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的那天,文嬌坐在父親的車上,一輛豪車從另外一側開過。
那半開的車窗,露出男人深邃的眉眼,微微低著的臉頰,淩厲有型的側臉輪廓,讓文嬌想起自己這幾天做的噩夢,下意識就想把車窗關上。
對方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視線,男人抬起頭,目光向她這邊看了過來。
車窗徹底關上前,文嬌正好對上男人突然抬起看過來的視線,她按著關窗按鈕的右手尾指輕輕一顫。
幸好,下一秒,相反方向行駛的車子早已開過,她的車窗也徹底關上。
文立哲為了變現,隻能將兩父女現在住的彆墅和他名下的另外幾套房子賣了。
如今公司算是勉強撐過來了,隻是他手上也是真的沒有錢了,隻能帶著文嬌住在租的房子裡了。
家裡麵的兩個保姆也隻能辭退了,現在還是暑假,文立哲擔心女兒在家裡麵不習慣,便把身上僅有的幾千塊現金都轉給文嬌了。
“嬌嬌放心,再過一段時間,等公司穩定下來,爸爸就再把張姨她們請回來。”
文嬌懂事地說沒關係:“沒事的爸爸,我已經成年了,也該學學這些必要的生存技能了。”
文立哲知道女兒是安慰自己,隻能笑笑:“嬌嬌長大了,也懂事了。”
兩父女都知道,話說下去,大家都不好受。
文立哲把文嬌送到新家後又匆匆忙忙趕回公司了,臨走前他叮囑文嬌,她的房間他已經收拾好了,客廳的其他東西,她不用管,等他回來再收拾就好了。
客廳裡麵堆滿了紙箱,都是家裡以前的舊物。
父親走後,文嬌便拆開一一歸納好。
文立哲忙到晚上十一點多才到家,想到家裡麵的客廳堆滿了裝滿家什的紙箱,他走路也小心了許多。
隻是走了幾步,卻發現客廳乾淨整潔。
打開燈,文立哲才知道,女兒把東西都收拾了。
他走到女兒的房間門口,抬手想敲門,可手抬起來,最後也還是落下了。
文立哲的手最後落在了自己的臉上,給了自己兩巴掌後,他才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如果不是他堅信申海這樣的大集團不會做出拖欠尾款的事情,也不至於讓公司落到現在這個境地,讓女兒跟著自己受苦。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他也隻能咬牙熬過去,不為自己,也要為了女兒。
所幸今天晚上談到了一個項目,隻要再熬半年,等這個項目做完,公司就算是熬過去了。
隻是現實比他想象的還要殘酷,文立哲怎麼也沒想到,跟了自己十多年的老員工,居然在這個節骨眼反水跳槽,還帶走了公司的好幾個設計師。
偏偏對方跳槽的公司還是不梵的死對頭,文立哲得知後,氣得當場暈了過去。
文嬌接到醫院電話的時候,她剛做完兼職。
這份工作是她室友介紹的,這幾天城郊的一個度假山莊開業,需要漂亮高挑的禮儀小姐充門麵。
文嬌沒做過禮儀小姐,也沒接受過禮儀培訓,但她長得好看啊,更彆說穿上旗袍後我見猶憐。
麵試的時候,那經理當即就拍板定下她了,還讓她開業剪彩的當天,給董事長遞剪刀,因為當天會直播。
文嬌本來還遲疑不決,可對方說給她八百一天,三天下來就有兩千四了。
她清楚地知道八百一天的兼職報酬是多難得,室友也勸她去,文嬌就硬著頭皮去了。
第一天的時候她什麼都不懂,生怕做錯,拘謹得很,但長得漂亮,在一眾禮儀小姐中太過出眾了,當時的直播鏡頭都偏愛她,多給了不少露臉時間。
文嬌當天就火了,那經理也是聰明人,怕文嬌去搞直播不乾了,當天夜裡就給文嬌加了兩百塊的工資,讓她把下麵的兩天做下去。
禮儀小姐累得很,一整天都要站著,當時開業儀式之後還有各種節目,晚上還有表演抽獎等環節,文嬌站到腿軟,根本就沒時間刷手機,也不知道自己火了。
第二天工作輕鬆了很多,但經理看上她的流量,拉著她到直播間當背景板。
這天是文嬌工作的最後一天了,下午沒什麼事,經理就打算賣個好,讓文嬌提前下班。
