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柚子!
柚子失蹤的這三天,林聽仿佛丟掉了大半條性命。
直到衝上去抱緊柚子的那一刻,她才覺得自己又重新活了過來。
小小一團的身影在她懷裡委屈哭了。
“媽媽,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嗚嗚嗚……”
淚水浸濕了柚子又臟又臭的衣服,也浸濕了林聽又臟又臭的衣服。
小小一團的身影,被林聽緊緊抱在懷裡。
她怕這隻是個夢,更怕再次失去柚子,一刻也不敢鬆手。
“柚子,對不起!是媽媽不好,媽媽沒有照顧好你。”
……
深夜。
林聽給柚子煮了好大一碗煎雞蛋麵。
旁邊的柚子饞壞了。
聞著香噴噴的味道,柚子不停地吞咽著口水。
盯著媽媽端上桌的那碗麵條,一雙大大的眼睛放著金光。
不等麵條放涼,柚子趕緊拿起筷子大口嗦了起來,嘶……滾燙的麵條燙得柚子連哈了好幾口氣。
林聽心疼哭了,“慢一點,媽媽給你分出來,晾一晾。”
柚子大口吃著被分出來的麵條,一臉滿足笑意。
“哇瑟!媽媽煮的麵條簡直是人間美味。”
“柚子,這三天你一點東西也沒吃嗎?”
看著柚子臟兮兮的小臉蛋,林聽心如刀割。
她不敢想象這三天柚子是怎麼挺過來的。
“沒有啊,我吃了東西噠。”柚子嘴裡含著麵條,停了停。
林聽問,“那你吃的什麼?”
柚子繼續挑起麵條,一口嗦進嘴裡,“垃圾桶裡撿來的麵包還挺好吃的啦,還有一些爛掉的水果,也是甜甜噠。”
爛掉的水果?
林聽忽然順不過氣來。
她把柚子生下來時,她發過誓,她要給柚子許多許多的愛,要讓柚子健康快樂,要護住柚子一世無風無雨。
可是她把柚子弄丟了三天,這三天柚子像個小乞丐一樣翻垃圾桶裡的東西吃,她在巷子口看到柚子時,柚子沒穿鞋子,腳底磨出許多水泡,水泡破了,浸出好多的血。
柚子的身上,胳膊上,腿上,到處都是傷。
還沒喝完湯的柚子,見到媽媽淚水滿眶,她趕緊握住媽媽的手,安慰媽媽。
“媽媽,柚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而且對我來說,這是一次冒險,是成長,是經驗。”
說起這次冒險,柚子挺奇怪的。
她明明被人扔進了水裡,醒來時卻發現自己就在家附近。
柚子把這些,告訴林聽。
林聽忽然疑惑起來。
究竟是什麼人把柚子丟下了水,又把她撈起來送到了家附近?”
林薇薇?
不對。
如果是林薇薇,她肯定會把柚子往死裡整。
又怎麼可能把柚子平安送回來?
這件事情,林聽百思不得其解。
她摸了摸柚子的小腦袋,“媽媽先給律風叔叔和小琪阿姨報聲平安,她們都很擔心你。”
聽到好消息的宋律風,高興壞了。
電話卻突然被周琪搶過去,“小聽,柚子真的回來了嗎?柚子在哪裡,讓我聽聽她的聲音。”
“小琪阿姨,謝謝您,柚子已經平安回來啦。”
柚子可可愛愛的聲音,讓周琪瞬間熱淚盈眶,“柚子,對不起,是小琪阿姨沒有照顧好你。”
周琪馬上就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
柚子的丟失,撕扯著她的心。
終於找到了!
周琪喜極而泣。
林聽又在搜救群裡,發了一條消息:感謝大家三天以來的辛苦搜救,柚子已經平安回家,請大家不用再擔心,明天我會配合公安局說明柚子回家的具體情況。
柚子被扔進水裡,又被人撈起來送到附近這件事情,一定要讓公安局好好查一查。
……
夜裡兩點。
柚子睡著了。
疲憊的林聽也睡著了。
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把林聽驚醒。
她挪動身子,小手緊緊抓著她的衣服,連睡著了也沒鬆開。
不用猜,敲門的人肯定是江遇。
緊緊拽著她衣服的小手,讓她又小心翼翼地躺了回去。
她生怕驚醒了柚子。
這三天,柚子一定沒睡個好覺吧。
她睡在哪裡?
