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青正驚愣間,墨朗已經走了。
他說的老婦人,陸青青已經猜到了是誰。
這本就是寧修文母子罪有應得。
如果不是屢次來害她,她也不會下狠手。
但總歸,心裡壓抑的很。
那是一條人命。
她是救人的醫生,前世從未沾染過罪惡。
可是想到劉氏最後還跑到她家來上吊,陸青青心腸漸漸冷硬。
怪不到她,若寧修文以後真做了官,這對母子還不知造就多少罪惡。
剮一人,救數人,應該!
還有丁香……
嗬嗬!
後半夜下起了雨。
天亮以後,堪堪雨停,劉氏的屍體被人發現。
原來墨朗給掛到村中央,大磨盤邊的大槐樹上了。
那大槐樹可是一棵百年古槐,是村子建立時,請風水先生指點栽種在那的。
代表全村的風水。
劉氏在那自殺,沒人同情,反而把人都氣壞了。
裡正去找寧修文收屍,發現寧修文已經不見了。
他跑了!
不過沒跑多遠就被收印子錢的抓住了。
“早防著你呢!還真敢跑!”
“給老子斷了他手腳,扔大街上乞討去!”
“不要,不要斷我手腳!”寧修文垂死掙紮。
“我可以用彆的法子還錢的,你們可以把我賣到小倌館,比斷我手腳劃算!”
“哈哈哈,大哥,原來傳言是真的啊?世上還有這麼賤的男人!
就這樣的也能考上秀才?”
秀才。
寧修文記起成為秀才的那天。
那像是一場絢爛華麗的夢。
轉瞬間就消失了。
有三兩個孩童背著書包去鄰村的學堂上學,一路追逐打鬨。
寧修文又記起自己上學的日子。
可他從來都是獨來獨往。
因為他的母親,交不起束脩,當著所有人的麵跪在老師麵前,求他免了束脩。
他覺得恥辱,隻能低著頭讀書。
夫子誇他,他心內得意欣喜,可最後總會被提醒一句:你的母親為你付出良多,唯有出人頭地才能報答她。
這份恥辱,一直伴隨他度過了他的求學生涯。
考上秀才,他一次都沒有再去看望那個夫子!
他也從未覺得母親為他付出過什麼!
隻不過是她想要一個秀才兒子,來彌補她沒有做過秀才娘子的遺憾罷了!
秀才……哈哈秀才!
去他娘的秀才!
……
"爹,那對母子終於完蛋了!"丁香狠狠吐了一口惡氣。
丁宏時臉發沉:“劉氏真是沒用,自殺也不拖著陸青青一起。
現在爹也不能行醫了,以後怎麼辦?”
“爹,不是還有一百兩銀子嗎,夠我們用的了。”
“一百兩哪夠,你瞧瞧陸家,天天吃肉,你敢那麼造騰嗎?有穩定的錢進賬,心裡才安穩。”
這麼一說,是不大敢花,她肚子裡還有孩子要養呢!
孩子出生了還要考秀才。
她雖然做不成秀才娘子,但可以做秀才娘!
這是寧修文的種,讀書一定厲害。
“爹,要不咱離開這,到沒人認識的地方。”
“太麻煩了,戶籍……”丁宏時沒說下去。
換一張戶籍是很麻煩的,需要很多銀子不說,得找到靠譜的關係。
當年他換戶籍是因為衙門有相熟的人,再換個地方,去哪裡找人去。
“沒關係,香兒,爹被禁止行醫了,你可沒有,陸青青能行醫,你也能。
從今天起,爹就教你醫術,給你搜集醫書,你到時候考個執醫證回來,當真正的大夫。”
啊?
丁香愣住。
爹一輩子都考不出個執醫證,她怎麼能行?
寧修文母子的消失,也就在村裡議論了一兩天。
母子倆人實在是沒什麼好人緣,更多的是當做反麵教材訓導家裡的孩童。
他家的破房子,被收債的一並收了去。
正好李老鴰分家,花三兩銀子買了。
李老鴰到底顧忌李夢的名聲,沒控告梁有田虐妻。
原來的家一分為二,給了老大和老二。
他帶著老三老四,還有閨女住進了剛買的破房子。
經過這操作,老大老二家被村人指指點點,氣的兩家揚言李老鴰以後彆指望他們養老。
“爹,都怪我,讓你和大哥二哥離心。”
李夢養了幾日,除了頭還時而暈,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隻是精神還是萎靡。
“對,都怪你!受了欺負也不知道回來找爹!
爹雖然老了,但是能活幾年,就護你幾年,絕不讓你再受人欺負!”
“爹,還有我們哥倆呢!”老四說。
李老鴰哼哧了一聲,沒理會。
彆看現在哥倆還知道護著妹妹,誰又知道娶了親後怎麼樣呢!
像老陸家那樣的兄長,可不多見。
老三猶豫了下,還是道:“可朝廷規定,和離和被休的婦人,沒有男丁傍身,一年後還是要被官媒拉去婚配的。”
李夢哆嗦一下,垂下了頭。
“沒什麼的,隻要,不打人……”
李老鴰有些想哭。
忽然就想起李夢剛出生時候的事。
生了四個兒子,最後得了個閨女,他一連抱了三天舍不得撒手。
小時候也是她最乖,從地裡回來早就有涼好的水等著他。
她娘沒了後,全是她給哥哥們洗衣,做飯,喂雞,放鵝。
李老鴰喉頭憋的生疼,始終沒說出讓她不再嫁人的話。
他老了。
不像老陸,有手藝。
靠地裡種的那點莊稼,交不起那麼高的稅。
“爹,爹會再給你挑個好的。”
李夢的精神更萎靡了些。
“老鴰叔——”
陸青青清亮的聲音響起。
父子三人的眼睛俱都一亮。
“青丫頭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青青妹妹,你喝水。”老三殷勤的遞上水。
老四看了看自家哥哥,默默的把上前的腳步退回來。
“不麻煩,我就是來給夢姐姐檢查一下身體。”
陸青青從未上門給人診病,來這裡是頭一份。
李老鴰此刻看她的眼神跟親閨女似的,早忘了以前怎麼罵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