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思恍惚的林聽,根本沒有注意到過道旁站著一個人。
車窗旁的柚子,輕輕推了她一下,“媽媽!”
順著柚子的目光,林聽側頭一看。
江遇?
他怎麼來了?
看著這母女倆一大一小的身影,江遇緊蹙的眉心終於有了一絲鬆動。
幸好列車還沒有發車。
他開口問,“林聽,你要帶著柚子去哪裡?”
抽回目光的林聽,不願給江遇一個正臉。
扭頭後,她冷淡開口,“我要去哪裡,跟江先生沒有半點關係。”
柚子花生過敏,差點休克死去。
江遇卻還要護著林薇薇。
林家那兩父子更是完全袒護林薇薇。
她要是再把柚子交給江遇,以後柚子會有一萬種死法。
既已下了決心,林聽便不會再對江遇抱有任何幻想。
她從包包裡,拿出柚子的艾莎公主圖案水杯,打開杯蓋,遞給柚子,“柚子,喝點水。”
她再不去理會江遇。
甚至把站在過道處的江遇,當成是空氣。
這樣的態度,讓江遇胸口有些窒息。
“林聽,你不能走。”
“你也不能離開鵬城。”
這兩句話,林聽隻當沒聽見。
等柚子喝完了水,她把水杯放回包包裡,看也不看江遇一眼地,低頭去看手機。
這時,廣播裡播報著:
“尊敬的各位旅客,本趟列車的發車時間即將延遲五分鐘,為此給您帶來的不便之處敬請諒解……”
沒過一會兒,有兩位穿著製服的公安人員,來到了林聽麵前。
“林女士,你在保釋期間,不能離開鵬城。”
“周自衡的案子沒有結,我們也需要你繼續配合調查。”
保釋?
林聽疑惑開口,“上次我是被人保釋出來的嗎?”
對方點點頭,“是的,林女士。周自衡是頭號死刑犯,你牽扯到周自衡越獄的案件中,有著協助囚犯越獄的重大嫌疑。按理說,你是不允許被保釋的。周自衡的案子一天不結,你就一天不能離開鵬城。”
“那你們知道是誰保釋我的嗎?”
“這個就不清楚了。”
隨即,對方給了林聽一份公安局蓋章的文件。
上麵明確要求,讓她不能離開鵬城。
半分鐘後,林聽不得不帶著女兒下了高鐵。
公安人員交代完畢後,讓她簽了個字,先行離開了。
江遇站在林聽母女倆的身後。
母女倆的身影,讓他緊擰的眉心鬆快下來。
之前他不隻一次要求讓林聽帶著柚子離開鵬城,但他不得不承認,她們母女倆真正要離開時,他竟然會因此而心緒煩亂。
林聽回頭,看向江遇,“上次我因為周自衡的事情被拘留,是你保釋了我?”
林家那兩父子不可能保釋她。
隻有江遇了。
江遇淡淡道,“我是看在小柚子沒人照顧的份上。”
林聽因此又留在了鵬城。
走出高鐵站的時候,她一手牽著柚子,一手拉著行李箱。
江遇第五次去幫她拿行李箱。
她緊拽著不鬆手。
“不勞煩江先生。”
“江先生是有未婚妻的人,麻煩您離我們母女倆遠一點。”
“以免林家父倆又以為我要破壞林薇薇的婚事,又給我們惹一堆麻煩事。”
江遇隻好鬆手。
他將林聽身側的柚子抱起來,“柚子,叔叔抱你。”
被抱起來的柚子卻掙紮著要下地。
“我不要你抱,你放我下去。”
“我討厭你,你放開我。”
懷裡的柚子眼含著痛苦的淚水,卻倔強得不肯滴落一滴
小手小腳不停地掙紮。
江遇隻好把柚子放下來。
看著趕緊回到媽媽身邊,用憤怒的目光瞪著自己的柚子,江遇胸口發悶,“柚子,你很討厭叔叔嗎?”
柚子並沒有回答。
可是從她的目光裡,江遇已經得到了答案。
他知道,暖暖的事情,他讓柚子傷心了,“柚子,對不起!叔叔也不想你花生過敏。”
彎腰的林聽替女兒擦了淚,然後直起腰板來,冰冷地望向江遇,“柚子不需要你的對不起。”
“柚子,我們走。”
江遇正要追上去,這個時候手機裡來了一通電話。
看到是江書臣打來的。
他趕緊劃開了接聽鍵。
那頭傳來江書臣小心翼翼的聲音。
“江遇,我拿到你和柚子的親子鑒定報告了,但是我不敢拆開,等你親自來拆吧。”
……
林江醫藥集團大廈。
江遇和江書臣麵對麵坐在沙發上。
二人共同看著擺放在茶幾上的,幾個未拆封的牛皮紙文件袋。
麵色冷靜的江遇,其實已心跳不止,“書臣,還是你來幫我拆開。”
“還是你親自拆開比較好吧?”江書臣也很想快點揭曉答案,他其實希望柚子是江遇的孩子,那樣就能還小聽清白。
越是希望,越是緊張。
更緊張的是江遇。
他拿起牛皮紙袋時,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一圈一圈繞開牛皮紙袋的封裝線時,因為緊張,手上的動作不由顯得有些僵硬遲緩。
終於拆開時,江遇手心裡沁出汗來。
江書臣在旁邊催促著,“快點拿出來看呀。”
江遇伸手將裡麵的a4紙掏出來,直接瀏覽到最後麵。
【根據基因點位數據分析,排除林瑾一與江遇的生物學父子關係。】
江遇的臉色刷一下變得蒼白。
“不可能啊,我看看另一家的報告。”江書臣話還沒說完,已經拆開了第二個文件袋。
接著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為了萬無一失,江書臣去了外地,找了五家不同的鑒定機構。
“怎麼會這樣呢?”
