知道。
自己不再是那個追尋自由的逃亡者。
他隻是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等待著被宰割、被清洗、被肢解、最終被扔進鍋裡翻炒的——新鮮食材。
冰冷的絕望如同棺蓋,緊緊封住了莫凡的意識。他縮在籠子鏽蝕的角落,刺目的冷光灼烤著他殘存的意識。遠處灶台傳來的沉重剁擊聲和金屬刮擦的銳響,每一下都清晰得如同敲在他的脊椎骨上,為他生命的倒計時做著無情注解。他甚至能想象出那把巨大、閃著寒光的屠刀切開肉質的多汁聲響,而這聲音的下一個注腳,就將是他的身體。
就在莫凡幾乎要被這無形的絞索勒斷最後一絲神智之時——
“嘎——!!!”
一聲極其突兀、尖銳到刺穿耳膜的怪叫猛地炸響!像是被滾油燙到喉嚨的閹豬發出的嘶鳴,瞬間打破了廚房裡那令人窒息的死亡節奏。
莫凡被這聲音驚得一個激靈,猛地抬起頭。
隻見那龐大的廚師背影極其僵硬地頓住了揮舞廚具的動作,那顆油滑的禿頭猛地轉向廚房門口的方向。它那兩粒深陷在肥肉中的渾濁小眼睛,此刻迸發出一種近乎瘋狂的、混雜著暴怒與另一種原始興奮的光芒!喉嚨裡還在持續地、不連貫地迸出嘶啞的、意義不明的咕嚕和尖嘯。
下一刻,廚師那笨重的身軀爆發出完全違背常理的恐怖速度!它像一頭被紅布激怒的公牛,完全丟開了手中的東西(沉重的剁骨刀“哐當”一聲砸在金屬台麵上,彈跳著滾落在地),咆哮著,瘋狂而笨拙地衝向那扇半開的厚重金屬門!龐大的身軀帶起呼嘯的風聲,沉重的腳步重重踩踏地麵,整個廚房似乎都在它的狂奔中微微震顫!
透過廚房門的縫隙,莫凡隻瞥見一條短促、模糊不清、在冰冷走廊閃爍光影中倉皇竄過的一小團白色殘影,形狀不明,大小難辨,像是被狂風吹起的一張紙片,又像是某種動作快得看不清的小動物尾巴,瞬間就消失在門外明滅的光線交界處。廚師那龐大的身軀也緊跟著撞出門口,發出沉重的撞擊聲,腳步聲和憤怒的咆哮聲瞬間被放大的走廊回音包裹,迅速遠去,如同追著一陣捕風捉影的泡沫。
死寂。
絕對的、令人心悸的死寂重新籠罩了這個冰冷的金屬空間。隻剩下籠子外被廚師撞歪的金屬台架上,幾滴殘留的冰冷冷凝水,滴落在被丟棄的剁骨刀寒刃上,發出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叮…叮…”聲。
安全?暫時……安全了?
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衝破那層沾滿汙垢的薄薄皮膚。莫凡僵硬的身體猛地一顫,巨大的、不真實的僥幸感混合著劫後餘生的顫抖瞬間淹沒了他。但下一秒,冰冷的現實如同柵欄的鐵鏽觸感,狠狠刺痛了他貼著籠壁的皮膚。
安全?僅僅是暫時的!隻要還被關在這該死的籠子裡,隻要那個可怕的屠夫回來……
求生的欲望如同澆了油的烈火,瞬間燒儘了所有的麻痹和絕望!他猛地從角落彈起,因虛弱和之前的窒息而眼前一陣發黑,但他死死抓住了生鏽的欄杆穩住自己。必須出去!現在!趁那個怪物被引開!
他瘋狂地掃視著囚籠之外有限的視野。籠子正放在那個巨大冰冷的不鏽鋼操作台邊緣!
