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影兵團屠光了那些豬狗不如的畜生之後,這座村莊重新恢複了寧靜。
周大柱緩緩走到一具老婦人的屍體前撲通一聲跪下,粗糙的手指顫抖著撫過老人滿是皺紋的臉。
那是王嬸,昨天王嬸還顫巍巍地給他們送來半碗樹皮粥,如今卻隻剩下一具冰冷的軀殼。老人的眼睛還睜著,渾濁的瞳孔中凝固著最後的驚恐。
春桃癱坐在地上,淚水無聲地滑落。她懷裡的小草掙紮著探出頭,看地麵上的滿地的屍體,嚇得把小臉埋進母親胸口。
林神都站在一片狼藉的村中央,金色的眼眸掃過這片人間地獄。
李雲濤清點完幸存者,臉色陰沉地走到林神都身旁:“聖主,全村一百十七口,隻找到十一個活著的。大多是藏在地窖裡的孩子和老人。“
“聖……聖主大人……“
一個微弱的聲音從林神都身後傳來。林神都轉身,看到小草不知何時已經掙脫母親的懷抱,搖搖晃晃地走到他麵前。小女孩的臉上還掛著淚痕,臟兮兮的小手揪著他潔白的衣角。
“你能救救小丫嗎?她之前還給我吃了一口饃“小草指著不遠處的一具屍體說道。
林神都聞言望去,那是一具年輕女子的屍體時,她身下還護著一個五六歲的女孩。但那女孩臉色蒼白,已經沒了呼吸。
“小草!彆胡說!“周大柱慌忙跑過來要拉女兒:“人死不能複生,彆為難神仙“
林神都抬手製止了周大柱。他蹲下身,平視著小草的眼睛:“你想讓我救他們?“
林神都低頭看著這個不及他腰高的小女孩。那雙眼睛裡沒有恐懼,沒有懷疑,隻有全然的信任和希望,就像信徒仰望神明時的眼神。
小草用力點頭,臟兮兮的小手抓住林神都潔白的衣袖:“爺爺說過,神仙什麼都能做到“
林神都沉默了片刻,死亡令死者複活,這是神明的權柄。
但此刻,當他看著小女孩眼中的淚水,一個念頭突然擊中了他,我現在不就是神明嗎?
不老不死,飛天遁地,移山填海,千變萬化……
凡人對神明所想象的強大,都在他身上實現,他此刻就是近乎無所不能的神明!
那麼……為什麼不能複活死者?為什麼不能做到?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像野火般在他心中蔓延。林神都閉上眼睛,感受著體內流動的符咒力量。
馬符咒能治愈一切傷病,狗符咒賦予永生,雞符咒使萬物漂浮,猴符咒千變萬化……而羊符咒……羊符咒能讓他靈魂出竅,看見並觸碰他人的靈魂!
林神都猛然睜開眼,金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世界在他眼中驟然變化。
空氣中浮現出無數半透明的身影,他們漂浮在各自屍體上方,麵容模糊卻充滿哀傷,有的茫然四顧,有的則試圖觸碰活人卻徒勞無功。
一個老婦人的靈魂飄到林神都麵前,緩緩跪下,乾癟的嘴唇開合著似乎在祈求什麼。
自從得到羊符咒後,他就用用羊符咒的力量觀察過死後人類的靈魂究竟發生什麼事情,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後他確定這個世界沒有冥界也沒有輪回,靈魂會在死後幾小時到幾天內逐漸消散,就像晨露蒸發一樣無聲無息。
林神都看著這些靈魂思考著,羊符咒能讓他看見並觸碰靈魂,馬符咒可以治愈任何傷勢。如果兩者結合
一念至此,林神都伸出了手,那具小女孩的屍體緩緩飄到他麵前。
孩子的胸口被長矛貫穿,傷口已經發黑。林神都伸出右手,馬符咒的紫色光芒流水般傾瀉而出,包裹住那具小小的軀體。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可怕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青白的臉色逐漸紅潤,連被扯亂的衣衫都恢複如初,但孩子依然沒有呼吸。
“聖主,這“李雲濤欲言又止。
林神都沒有回答,左手同時亮起羊符咒的藍色光芒。他對著空氣做了個“抓取“的動作,奇跡般地,一個模糊的小女孩身影被他從虛空中“拽“了出來。
那靈體茫然地眨著眼,在看到自己身體時突然激動起來。
“回去。“林神都輕聲道,將靈體輕輕按向修複好的軀體。刹那間,藍紫兩色光芒交織成絢麗的漩渦。
小女孩的胸口突然起伏,緊接著……
“咳!“小丫猛地睜開眼睛,像溺水的人突然浮出水麵般大口喘息。
“小丫!“小草尖叫著撲上去抱住小夥伴,兩個小女孩哭成一團。
圍觀的村民全都呆若木雞,周大柱的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春桃腿一軟跪倒在地,不停念叨著“老天爺“。
林神都卻沒有停頓,他走向下一具屍體,然後是再下一具馬符咒修複軀體,羊符咒召回靈魂。一個接一個,老人、婦女、孩童死者蘇醒了。
“神仙真的是神仙“周大柱喃喃自語,跪在地上不住磕頭。春桃抱著蘇醒的小丫,淚水浸濕了衣襟。
當最後一個死者,那位被開膛破肚的王老漢睜開眼睛時,整個村莊爆發出震天的哭聲。
不是悲傷,而是狂喜,是敬畏,是無法言說的震撼。
“神明降世!“有人高喊。
“聖主萬歲!“村民們跪伏在地,額頭緊貼泥土。
林神都緩緩放下雙手,光芒漸漸收斂。他環視四周,看著這些跪拜的村民,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湧上心頭。這不是簡單的感激或敬畏,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連接。
他們將他視為真正的神明,視為救世主。
林神都抬起頭眺望著遠方,張獻忠的軍隊還在附近肆虐,數以萬計的百姓正在遭受同樣的苦難。
已經不能容忍這些豬狗不如的畜生們存在於還有希望的世界,必須要把他們全部都送進黑影王國裡,把他們的生命終結吧!
