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進入屋中，李秋陽指了指麵前的凳子，獨自坐在一把太師椅上。
待王泉子若有所思的坐在凳子上，李秋陽道：“泉子，你有沒有想過。當初，你和那張振村一起入山尋藥，怎麼就巧地碰上了一株靈藥？”
“剛開始，覺得山上靈藥多的是。後來，上了幾趟山才知道，百年靈藥有多稀少。難道是”
李秋陽點頭道：“沒錯，當日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是我的安排。包括那致命一摔，也是我用了引力術。”
王泉子不說話，陷入了沉思。李秋陽也不說話，靜靜地坐在一旁。
稍許，王泉子開口道：“李師兄，這事怪不得你。沒有你，我永遠活在山下的影子裡。或許，有一日我會死在這上麵。我王泉子知恩圖報，李師兄，我王泉子欠你一條命。”
李秋陽搖頭道：“我要你的命乾什麼？你能想開，便難能可貴。這瓶裡的練氣丹，品質更好。你靈根天賦稍好，往後，我多指點你一些，估計三個月內可以讓你突破一層。”
聽聞此話，王泉子沒有去接那小瓷瓶，也沒有露出該有的笑意。惴惴不安問道：“李師兄，你要去哪兒？”
“我已突破煉氣五層，進入內門。我那魏師兄走了，留下了幾個孩子。等你突破，成為外門弟子，便多帶帶他們，也算是為師兄再做些事。他啊，生前對這幾個孩子很用心。”
“恭喜李師兄！”王泉子先笑後悲道：“您放心，您和魏師兄如何待我們的，我們心裡都和明鏡似的。以後，我們會和你們一樣對待師弟們。”
“好，我去事務堂說一下，你去幫著那些孩子們安頓下來。”
入夜，蟲鳴聲起，王泉子和趙二虎的那屋還亮著燭光，其餘幾間屋子偶爾傳出打鼾之聲。
一輪圓月旁，璀璨星鬥閃耀，偶爾一顆流星劃過。
涼風徐徐，李秋陽坐在院中。一個月沒見夜晚，今日再看當真是美極了。
感受到一陣強勁氣息從內穀方向而來，李秋陽皺了皺眉頭，起身去迎接。
“杜師兄光臨寒舍，是有何事？”
來人正是杜子明，沒了以往的架子。此時，袍子隨意敞開，麵色微紅，身上帶著點酒味。
“沒事就不能找你聊兩句？哦，這片院子我記得原來是馬亮的。當日，也就是這裡，你坑了馬亮一道。”
李秋陽尷尬一笑道：“杜師兄當日看出來了？”
杜子明大笑道：“我怎麼看不出來？走，我偷了兩壺師尊的藥酒，咱倆喝了。”
兩個酒葫蘆憑空出現在杜子明的手上，沒等李秋陽拒絕。杜子明直接將酒葫蘆塞入李秋陽手中，自己拎著一壺大刺刺地走進了院子，隨意的坐在了李秋陽擺在院子的椅子上。
一揮手，李秋陽用引力術隔空搬出來一把椅子和一個小幾，坐在了杜子明身旁。
杜子明看了眼李秋陽用的這點小招數，微微一笑道：“師弟倒是把引力術用得巧妙。真清淨啊，內穀那邊太吵了，師弟們喝大了就要打架，撒潑。反倒是你這裡清閒。”
李秋陽嘗了一口藥酒，入口辛辣，咽下去後渾身燥熱，卻能感到絲絲靈氣。後味又甘甜，不苦澀。
好東西，眼前一亮，李秋陽顧不上回話又喝了一口道：“杜師兄若是喜歡，可以常來。”
杜子明眼中閃過一抹奇怪的神色，趁著喝酒掂量了一下李秋陽。默不作聲，隻是用酒壺和李秋陽碰了碰，示意他大口喝。
常言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更何況是現在名氣和聲望都如日中天的杜子明，屈尊而來，還把架子擺得如此低平，已經算是給足了李秋陽的麵子。
自詡是泥腿子的李秋陽，現在更明白天外有天的道理。荒境中，算是運氣不錯。馬天鳴遇上了吞天蟒，陰陽山修士遇上了嗜血魔藤。