“柚子明明就很像你的女兒啊。”
“她跟你一樣喜歡畫畫,畫畫天賦極高;和你一樣花生過敏;一樣喜歡吃柚子,不喜歡吃蔥和香菜……”
江書臣無比懷疑,“江遇,這鑒定結果肯定被人做了手腳。”
江遇無力地坐在沙發上,手中的鑒定結果也無力地滑落在地。
他的唇邊泛起一抹苦笑,“柚子不是我的女兒,林聽都親口承認了,那是她和周自衡生的。”
江書臣反駁道,“她也許說的是氣話呢?”
江遇麵色冷下來,“我和林聽早在五年前就結束了。”
隻是他還抱有幻想而已。
柚子花生過敏的時候,他懷疑過林薇薇。
他親自去調查。
連警方給出的結論,也和他調查的結果是一致的。
那隻是暖暖一時嫉妒而起的惡作劇。
對薇薇的猜忌,江遇感到歉疚。
兩兄弟就這麼沉默了一陣。
江書臣看著這一張張的鑒定報告,總覺得是哪一環出了問題。
“阿遇,這件事情我辦得謹慎周到,可是怎麼會是這樣的結果?”
“一定是哪一環出問題了。阿遇,我們再好好複盤一下。”
江遇卻覺得不必了。
他起身離開。
江書臣跟著起身,“阿遇,你要去哪裡?”
江遇頭也不回,“巴厘島。”
四十多天後是他與林薇薇的婚禮。
儘管他請了最專業的婚禮策劃團隊,但是婚禮現場的安排布置,他還得親自盯著。
對於林薇薇的恩情,他始終銘記於心。
此生,他會好好對林薇薇。
可是,他為什麼會如此不快樂?
……
與此同時,江遇與江書臣的對話,被林薇薇與蘇秀珍母女倆全程監聽著。
端著咖啡的蘇秀珍,終於鬆了一口氣。
“幸好當初你給江遇的護身符裡麵,裝了監聽器。”
“不然我們不可能知道江遇讓江書臣又去外地做親子鑒定。”
“要不然我們的計劃就前功儘棄了。”
婚禮並沒有出現變數。
五一的婚期照樣也會正常舉行。
可是林薇薇似乎並不是太開心,“媽媽,江遇已經懷疑我了。他肯定猜測到鵬城的親子鑒定機構,已經被我們收買了。所以他才去外地重做鑒定。”
幸好是虛驚一場。
否則當江遇知道柚子就是他的親生女兒時,她和江遇肯定會徹底結束。
接下來,蘇秀珍跟她吩咐著這樣那樣的注意事項。
要她一定要小心謹慎。
林薇薇卻陷入某種擔憂當中,一句也沒聽進去。
蘇秀珍把咖啡杯擱在茶幾上。
“薇薇,你有沒有在聽我講話?”
這時,林薇薇才抽回神思。“媽媽,我都知道了,我會更加小心謹慎。隻要江遇一直戴著我給他的平安符,我們就能對他的所有事情了如指掌。”
……
兩天後,林聽和柚子終於又在鵬城安頓了下來。
她們重新租了房子。
柚子也重回了幼兒園。
早上,林聽習慣性地看看日曆:
3月24日。
一月份去檢查的時候,醫生說最多還有三個月的時間。
要她想吃什麼吃什麼,想去哪裡去哪裡。
不要留有遺憾。
她沒有想吃的美食,也沒有想去的地方。
她隻想留下來把柚子撫養長大。
可是離醫生估算的日期,最多隻有三十多天了……
這天下午去接柚子放學,林聽化了精致的妝容。
陽光下,橘紅色的唇釉將林聽的膚色襯托得更加白皙。
加上她補了腮紅,看不出病態。
接到女兒後,兩母女手牽著手往回走。
新租的房子就在學校對麵,出入十分方便。
柚子不敢問媽媽的病情。
林聽也不說。
兩母女似乎都很害怕觸及到這個話題。
“媽媽,今天學校才藝比賽,我給大家彈了一段鋼琴,老師都誇我了。”
“媽媽還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收到全國兒童鋼琴大賽的總決賽入圍通知書啦!”
“真的呀?”
“嗯!”
“太好啦!媽媽,我們……媽媽,媽媽你怎麼了?”
柚子還來不及高興,猛然咳嗽著的林聽蹲在了地上。
鮮血咳出來,好大一灘。
柚子害怕地哭起來。
小小的身體用力抱住林聽,“媽媽,媽媽……”
天旋地轉中,林聽暈倒了。
柚子趕緊拿起媽媽的手機,打了120。
慌亂之中,柚子不忘清晰地說出地址來。
“你好,我們在聖彼得幼兒園外麵的馬路上,我媽媽暈倒了,求求你們快點來救救我媽媽。”
“小朋友,是聖彼得幼兒園嗎?”
“是的,我媽媽暈倒了,吐了好多血,求求你們快點來。”
稚嫩哀求的哭聲,讓電話那頭的接線員也緊緊揪著心,“小朋友,我們馬上派人過來,不要著急。”
柚子放下手機時,慌亂的小手不小心碰到了一通通話記錄。
那是江遇的手機號。
電話接通時,江遇在巴厘島的婚禮現場。
聽到電話裡隱隱約約的小孩哭聲,江遇眉心緊蹙,“是柚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