林神都抬起手,隨著他的意誌,地麵上的陰影開始蠕動,擴大,連接成片。
無數鬼影兵團從黑暗中湧出一萬、兩萬轉眼間,整個村莊外圍已被黑影兵團填滿,數量之多,讓剛剛複活的村民們再次屏住呼吸。
“我將親自討伐張獻忠。“林神都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任何殘害百姓者,都將付出代價。“
複活的村民們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小草掙脫父親的懷抱,跌跌撞撞地跑向林神都,小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角。
“神仙哥哥,“小女孩仰著臉,天真地問,“你是老天爺派來救我們的嗎?“
林神都低頭看著這個小丫頭,沉默了片刻。
老天爺?
林神都在心中冷笑。
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老天爺?即便有,那天道也不過是冷漠無情的規則,它不會憐憫眾生,不會因凡人的苦難而動容。
它隻會高高在上,俯視著世間的一切,任憑生靈在痛苦中掙紮、死去。
天不救人,但他會!
他不是虛無縹緲的老天爺,他是聖主!是掌握生死、逆轉命運的神明!
林神都緩緩蹲下身,伸手輕輕撫過小女孩的頭發。他的聲音低沉而威嚴,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溫度。 "不,孩子。"
"我不是老天爺派來的。"
他站起身,金色的瞳孔中仿佛燃燒著神性的火焰。
"我就是天!"
話音落下,整個村莊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一瞬。
村民們瞪大了眼睛,連呼吸都停滯了。李雲濤站在一旁,心臟劇烈跳動,他從未見過如此狂妄卻又如此理所當然的宣言。
天? 不,林神都甚至比天更可怕!
因為天不會回應凡人的祈求,而林神都會!
他不僅能殺人,還能救人!
他不僅能毀滅,還能創造!
他不僅能掌控生死,還能讓死者複生!
這樣的存在,不是天,又是什麼?
小草呆呆地看著他,小小的腦袋還無法完全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但她本能地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那……"她怯生生地問,"神仙哥哥會一直保護我們嗎?"
林神都看著她,嘴角微微揚起。 "會。"
他抬頭,目光掃過所有村民,聲音如雷霆般回蕩在村莊上空。
"隻要你們信仰我,我便賜予你們新生!"
"隻要你們追隨我,我便讓你們不再畏懼死亡!"
"因為……"
他的聲音低沉而威嚴,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就是你們的神!"