這個高度……莫凡估計了一下,如果籠子從這裡摔下去,大概能超過他身高的兩倍有餘!下麵的地麵是同樣堅硬無比的金屬地麵。生鏽的籠子會散架嗎?巨大的撞擊力是否會直接要了他的命?他不確定。這籠子的鋼筋看起來很粗……但從高處墜落的衝擊力,即便是鏽蝕的接點也可能會崩開吧?或許……或許能撞開鎖頭?或者砸彎關鍵的欄杆?
可能性如同迷霧中的鬼火,虛無縹緲又充滿致命誘惑。但莫凡更確定的是:待在原地,等那個廚師回來,下場隻有一個——被宰殺、被處理、被下鍋翻炒成怪物的一盤菜!那種結局清晰、冰冷、毫無幻想空間,比這深不見底的籠子更黑、更冷!
沒時間猶豫了!遠處的腳步聲和咆哮雖然遠去,但隨時可能折返!
莫凡狠命咬破了自己的下唇,血腥味瞬間在口中彌漫開,刺激著他麻木的神經。他用儘全身力氣,將自己瘦小的身體如同一枚撞擊鐘擺的炮彈般,狠狠地、不顧一切地撞向籠子內壁!不是一次,而是拚儘全力、反複地、瘋狂地將自己身體的重量和全部衝力砸在籠子的側網上!目標——籠子懸在台麵邊緣的下方區域!
“哐!哐哐哐!”
刺耳的金屬摩擦撞擊聲和鐵籠搖晃的哀鳴瞬間充滿了冰冷的空間!鏽渣被震得簌簌落下。每一次撞擊,他都感覺自己的骨頭像要和生鏽的鋼筋一起散架,震得他眼前金星亂冒,肩膀手臂劇痛,但他不敢停!也絕不能停!汗水混合著唇邊滲出的血絲,在他臉上留下扭曲的痕跡。
籠子在他的自殺式撞擊下,劇烈地、危險地在光滑冰冷的台麵邊緣搖晃起來,如同狂風中的秋千!每一次極限的晃動,離墜落隻剩下毫厘之遙!
他死死盯著下方的金屬地麵,那裡冰冷、堅硬、反射著死亡的光澤,但也可能是他唯一的、鋪著荊棘的生路入口!
每一次拚儘全力的撞擊都像在用骨頭敲擊生鏽的喪鐘。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莫凡眼前發黑,耳中嗡鳴不止,嘴裡全是牙齒磕碰帶來的血腥味。但那生鏽的鳥籠,在他近乎自殺式的搖晃衝擊下,重心終於越過了光滑台麵的臨界點!
時間在那一刻仿佛凝滯壓縮。莫凡隻感覺腳下的支撐瞬間消失,整個籠子連同他一起,脫離了重力的束縛,卻又立刻被更強的力量狠狠攫住——下墜!
失重的恐怖感攫住了他的心臟!籠子並非垂直落下,而是在最後撞擊的動量作用下,帶著一個絕望的翻滾姿態,朝著堅硬冰冷的地麵急速砸落。風聲尖銳地呼嘯過耳際,鏽蝕的鋼筋和扭曲的金屬網在翻滾中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扭曲聲響!視野如同失控的萬花筒,冷光燈、金屬牆壁、油膩的地麵、角落裡堆疊的模糊陰影,所有的一切都在劇烈旋轉模糊中碎裂又重組。
“轟————哢!!!”
一聲遠比他想象中更加狂暴、帶著金屬徹底崩壞意味的巨響在堅硬的地麵轟然炸開!不是簡單的碰撞,而是某種結構瞬間被巨力撕裂瓦解的毀滅之聲!整個廚房的地麵都似乎為之一震。籠子底部幾根相對較細的鋼筋應聲而斷,扭曲崩飛!無數鏽蝕的金屬碎屑如同致命的黑色雪片般伴隨巨響四濺噴發!連接底座的幾處焊接點如同脆弱的餅乾般瞬間崩裂!