蛇蟲出入的草地?公園裡硬硬的椅子上?還是陰風陣陣的橋底?
想到這些,林聽心疼地抱著柚子。
這一刻,她的世界裡隻有柚子,生怕一撒手她可愛的柚子又不見了。
她就這樣一直抱著柚子,連門外的敲門聲是什麼時候停的,也沒有察覺到。
……
柚子真的又累又困。
加上她一直躺在媽媽的懷裡,小手一摸,便能摸到媽媽暖暖的臉。
媽媽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氣息,讓柚子安全感滿滿。
終於能夠睡個踏實覺了。
第二日中午,柚子終於睡飽了。
林聽給柚子煮了排骨麵,吃完午飯,兩母女準備去醫院。
出租屋的房門被林聽打開。
她抱著柚子,卻愣在了門口。
因為門外站著一個男人——江遇。
此時此刻,江遇的目光落在柚子身上,見柚子露出的胳膊腿上有多處擦傷,小小的腳掌又包紮著紗布,紗布上浸著或深或淺的血跡,江遇的目光瞬間刺痛起來。
“柚子,你受傷了?”
“……”柚子沒有回答。
她氣乎乎地瞪了江遇一眼。
隨即緊緊抱著林聽的脖子,“媽媽,他要把柚子送到國外去,要讓柚子再也見不到媽媽了。”
似乎怕和媽媽分開,柚子抱著林聽脖子的力道,特彆緊。
林聽能夠感覺到柚子的害怕和恐慌。
她輕拍著柚子的後背,“彆怕,媽媽在,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軟軟萌萌的柚子,身體崩得很緊。
看向江遇的眼神,也充滿了警惕。
隻要有江遇在,柚子就不可能不害怕。
這時,江遇難過又內疚道,“柚子,對不起,叔叔應該先和你商量。”
有些話,林聽不想讓柚子聽見。
她把柚子把回屋子裡的沙發上,“柚子,媽媽和那個人說兩句話,你在這裡等我。”
“媽媽。”小小的手,緊緊拉住她的衣服一腳。
她輕撫柚子的腦袋,溫柔地安慰著,“放心,媽媽讓那個人走,媽媽很快解決。”
江遇站在門口,林聽走過去後冷聲道,“出來說。”
然後輕輕掩了房門。
江遇還是昨天那身裝著。
臨近夏天了,他身上的那股汗臭味更加明顯。
從搜索到現在,他大概一次澡也沒有洗過,一直都在尋找柚子的路上。
不難看出,這三四天他又累又疲憊,卻一直強撐著。
青黑色的胡茬見證了這三四日來,他對柚子的關懷和擔心。
可是那又有什麼用,是他把柚子弄丟的。
林聽不知道當江遇有一天真正知道,柚子確實是他的親生女兒時,他會不會後悔他這些年來的所做所為。
她大概是等不了那一天了。
眼見著江遇對柚子有了感情,林聽卻一點也不稀罕他這份遲來的,冥冥之中的父愛。
“江遇,我們好好聊一聊。”
狹窄的出租屋過道裡,江遇矜貴挺拔的身影裡,帶著幾絲幽冷。
他開口時,答得風馬牛不相及,“柚子找到了,你為什麼不第一時間通知我?”
“你以為你是誰?”林聽反問。
一句話,問得江遇啞口無言,“……”
沉默幾秒鐘,江遇用商量的口吻對林聽說,“林聽,既然你準備把柚子送給彆人收養,為什麼收養人不能是我?”
林聽應聲,“這正是我要跟你聊的話題。江遇,看在過去我們相愛過,看在我也是黃花大閨女就跟了你的份上,你能不能放過我?放過柚子?我不希望柚子跟著你生活,你成全我,行嗎?”
“我們相愛過嗎?”江遇抓住她話語裡的一些字眼,一聲嗤笑。
笑聲中,帶著明顯的嘲諷之意。
不知道他是在嘲諷她,還是在嘲諷他自己。
他又問,“你愛過我?”