李雲濤看著被眾人簇擁的林神都,身體微微一震仿佛想起了什麼。
多年前在他江南遊學時遇到過一個西洋傳教士。當時那個西洋傳教士將他帶到了教堂之中,在教堂之中有一幅巨大的壁畫,他至今都還記得那壁畫上描繪的場景。
在太陽的光輝下,眾人擁簇著他們的神明,走向聖城。
此刻的場景何其相似,隻是畫中的神明換成了眼前這個白衣青年,並且這位神明,比任何傳說中的存在都更加真實,更加慈悲。
林神都轉身麵向東方,那裡是張獻忠大軍所在的方向。
鬼影兵團無聲地列隊,等待著他的命令。複活的村民們自發地聚集在他身後,形成了一支奇特的隊伍,生者與影子的軍隊,擁簇著他們的神明,向著黑暗進軍。
城中,一座豪華的府邸中。
燈火通明的大廳內,絲竹管弦之聲不絕於耳。張獻忠的四位義子之一,被其封為平東將軍的孫可望正高坐主位,身披錦袍,腰佩玉帶,一張國字臉上帶著誌得意滿的笑容。
他左右兩側坐著城中的權貴和手下的親信將領,觥籌交錯間,酒香與脂粉氣混雜,熏得人昏昏欲醉。
桌上擺滿了珍饈美味,烤得金黃的全羊、燉得酥爛的鹿肉、鮮嫩的魚膾,還有堆成小山的白麵饅頭,鬆軟得仿佛能掐出水來。
席上從江南運來的美酒,一壇接一壇地開封,琥珀色的酒液在夜光杯中蕩漾,映照著賓客們醉醺醺的臉。
權貴們舉杯諂笑,歌姬舞袖翩躚,絲竹聲掩蓋了城外隱約的哀嚎。
這裡,是人間天堂。
而城外,是煉獄。
城外,餓殍遍野。百姓們連樹皮都啃光了,草根挖儘,觀音土塞進嘴裡,卻仍填不飽乾癟的胃。而城內飄來的肉香讓幸存者癲狂地捶打城門,換來守軍一陣箭雨。
但這裡,酒肉堆積如山,權貴們醉生夢死,仿佛這亂世與他們無關。
這座城,是孫可望半月前攻下的。
破城當日,他縱容手下燒殺搶掠三日,美其名曰“犒賞三軍“。
在那三日中,百姓的哭喊聲徹夜不絕。金銀存糧,儘數被搜刮一空。女子被拖入營帳,男子則被強征為苦力,稍有反抗便是一刀了結,然後斬下頭顱像燈籠一樣掛在城牆上隨風吹動。
而那些跪地求饒的富商、士紳,隻要獻上錢財,便能保住性命,甚至繼續作威作福。
席間,一名鄉紳諂笑著為孫可望斟酒:“將軍威震四方,這天下遲早是您的囊中之物!“
“是啊,將軍英明神武,此城能得將軍坐鎮,實乃百姓之福啊!”一位富商也舉杯奉承道。
另一名商賈附和:“就是,就是。管他明朝還是大西,咱們隻認將軍這樣的真龍!“
眾人哄笑,紛紛讚同。
而孫可望端起酒杯一飲而儘,眼中閃過一絲譏諷,他當然知道這些人心裡在想什麼。
這些家夥們根本就不在乎誰坐江山,隻要能讓他們繼續錦衣玉食,隻要自己的宅院、田產和窖藏的銀子安然無恙,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跪地稱臣。
孫可望輕輕搖晃著酒杯,目光掃過滿堂賓客心中冷笑。不過正是有這些蠢貨的裡應外合他們才能這麼快攻下這座城池。
“將軍,這城裡的百姓,可真是越來越不老實了。”一個富商諂笑著湊近,“前幾日還有人敢攔我們的糧車,真是不知死活。”
孫可望冷笑一聲:“刁民罷了,殺幾個,剩下的自然就老實了。”
“將軍英明!”眾人齊聲附和,酒杯碰撞,笑聲刺耳。
砰!
就在這時,廳門被猛地撞開!
“將、將軍!大事不好!”
一個滿身是血的士兵跌跌撞撞衝了進來,撲倒在地。
孫可望眉頭一皺,酒杯重重砸在案上:“慌什麼?說!”
那士兵顫抖著抬起頭,臉上滿是恐懼:“妖……有妖怪!我們的征糧隊……全死了!”
滿座嘩然。
“胡說什麼!“一名將領拍案而起,“哪來的妖怪?“
孫可望眯起眼,盯著那士兵:“仔細說,若敢胡言亂語,老子剝了你的皮!”
士兵渾身發抖,聲音嘶啞:“真的!將軍!我們奉命去附近的村子征收糧餉,結果遇到一個白衣妖人!他、他能驅使怪物!那些黑色的怪物見人就殺!我們一百多號兄弟,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幾下就被殺光了!就、就剩我一個逃了回來……“
他咽了口唾沫,聲音更加顫抖:“那妖人還說……說要屠了這裡……“
廳內瞬間安靜了一瞬,隨即爆發出一陣哄笑。
“哈哈哈!妖人?怪物?你小子是不是被嚇傻了?“
“妖怪?你當這是說書呢?”
孫可望也嗤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輕蔑:“荒唐,妖人?裝神弄鬼的東西,也敢來嚇唬老子?”
咚!咚!咚!
這時城外,突然傳來沉悶的鼓聲。一名親兵急匆匆跑進來:“將軍!城外聚集了數千百姓,領頭的是個白衣人!”
聞言孫可望臉色一沉,猛地站起身:“走!上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