至於那人不人鬼不鬼、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李秋陽是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隻記得自己從布囊中出來，就昏迷了。等醒來之後，不僅傷勢痊愈，而且境界都穩固了。
不知是窮人家的孩子天照顧，還是自己占了天時地利人和，僥幸活了下來。
但，幸運不會總眷顧自己，再次麵對那些強者，稍有不慎就是萬丈深淵。
“杜師兄，你找我是有事吧，我這人性子直，您請直說。”
“嗝~”杜子明看似隨意打了個酒嗝，然後借著尷尬揮手，一道隔音罩便籠罩了兩人。身旁一片啞然，蟲鳴聲，鼾聲悄然無聲。
“那我便直說。當日馬亮死無全屍，現場火靈氣充斥。不巧，在下撿到了半張未爆燃的火爆符，估摸著是受了潮。”杜子明說著，把半張火爆符放在了小幾上。
觀察著李秋陽麵色，心歎這小子倒是能沉住氣，繼續道：“我在想，這馬亮平日裡，也算是會討好人的家夥。怎就落得如此下場？他一修仙家族的子弟，會為什麼東西動心，而丟了性命。”
“這事後來不了了之。直到，那日我看見你進了韓師妹的洞府。又想起你和馬亮之間的恩怨，如果，我沒猜錯，你的火爆符也是從韓師妹那裡買的吧。”
李秋陽聞言，喝了一口酒道：“杜師兄會講故事，在下佩服。當時，我區區一煉氣一層的，怎打得過兩個煉氣二層的高手。”
“嘿嘿，李師弟怎麼知兩人都是煉氣二層？”
“馬亮和我都在外穀，時常見到，自然知道。”
“那另外一人呢？李師弟，警惕言慎行啊。這次，馬亮的堂兄也死在荒境，如果我沒猜錯。也是你殺的吧。我也不明白，為何，你如此修為，能殺了馬亮的堂兄，據我所知，他已到煉氣六層。所以，我也覺得是自己想錯了。”
“直到，你當日從荒境出來。那黃月宗的怪物，竟然沒有殺了你，這實在出乎意料。李師弟，當日，到底發生了什麼。”
此刻的李秋陽，完全被眼前精明的杜子明看透了，自己好似裸奔站在他麵前一樣。毫無秘密可言。
“我不知道，那怪物確實很強。我被他用法術擊暈，等醒來後發現自己在一處山洞內。全然不知。”
杜子明笑著搖了搖頭，他心裡覺得李秋陽還是不肯說實話。
“罷了，這些與我無關。我來找你，也並非惡意。當日馬亮如此害你，你敢恨敢做，我也佩服。此事，自然隻有我知。”
說罷，杜子明故作高深不再說話。
李秋陽問道：“那杜師兄來找我究竟為了何事？”
杜子明像極了山下村裡那唯一的一名秀才，總是愛說些彎彎繞，搞得李秋陽還要猜一猜，這話裡話外的意思。
嘿嘿一笑，杜子明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等修士，修仙無非為了證道飛身，求得長生之術。不過，在我們水藍大陸，卻另有一番說辭。”
略微停頓，杜子明道：“了卻君王天下事，留得身前身後名。這凡人的話倒是應景。我既想求得長生，又想留下一世芳名，留給後人去評說。眼下，有一個極好的機會，你懂嗎？”
李秋陽有些頭疼，俗話說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大多都是約束人的夫子之言。李秋陽自打上了這蒼瀾山，便覺得活好自己的事才是最重要的，何必管他人的評說。
不過，要是不求個名，杜子明也不會在荒境中幾次為了救人，而陷入險地。
略微思量，李秋陽開口道：“你說的，是那個黃月宗的怪物？”
杜子明很愉快，和聰明人說話總會省去很多力氣，又不會把話說得太死。
“沒錯，當日黃月宗便有宵小說起此事。回頭一想，我煉氣十層便可斬殺相當於築基期的修士，嘿嘿，定是千古一絕唱。此事，你知，我知。不如成全了我，也成全了你自己。”
