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談會十點半結束,各自回屋休息,在山裡沒事乾,大家的生活作息異常規律。
平日裡,吃過晚飯,有事搶險,無事可以看會電視,停電的晚上就隻能另找事情做了,廚房裡有火塘,太冷的時候可以起火圍坐著。
睡醒,第二天六點半起床,起來練個八部金剛功,吃過早點,開始工作,一天忙碌之後,又到晚上。
生活看似簡單,但也很充實忙碌。
還好平日裡閒暇時間不多,不然,印珊不知道該怎樣熬過這幾年。
……
宿舍是獨立的,每人一間。
躺在床上的印珊翻來覆去,根本睡不著。
腦子裡全是江鑒錚。
揮之不去。
江鑒錚住在老董的房間,在印珊隔壁。
……
印珊放棄了掙紮,呈大字仰麵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這些年熬得真痛苦,大概,也許,快出頭了……
偏偏又要遇上他。
造化真是會弄人呐……
啊啊啊啊!
印珊無聲嚎叫中。
……
她實在睡不著,起來坐在門口看走廊外的雨。
兩道門中間有一條三人長凳。
江鑒錚聽見隔壁的動靜,穿好衣服起來,打開門出來。
穿著毛絨睡衣的印珊見他出來,起身想要回自己的房間,被江鑒錚拉住了胳膊。
“你躲我?”
印珊搖頭,“不是。”
“坐下。”
“哦。”
兩人坐在長凳的兩端,中間空著一個人的位置。
她珊瑚絨睡衣肚子上有個大口袋,裡麵是卷筒紙,印珊抱著卷筒紙,尋求一些依靠。
江鑒錚看見了卷筒紙,“你要去衛生間?”
“不去。”
“嗯。”
兩人沒有說話,就這麼乾坐著。
除去雨聲,還有老董房間隔壁,大壯如雷鳴般的鼾聲。
一陣高過一陣,很有節奏感。
“是不是大壯的聲音吵到你了,我跟你換房間?”
印珊以為,江鑒錚睡不著,是因為大壯的鼾聲。
江鑒錚側頭微微俯視她。
“不用。”
“嗯。”
再次沉默。
雨稍稍小了一些。
“雨小了。”印珊語氣平淡。
“嗯。”江鑒錚的語氣也很平淡。
無話可說,繼續沉默。
兩人就這麼靠著牆,坐在長凳的兩端,安靜地聽著雨聲,還有大壯有節奏的鼾聲。
“印珊。”
“嗯?”
“工作辛苦嗎?”
“還好,習慣了,挺鍛煉身體的。”
她的體格現在更好了,力氣也更大了,能一打兩。
江鑒錚沒有下一句。
氣氛再次陷入沉默。
印珊問他,“省廳的工作很忙吧?”
“不忙。”
……
怎麼可能不忙,多部門合並之後,事情更多了。
光是複測各類用地紅線,就有夠忙的。
現在山下正在發生洪澇,他應該也有事情要安排吧。
“你不在崗位上,可以嗎?”
“我不是重要的人,失去我,不礙事。”
他的語氣有些酸。
印珊覺得他好像是在說工作,但又不是。
……
江鑒錚把天聊死了。
兩人繼續呆坐著。
江鑒錚看了看表,淩晨三點半。
“你還不困?”
印珊在發呆,沒有聽見江鑒錚的問題。
江鑒錚看她呆呆傻傻的樣子,心裡的無名火淡了不少。
“你困了嗎?”
他又問了一遍。
印珊回神了。
“不困,江廳您要是困了,先去睡。”
“我也不困。”
……
兩人像是很閒的人,大半夜不睡覺,在聊沒什麼營養的話題。
翻來覆去,就這麼幾句。
印珊嘗試提起話題。
“江廳……”
“印珊……”
兩人一起開口,複又閉嘴。
“你先說。”
江鑒錚讓印珊先說。
印珊忘記自己剛才要說什麼了,本來就是單純為了找話題,被江鑒錚打斷後,真忘了……
她懵懵地看著江鑒錚。
有些傻氣。
“您去睡覺吧……”
果然很傻。
江鑒錚氣笑了。
“印工,我不困。”
“那,坐著吧。”
江鑒錚無語到笑。
上班果然會讓變傻。
“印工考慮換個工作嗎?”
“啊?為什麼?”
“在山裡待時間長了,人會變。”
印珊想了想,確實是,變化挺大的。
“嗯,我比以前強壯多了。”
江鑒錚:……
“腦子會退化。”
印珊難以置信,“啊?不會的,我智商挺高的。”
江鑒錚:……
有智商,沒腦子。
難怪三個人看起來都差不多,三個人加起來共用一個腦子。
“江廳,要是我們被困在這裡,最後是靠自己下山,還是等人救援呢?”
“不知道。”
知道也不想告訴你。
江鑒錚心裡在鬨彆扭,他本不想,但忍不住。
“你不要擔心,現有的食物最少夠吃三個月。”
“嗯。”
江鑒錚側頭看她,安慰很好,但是不需要。
“明天早上,我帶你去高地觀測點看看城裡洪澇的情況。”
談起工作,她臉上的傻氣驟然消失。
沒管江鑒錚的回答,印珊繼續開口,“找到排水位置,能夠更快的找到應對方案,也好提醒周邊有人居住的地方,做好預防災害工作。”
“江廳,對吧?”
“嗯。”
你都說完了,沒有問我的必要了。
江鑒錚心裡的小彆扭,又在隱隱作祟。
他不想跟她談工作。
“印珊,你不想問問我這些年,過得怎樣?”
挺想的。
印珊在扣卷筒紙,緩解窒息的感覺。
“您過得好嗎?”
“不好。”
……
印珊隻覺得有種無力抽搐的感覺。
她低著頭,情緒在漸漸失控,變得有些怨念,“你讓我問,問了又說過得不好……”
“我過得也不好啊!”
印珊扁著嘴,很是怨念。
她騰地站起身來,俯視江鑒錚。
氣鼓鼓的。
刺激人誰不會啊!
這七年多的時間,她也很難熬啊!
印珊轉身,噔噔噔回了房間,猛地趴到了床上,順手去摸腰後的地質錘。
沒有。
她穿的是睡衣。
卷筒紙膈得小肚子疼。
印珊翻身麵向天花板,抱著卷筒紙,在床上亂蹬雙腿,像個蛆一樣扭來扭去,無聲發泄自己的不滿和鬱悶。
但凡不是對方穿著工裝,增加了一層防禦力,她一定張嘴咬他個對穿!
她想問他,為什麼沒有出國去深造!
為什麼要留下來!
為什麼沒有變成國家棟梁!
好吧……
現在的位置也算是造福人民的……
但是!
她還是想問他,為什麼要浪費她當初的決絕!
當時做出分手的決定,她跟死了一次沒有區彆!
她承認,她是個慫包,她後悔了這麼多年!
她不是沒有想過,就算碌碌無為又怎樣了!
人生又不是非得轟轟烈烈!
人,總是會那樣的矛盾。
沒有如果。
沒有後悔。
更沒有,那麼多的如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