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的浪濤拍打著礁石,將鹹澀的海風卷入霧隱宗新築的院牆。
玄影握著木杖的手頓在半空,遠處暗衛的呼喊與藥田中小弟子的驚呼仿佛都成了縹緲的回響。
他望著那株突然生長的嫩芽,瑩白花苞上滾動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暈,恍惚間竟與宋梨眼中的倔強重疊。
“大人!那位姑娘她”
阿青氣喘籲籲跑來,話未說完,一道纖細身影已穿過月洞門。
來人背著竹簍,發間彆著朵白色野菊。
她抬起頭,玄影手中的木杖“當啷”落地。
那雙眼睛,分明是宋梨凝視著他。
“好久不見,玄影。”
姑娘微笑著開口,聲音帶著海風的清冽,卻讓玄影呼吸停滯。
她從懷中掏出塊布滿裂痕的黑石殘片,正是宋梨消失前融合的魔石碎片。
“老樹根臨終前說,若我能蘇醒,便帶著它來找你。”
原來當日宋梨在幽冥淵拚儘全力融合魔石碎片時,殘片的力量與她體內的霧隱宗血脈產生奇異共鳴。
魔石核心處的上古禁製將她的神魂封印,而熾焰夔牛殘留的火焰之力與靈草的生機,在幽冥淵廢墟下悄然滋養著她破碎的經脈。
三個月前的月圓夜,護山大陣重啟的光芒穿透地層,終於喚醒了沉睡的她。
“可你的麵容”
斷刀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目光緊鎖姑娘腰間懸掛的青銅鈴鐺。
那是鈴音村的信物。
姑娘輕輕摘下鈴鐺搖晃,清脆聲響中,麵容泛起微光,逐漸化作宋梨熟悉的輪廓。
“魔石碎片重塑了我的肉身,但有些印記”
她抬起手腕,那裡赫然留著青禾為她包紮傷口時係過的紅繩勒痕。
霧隱宗的演武場上,篝火將眾人的影子映得忽明忽暗。
宋梨捧著老嫗托人帶來的薑茶,聽玄影講述重建宗門的艱辛。
當說到在枯井中發現青銅印時,她的指尖輕輕叩擊陶碗。
“鎮魂塔的秘術我在幽冥淵殘卷裡見過,若要集齊曆代信物,西北鬼哭嶺的迷霧陣中,應該藏著宗主的玉冠。”
第二日破曉,宋梨帶著阿青踏上探查之路。
鬼哭嶺終年籠罩著瘴氣,踏入山穀的瞬間,宋梨的黑石殘片與玄影腰間玉佩同時發燙。
“小心,這霧會迷惑心智。”
宋梨將靈草葉片揉碎塗在眾人鼻尖,草藥的清香驅散了些許霧氣。
突然,阿青瞳孔驟縮,舉劍指向濃霧。
“有東西過來了!”
數十具身披重甲的骷髏從霧中浮現,手中鏽劍泛著幽藍光芒。
宋梨揮動木杖,杖頭符文亮起金光,與黑石殘片共鳴出無形屏障。
可骷髏越聚越多,其中一具突然張口噴出黑色火焰。
正是蒼冥宗失傳的“噬魂火”。
“它們被魔石碎片操控了!”
宋梨咬破指尖,將鮮血滴在殘片上。
《九轉天衍訣》的符文在她周身流轉,卻在觸及火焰時發出刺耳的嗡鳴。
千鈞一發之際,遠處傳來熟悉的劍嘯聲。
玄影與斷刀破空而來,斷刀的佩劍劈開黑霧,玄影則將一道靈氣注入宋梨體內。
“一起!”
三人背對背結成劍陣,宋梨的木杖引動天地靈氣,玄影的劍劃出銀色光弧,斷刀的刀氣如雷霆萬鈞。
當劍陣核心的黑石殘片爆發出強光時,骷髏們轟然倒塌,露出深處一座布滿青苔的石棺。
棺蓋上雕刻的雲紋與霧隱宗徽記如出一轍。
宋梨伸手觸碰的刹那,石棺自動開啟,一頂鑲嵌著夜明珠的玉冠靜靜躺在絲絨上。
回到宗門那日,東海的天空出現罕見的七彩祥雲。
宋梨將玉冠供奉在宗祠,與青銅印、木杖、玉佩組成四象陣眼。
當第一縷晨光同時照亮四件信物,整個霧隱宗的靈脈開始沸騰。
地底傳來古老的鐘鳴,塵封百年的藏經閣緩緩浮現,閣門上“霧隱千秋”四個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深夜,宋梨獨自來到藥田。
新栽種的靈草在月光下舒展葉片,那株火焰狀的嫩芽已經長成小樹,枝頭綻放的花朵散發著溫暖的光芒。
她撫摸著樹乾,突然聽見細微的嗚咽。
轉頭望去,熾焰夔牛的幻影正親昵地蹭著她的手臂,火焰般的眼睛裡流淌著淚水。
“原來你一直都在。”
宋梨哽咽著伸手,幻影卻化作點點星火融入小樹。
刹那間,整棵樹通體透亮,結出一枚金色果實。
果實裂開的瞬間,一道熟悉的火焰竄入她的經脈。
竟是夔牛殘留的神魂。
此刻,玄影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他將一件披風輕輕披在宋梨肩上,望著遠處重新亮起燈火的宗門。
“老樹根托人送來的口信,其實還有後半句。”
他從懷中掏出封信箋,泛黃的紙上畫著青石村的灶台,還有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梨兒回家時,記得給她留碗熱湯。”
宋梨的淚水滴落在信箋上,暈開了墨跡。
海風卷起她的發梢,遠處的銅鈴與海浪聲交織成曲。
她握緊玄影的手,望著霧隱宗巍峨的山門。
那裡有她牽掛的人,有未完的使命,更有重新燃起的希望。
而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