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好好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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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飛火跌跌撞撞地奔逃,直到身後再無彩綢破空的銳響,他才猛然刹住腳步,扶著一棵老樹劇烈喘息。

“咳——!”

又是一口鮮血噴出,濺在枯葉上,竟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青煙嫋嫋升起。

他盯著那灘泛著詭異紫色的血,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這些天他一個人在野外,什麼菌子、毒草吃個不少,血液之中自然也帶毒。不是故意吃,而是有的菌子和毒草味道確實不錯。

沒想到,今日竟是這身毒血救了自己一命。

他低頭看向手中僅剩的半截鬼頭刀,刀身裂紋猙獰,仿佛在無聲控訴他的無力。

“嗬……刀啊刀,”他拇指摩挲過殘缺的刃口,自嘲道:“練武不到家,到頭來,竟不如一口毒血頂用。”

東方漸白時,他才勉強調勻呼吸。渾身筋骨如被碾碎般疼痛,可更讓他心驚的是另一個念頭。

青林村!

黑風寨的畜生能因一人逃跑屠儘全村,那……那個女人呢?

“糟了!”

他猛地竄起身,顧不得臟腑撕裂般的痛楚,朝著記憶中的方向發足狂奔。

還是晚了。

夕陽將青林村的茅草屋鍍上一層血色時,石飛火終於看到了她。

“娘希匹……”石飛火喉結滾動,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

昨日自己所救的人,那個慌慌張張,小心翼翼,擔心受怕的女人,此刻靜靜地躺在血泊裡,像一片凋零的枯葉。

她的右手還緊握著那把砍柴刀,刀刃上的血跡已經凝固。脖頸處那道猙獰的傷口,無聲地訴說著最後的決絕。

沒有人殺她,她是自殺。

“你他娘的傻不傻?!”石飛火忍不住咆哮道:“活著!活著才有希望,活著才有一切啊!”

他的怒吼在空蕩蕩的村子裡回蕩,卻再也得不到回應。

但很快,他就像被抽乾了力氣般跪倒在地。

是啊,對一個鄉野女子來說,活著需要多大的勇氣?

全村被屠,父母慘死,而這一切都源於她的逃跑。這樣的重負,豈是一個弱女子能承受的?

一個鄉村之中的女人,一個一無所有的女人,活著也需要很大的勇氣!

良久良久,石飛火才重新站起來,他收拾了自己的行囊,一言不發的離開這裡。這是他人生之中,經曆過第二個無聲的村莊。

行走在山中的小路上,忽然前方有許多人打著火把過來。石飛火生怕是土匪,連忙閃身到一旁的樹上。

遠遠的就聽到對方說道:“……就在前麵了。”

“青林村真的被山上的屠了?”

“對!不會錯!我得到消息就喊你們來了,不然再晚點就是彆的村子占便宜了。”

“太好了!那村子裡的房子還有土地,就歸咱們青田村了!”

“噓!彆那麼招搖,咱們是給青林村的人下葬,不讓他們暴屍荒野。”

“對對對!您老說得對。”

火把的亮光漸近,映出一張張興奮到扭曲的麵孔。那些粗布麻衣的村民眼中跳動著貪婪的火焰,活像聞到腐肉的豺狗。

他們舉著火把在暗夜裡疾行,腳步輕快得像是去赴一場喜宴。

石飛火的指甲深深掐進樹乾。在這世道裡,能為亡者收殮已是難得的善舉,順帶繼承無主之財更是天經地義。

夜風卷著風掠過樹梢,他輕輕躍下枝頭,頭也不回地沒入黑暗。

三天後,石飛火像一匹孤狼蟄伏在黑風寨東側的山脊上。

潮濕的霧氣纏繞著林間,為他提供了絕佳的掩護。

他保持著安全距離。既能看到寨門處的動靜,又能在發現彩綢身影的第一時間遁入密林。

整整三日,他像影子般遊走在山寨外圍。餓了就嚼兩口硬如石塊的乾糧,渴了便飲幾口山澗的冷水。每當寨門開啟,他的瞳孔就會微微收縮,右手不自覺地按上腰間那柄鬼頭斷刀。

第五個落日西沉時,機會終於來了。一個醉醺醺的土匪搖搖晃晃地離開寨子,哼著下流小調往山澗方向走去。石飛火像捕食的豹子般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在溪水轉彎處的亂石灘上,土匪正解開褲帶準備小解,突然感到後頸一涼。冰冷的刀鋒抵著他的喉結,耳邊響起毒蛇般的聲音:“敢叫一聲,就讓你永遠閉嘴。”

土匪渾身發抖,褲襠處漸漸洇開一片深色水漬。石飛火的刀尖抵在他喉結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吞咽口水的震動。

“你們的貴客還在山上嗎?”

“幾日前就走了。”

“下山做什麼?”

“回、回家”土匪結結巴巴地回答。

這個答案讓石飛火眉頭一皺。他手上力道加重,刀刃在對方脖頸壓出一道血線:“土匪也有家?”

“在青田村老母年邁,想回去看看”土匪突然跪下,額頭重重磕在地上:“求大俠饒命!我家裡就剩個瞎眼的老娘了”

石飛火盯著他後腦勺,突然覺得荒謬:“你當土匪,家裡人知道?”

“知道!”土匪抬起頭,眼中竟閃過一絲自豪:“就因為有我在寨子裡,黑風寨才對我們村另眼相看。這些年我們村納糧最勤,從沒遭過禍事!”

什麼時候開始,村子的平安要靠土匪庇護了?

“你們這般橫行鄉裡,就沒人管?”石飛火道。

土匪露出困惑的表情:“管?為什麼要管?”他抹了把臉上的冷汗,“為什麼要管?我們與那些城池有什麼區彆?”

“大俠明鑒!”土匪見他不語,膽子漸漸大起來:“就說穀陽城那邊幾個村子,都是自願投靠我們的。我們的稅比穀陽城少了不少”

“我們黑風寨在這一帶有口皆碑,不是壞人啊!”

石飛火一時語塞。

他們這些土匪,與昌平城的萬刀鋒,與飛花城的上官飛花,似乎沒有什麼區彆。

石飛火突然笑了,笑聲比山風還冷:“那青林村呢?全村老小一個不留?”

土匪誤把這笑聲當作認同,竟直起腰板:“那村子不識抬舉!說好的壓寨夫人半路跑了,這不是打我們黑風寨的臉嗎?要是不掃我們黑風寨的威”

“好好好!”石飛火連說三個好字,手中短刀突然一轉,刀背重重拍在土匪太陽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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