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刀?接什麼刀?眾人都是一愣。
隨即隻見一道寒光閃過,一把菜刀飛進人群,擦著賈雨村的身邊飛過,剛好砍在了當頭砸下的一把椅子上。
賈雨村伸手抓住菜刀刀柄,飛起一腳,將拿椅子的家夥踹飛,順手將菜刀拔了下來。
利刃在手,局麵頓時大不相同。所謂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功夫再好,一槍放倒,可見菜刀威名。
片刻之後,圍攻眾人紛紛掛彩,王老二手臂中刀,匕首落地,沒命地往外逃去,眾人也頓時作鳥獸散。
王老二逃到屋外十幾步遠,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過頭看著賈雨村,剛好賈雨村也在看他。
王老二的漸漸張大了嘴,恨恨地呸了一聲,轉身就跑。賈雨村皺皺眉頭,思索著自己何時見過這家夥。
屋裡安靜下來,隻剩下一片狼藉,油燈落在地上,神奇地沒有翻倒,依舊散發著一點溫暖的光,照著這間寒酸殘破的屋子。
這就是紅樓世界中普通人的生活?不管再怎麼努力,再怎麼上進,也跨不過那條官民的鴻溝,貧富的天塹。
賈雨村心中忽然閃過一句詩:“我願君王心,化作光明燭。不照綺羅筵,隻照逃亡屋。”
渾身是傷的老張從地上爬起來,緊緊抓住了賈雨村的手:“成了嗎?”
賈雨村點點頭:“成了,從今以後,我就是賈雨村了。我答應過你,如果賭成了,我不會忘了你。”
老張欣慰地點點頭,然後急急催促:“賈雨村也不過是個被罷免的官員,你雖成了,也鬥不過他們的。
你把月如帶走吧,以後不要再回來了。等你真飛黃騰達的那天,若是我還沒死,再照應我不遲。”
張月如淚水漣漣,兩手扯著瞎奶奶的袖子,看著賈雨村,心裡也沒了主意。
她何嘗不知父親和奶奶留下,麵對的會是什麼局麵?就是賈雨村給父親些錢,隻怕也於事無補。
可賈雨村答應讓自己跟著林小姐,都是林小姐百般求肯來的,斷沒有帶上自己一家的道理……
“老張,你願意帶著全家跟我走嗎?願意幫我做事就做點,不願意做事,我養著你們,粗茶淡飯,溫飽無憂。”
老張吃驚地抬起頭,張月如也驚喜地看著賈雨村,隻有瞎老太太神情淡定,目不斜視。
老張狐疑道:“賈老爺,你莫不是看上了月如,也想納她為妾?所以才願意養我一家?”
張月如滿臉通紅:“爹,你胡說什麼呀,老爺不是那樣的人!”
賈雨村淡淡的說道:“按理說,你我一同下注,如今贏了,我給你幾百兩銀子還債,也算了結了。
願不願意去在你,月如我是肯定會帶走的。我身邊缺人手,林小姐也舍不得她。”
老張畢竟大小也是當過船主的,世道人情並非不懂,心裡一動,已經猜到了賈雨村的心思。
作為唯一的真相持有者,自己留在這裡,對賈雨村終究是個隱患。
以賈雨村表現出來的氣魄和能力,將來飛黃騰達不是難事,這隱患就顯得越發嚴重。
想到賈雨村連殺四個水匪,在油燈下提著人頭看的樣子,老張頓時打了個寒顫。
如果今天不跟賈雨村走,彆說眼下的難關不好過,就是過去了,沒準哪天半夜也會被這小子偷偷乾掉!
看破不說破,還是好朋友。老張馬上下定決心,一副什麼都沒多想的樣子,感激涕零。
“老爺所說不錯,你本可以丟下銀子,將我一家棄之不顧。你卻如此大仁大義,小人實在是感激涕零。
從今日起,我老張就是老爺你的人了,赴湯蹈火,萬死不辭!言而無信,天打雷劈呀!”
賈雨村微微一笑,也假裝聽不出老張最後一句話是在點自己,隻是揮揮手。
“既如此,你這家中也沒什麼可收拾的,這就走吧,遲則生變。”
賈雨村所料不錯,他們行動的效率如此高,路上跑的瞎老太太拐棍都要掄飛了,還是在到達碼頭時被人追上了。
對方的戰鬥力大增,不但多了十幾個人,而且個個左手火把,右手菜刀,頗有後世菜刀幫的氣勢。
在隊伍的最前麵,還有兩個身著捕服,腰懸鋼刀地捕快,這才是王老二的底氣所在。
賈雨村打了王老二和他手下的閒漢打手,充其量算是民間互毆,儘可放開手腳。
但官差捕快卻不同,就算他倆沒有手中的腰刀,光是那身衣服,也不是老百姓能動的。
所以有了保護傘的王老二,恢複了全部的勇氣和囂張,一邊追趕,一邊狂吼。
“站住!你他媽的給我站住!拐帶人口,打人賴賬,還想逃走,沒王法了嗎?”
老子想起來你是誰了,是老張頭讓你幫他演戲的吧,搖船的窮骨頭還冒充什麼老爺,我呸!”
賈雨村猛然停住腳步,看向身後拚命追趕的王老二,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他看著碼頭上停靠著的兩艘大船,冷笑一聲,沒說什麼,隻是催促幾人加快腳步。
那兩個捕快以為賈雨村沒看見自己,也邊高聲呼喝,邊加快腳步急追而來。
此時賈雨村一行人已經跑到了船邊,賈雨村衝船上揮揮手,讓人放船板下來。
“把這幾個人接到船上去。鐵捕頭,你來一下!”
鐵捕頭早在船邊上看見了追兵,隻是不知怎麼回事。他也不走船板,縱身一躍,跳下船頭。
此時追兵已近,賈雨村小聲對鐵捕頭道:“一會兒隻怕要廝殺,你跟那幾個鹽捕說清楚,聽我指揮,不可猶豫!”
鐵捕頭看了一眼那些人,不屑道:“大人不用搞那麼繁雜,就這幾個雜碎,諒也不是咱們的對手!”
賈雨村搖頭道:“其中畢竟有兩個官差,若折損了,麻煩就大了,儘量不要傷了這兩人。”
鐵捕頭笑道:“區區兩個捕快,敢對咱們動手,那就是找死。殺了也無妨,大人不必擔心。”
賈雨村嘴裡說這話,眼睛卻一直留意著鐵捕頭的臉。
鐵捕頭說這番話時,臉上漫不經心,顯然是有恃無恐。
賈雨村早就懷疑鐵捕頭另有身份,故而借機試探一下,果然如此。
鹽捕自認高尋常捕快一等,鹽捕捕頭看不起對方也有情可原,但卻絕不敢說殺了也無妨。
捕快再小也是官差,百姓殺官差自然是死罪,就是官員不經上層官府審判,也不能直接殺伐。
大康國內,敢說殺捕快而可開脫的,除了執行任務的軍方人馬,就隻有錦衣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