莫凡感覺自己像一個被塞進鐵桶從懸崖拋下的布偶!在撞擊發生的瞬間,一股無法形容的狂暴力量無視了骨骼肌肉的存在,野蠻地貫穿了他身體的每一條縫隙!他被狠狠地摜在籠底又彈起,整個身體在狹窄的金屬囚籠內部壁間反複、凶猛地撞擊、翻滾。劇痛如同海嘯淹沒每一寸神經!胸骨仿佛被重錘砸裂,脊椎傳來令人昏厥的錯位嘎吱聲,右肩胛骨狠狠撞在一根斷茬的鋼筋上,瞬間皮開肉綻,滾燙的鮮血噴湧而出!眼前被猩紅與黑暗交織的狂潮吞噬,強烈的惡心感和眩暈如同無數隻手攥緊了他的腦髓瘋狂搖晃!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秒,又仿佛一個世紀——世界終於停止了那毀滅性的旋轉和哀鳴。
隻剩下死寂,以及撕心裂肺的痛楚在全身嘶嚎。
莫凡癱軟在一堆完全扭曲變形、仿佛被巨象踩踏過的破銅爛鐵之中,身下是冰冷的地麵和他自己流出的溫熱粘稠的液體(是汗?是血?)。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牽動著碎裂般的劇痛,仿佛肺葉裡也插滿了玻璃碎片。他掙紮著,如同一條被甩上岸的垂死的魚,用儘殘存的意誌力,想要撐起這具似乎已經不屬於自己的身體。
骨頭……真的像要散架了……但……好像……還連著……
就在這時,幸運,那微乎其微的、殘酷命運縫隙中漏下的偶然,降臨了。就在籠子墜落翻滾、鋼筋崩斷的巨大衝擊力中,那扇曾經被生鏽插銷鎖死的籠門,脆弱的合頁(鉸鏈)終於不堪重負,如同被巨力撕扯的劣質紙板,在一聲輕微卻關鍵的金屬斷裂脆響中徹底變形、崩開了!籠門以一個扭曲的角度歪斜著掛在半殘的框架上,露出一個剛好夠他擠出去的死亡通道。
沒有時間去檢查傷口,沒有時間去慶幸。活下去!爬出去!這個念頭如同唯一的光點在無邊痛楚的泥沼中燃燒。莫凡拖著自己仿佛粉身碎骨的身體,用指甲摳進冰冷油膩的地麵,一點一點,帶著讓人不忍直視的艱難和淋漓的鮮血,從那扇扭曲破裂的籠門裡強行將自己擠了出去,每一次關節的移動都像有燒紅的刀片在鋸割筋肉。
新鮮的冰冷空氣灌入鼻腔,帶著血腥、金屬腥和遙遠油汙的味道。莫凡佝僂著身體,跪在冰冷的金屬地麵上,劇烈地喘著粗氣,視野邊緣的黑暗中飛舞著跳躍的光點。他抬起頭,渙散的目光本能地在彌漫著血腥味和死寂的空間裡掃視——
出口!
就在靠近門口儲藏架的地方,那扇厚重的金屬門……竟然虛掩著!
一條刺目的冷白色光線如同審判之劍,從虛掩的門縫中強硬地劈入這個冰冷絕望的廚房。
顯然,肥胖廚師離開時太過瘋狂急迫,竟然忘記了將這最後的壁壘完全關閉!這扇門,此刻不再通往怪物追逐的走廊,而是變成了一條意義不明的……生路?或者通往另一個地獄的入口?莫凡不知道。門的後麵,是強光、是未知、是可能再次撞上廚師的厄運,還是可能的轉機?
但他沒有選擇。
一絲力氣都不敢浪費。莫凡顫抖地支撐起麻木而劇痛的膝蓋,用沾滿自己鮮血的手抓住旁邊一個冰冷的金屬櫃角,將自己的身體一寸一寸地強行拉離血汙的地麵。劇烈的疼痛讓眼前陣陣發黑,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斷裂般的內臟疼痛,但他強迫那破敗不堪的雙腿邁動。虛弱的身體搖搖晃晃,步履踉蹌如同剛斷線的提線木偶,一步一步,向著那道劈入黑暗的、意義不明的耀眼裂縫挪去。
門後麵是什麼?天堂?地獄?屠宰場?他不知道,也沒有選擇的權力。他隻知道留在這裡,便是砧板上待宰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