結款的時候,經理卻拿出了一份合同,說想讓文嬌長期兼職,當他們直播間的主播。
文嬌知道自己的性格不適合當主播,本來想拒絕的,可是對方開出的報酬很吸引人,一個月她隻要周末過來就可以了,一天一千塊的報酬。
文嬌還在考慮,電話就在這時候響起來了。
聽說是文立哲出事後,文嬌臉色頓時就白了下來,巴掌大的小臉一下子白得跟紙一樣,眼睛怕得發紅。
掛了電話後,她轉身就往外麵跑。
經理連忙喊她:“文嬌,彆走啊,要不我們再談談——”
可是等他追出去,文嬌早就已經跑遠了。
文嬌從經理的辦公室跑下來後,看到山莊裡麵的景觀車也忘了去坐,直到摔了一跤,引來好心人將她扶起來,她才從慌亂的情緒中漸漸找到幾分心神。
“謝謝你們,我沒事,我現在要去醫院。”
文嬌抬手把眼淚擦走,瘸著腿繼續往外走。
她剛才摔了一跤,膝蓋上被蹭破了一層皮,滲著血的傷口在她皎白的膚色下有些嚇人。
剛才幫她的遊客見她太可憐了,追上去提醒她可以坐景觀車,文嬌愣了一下,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
“謝謝你。”
道了謝,她直接就跑去景觀車中間的站點。
趕到搶救室外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情了,文嬌看著那緊閉的大門,十分的無措。
“晶晶姐姐,我爸爸怎麼了?”
文立哲的秘書看到她這樣子,也是一驚:“嬌嬌彆怕,文總吉人自有天相,倒是你,你怎麼——”
文嬌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我,我去做兼職了。”
趙晶晶聽到文嬌這話,頓時了然,也是感慨,她拿出紙巾,幫文嬌擦掉眼淚,拉著她到一旁坐下。
坐下後,趙晶晶才看到文嬌膝蓋上的傷,本想讓文嬌去處理一下,但想到文立哲在裡麵生死關頭,文嬌想的應該就隻有她爸爸。
文嬌從來都沒這麼害怕過,她拿著紙巾的手都是
在抖的,眼淚更是越擦越多,最後一整張紙巾都沾濕了。
趙晶晶看得難受,拿出手機打算讓跑腿買些消毒水進來,就在這兒給文嬌把傷口先處理了。
她剛出手機,突然就覺得一道陰影覆蓋過來。
趙晶晶怔了一下,下意識抬起頭,看清楚來人後,她驚訝不已:“陸,陸總?”
陸嶼洲抬了下手,示意她起來。
趙晶晶看了一眼文嬌,猶豫了一下,陸嶼洲的特助已經開了口:“趙小姐,有件事情想跟你聊一下。”
她聽後,隻好起身。
趙晶晶走後,陸嶼洲直接就在文嬌的身邊坐下。
文嬌心焦意亂,根本就沒注意到身旁的人已經換了。
陸嶼洲的手拿著紙巾碰上來的時候,她也還沒有反應過來,隻是抽了抽鼻子:“晶晶姐姐,我自己來就好了。”
她說著,從他手上把紙巾拿走。
文嬌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往身側的搶救室大門上麵的指示燈上看去。
直到膝蓋上傳來疼痛,她抽了口氣,看到俯身看向她膝蓋的男人,文嬌才驚覺,她身邊坐著的人竟然換了:“陸叔叔?”
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文嬌怔怔地看著他,哭紅的雙眼裡麵還氤氳著淚水,卷翹的睫毛輕輕一顫,一滴眼淚滴了下來。
陸嶼洲看著她,心底的那頭猛獸好像隨時都要衝出來。
他抬起手,將那滴眼淚抹掉,指腹摩挲在那柔軟光滑的臉頰上,他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力道。
嘖,哭得真是好看。
怕嚇著人,他還是很快就把手收了回來:“摔跤了?”
文嬌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自己膝蓋上的傷口,隱隱的疼痛讓她忍不住皺了一下眉。
與此同時,搶救室的大門被拉開,醫生走出來:“病人家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