“成全我自己？此話怎說？”
“你以為那魔功是隨意可見的功法？據我所知，黃月宗建宗以來，隻有那二人修成了這魔功。若不是此次夭折，日後定要大放異彩，成為一方霸主。所以，你覺得黃月宗會不管不顧，就像你殺馬亮，若是真要細查，總會有些蛛絲馬跡。”
李秋陽皺眉道：“若是你承認，那豈不是將禍事引到了自己身上？”
杜子明道：“我與你不同，我不怕。我杜家，在水藍大陸也算是名門望族。就算黃月宗不給滄瀾宗老祖麵子，也得給我家老祖宗一點麵子。嘿，我這是踩著他們，成就自己。”
“如此，杜師兄也算幫了我，在下謝過了。”
杜子明劍眉一挑，饒有興趣地道：“謝就算了，此事是你拿命換的。我杜子明欠你一個人情，日後需要幫助，儘可來找我。順便，告訴你個秘密，抓緊時間努力修行，這趙國修仙界，馬上就不太平了。”
“此話怎麼講？”
杜子明道：“你可聽過魂淵？”
“沒聽過。”李秋陽晃著腦袋，這些東西他確實不知。日後，需要找個地圖看看了。
杜子明道：“那裡原本是橫貫五大陸的一條溝壑，終日不見陽光，陰氣極甚。相傳，在魂淵底部，有一條流淌陰水的忘川河，所有無助的魂魄都會被它吸引，久而久之，便成了一處捕捉魂魄的好去處。”
“而魂殿，就在那裡。門下弟子擅長煉魂之術，鬼怪精法，神鬼莫測。這幾年，魂殿勢愈發強大，已經開始蔓延。小道消息，陰陽山和黃月宗好像最近與魂殿來往頻繁，一些小家族已經投靠魂殿。”
“魂殿一直虎視眈眈，再加上滄瀾宗與另外兩大宗門摩擦日盛，估計，少則十年，多則二十年，便會有大戰而起。那時候，可遠比在荒境中可殘酷得多，你麵對的不僅僅是同級，說不定是築基，金丹高手。”
李秋陽倒抽一口涼氣，原來還有這麼一樁事。那，當日馬天鳴使用的秘術，是不是也和魂殿有些關係。這麼說，馬家已經投靠了魂殿。
一口酒下肚，壓驚後李秋陽道：“為何，這些宗門包括魂殿，都要如此仇視滄瀾宗。”
杜子明笑道：“滄瀾宗，五百年前，那可是亙古大陸上的巨擎啊。那時候，除了滄瀾山脈，滄瀾宗統治的所屬地包括了周圍的韓國、趙國、齊國。門下，單單元嬰修士就有四名。”
“當時，滄瀾宗強者披靡，陰陽山不過是一可憐的附屬小宗門。那黃月宗的老祖，還在合歡宗和泥巴呢。可惜，當時魂殿出了一位元嬰後期修士，不斷抓取修士煉魂。滄瀾宗當時的四位元嬰修士，不忍所屬下級宗門受如此之苦。”
“四人齊出，拚死了那位元嬰後期修士，可惜，這邊也死了三人。唯一活下了現在的老祖。可氣的是，那些家族，小門派不記感恩，反倒乘著滄瀾宗大傷元氣而趁火打劫。”
“所以，在他們心裡，永遠不服滄瀾宗，不願意承認曾經作為附屬宗門的身份。隻有真正滅了滄瀾宗，他們才能洗刷掉那些自認為屈辱的日子。”
原來是這樣，李秋陽點頭。不覺間，已經到了後半夜。杜子明臉上的酒紅更深了，搖了搖見底的葫蘆，他不與李秋陽告彆，隻是站起身子，拂袖而出。仰天長嘯，吟唱道：“我自乘風八萬裡，此去一笑滅昆侖。”
好一個乘風八萬裡，好一個一笑滅昆侖。
所說之話狂妄無比，卻顯得瀟灑不羈。這才是那些天之驕子的傲氣，李秋陽自認，縱是有朝一日睥睨天下，也說不出這等豪言壯語。
本來就不是同一類人，杜子明和他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李秋陽微微一笑，淡淡重複著詩句。
“李師兄，剛才是誰在拉嗓子？”
李秋陽轉身，估計是杜子明的大喊驚動了修行中的王泉子。
“沒事，去修煉吧。我明天要離開一段時間，你叮囑趙二牛，不可鬆懈。”
“放心吧，李師兄。不會讓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