“江遇,你彆忘了,你是有未婚妻的人。
江遇再次啞口無言。
沉默半晌,他回歸正題,“……柚子傷得嚴重嗎?”
林聽應聲,“謝謝關心,都是些皮外傷。柚子從小跟著我在監獄裡生活,她比尋常孩子堅強許多倍。你不用擔心。”
監獄裡母女倆的生活,江遇不敢想象。
那麼小的柚子,是如何適應的?
江遇拉回正題,“我想給柚子治療耳朵,專家我已經聯係好了……”
“不必了。”林聽斬釘截鐵,“如果柚子的耳朵有希望治愈,以後我會拜托律風帶柚子去治療。”
律風!
叫得多親熱。
而她,隻會親疏立見地叫他江先生。
心中的妒意,讓江遇失了理智。
他酸溜溜又冷冰冰道,“林聽,你在床上也是這麼叫宋律風的嗎?還是叫他親愛的?老公?”
原本林聽是想和江遇好好聊一聊的。
顯然這話題沒法繼續。
一次次的屈辱,她早就不在乎了。
可是心還是會難受。
她可笑地勾了勾唇角,隨即挺直胸脯,堂堂正正道,“對!”
愛怎麼誤會怎麼誤會吧。
誤會了更好。
她也不需要在江遇麵前,再去證明自己的清白了。
過去的感情她隻當是喂了狗。
她平靜道,“江遇,你說對了。我就是這麼浪,我就是這麼騷,我睡完你又睡周自衡,現在又和宋律風睡在了一起。不過鄭輝那個王八蛋,我可沒睡過。因為他的顏值沒有長在我的審美上。我要睡就要睡長得又帥,功夫又好的男人。”
長得又帥,功夫又好的男人?
過去同居的日子,林聽總是會誇他,說他長得又帥,功夫又好。
尤其是他們做完那種事情的時候,她喜歡躺在他的胸膛,調戲他。
往往這個時候,他會反過來調戲她,收拾她,直到把她收拾得在他身下哭唧唧地叫個不停為止。
閃回的記憶再也不甜。
那記憶反而是一把屈辱的巨刀,用力地砍在江遇的胸口。
他握緊拳頭,憤怒時,脖頸處青筋直冒,“林聽,你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這麼作踐自己,找一個優秀的真心對你的男人,帶著柚子好好過日子不行嗎?”
壓著她意,他自以為為了她好,道,“宋律風是有老婆的人,他能給你什麼未來?”
“因為我賤啊。”林聽故意道,“我喜歡男人,喜歡好多好多長得又帥功夫又好的男人。江遇,你應該跟我這樣的人劃清界線,可是我會我回鵬城後,你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出現在我麵前?難道我這麼賤,你還對我餘情未了不成?”
江遇握緊拳頭時,手背的青筋緊緊一崩,“林聽,你彆把自己看得那麼重要。”
過去的事情,還有江遇對她的看法,她根本不在乎了。
可是她不是金剛不壞之身,她會痛,尤其是心臟的地方。
但她克製著自己的痛意,清冷道:
“既然如此,那就請江先生不要有事沒事,總是在我麵前晃悠。”
她的眼神嚴肅起來。
“還有,我也要警告江先生,請江先生離柚子遠一點,她在你手上死裡逃生,兩次了。江先生覺得,下次柚子還能如此僥幸嗎?”
這一點江遇承認。
每一次他照顧柚子,不但照顧不好,反而讓柚子受到巨大的傷害。
可是,他明明很想好好照顧柚子的。
林聽:“你走吧,柚子的事情,我懇請你不再要插手。”
……
下午,林聽帶著柚子去醫院看望住院保胎的周琪。
周琪的狀態不太好。
可是見到柚子,她心情極好,“柚子,要不是阿姨輸著液,阿姨真想抱抱你。”
周琪激動哭了,“柚子,對不起!”
柚子站在床邊,用小腦袋挨著周琪的腦袋,輕輕蹭了蹭,“小琪阿姨,你要快點好起來。柚子好想看到你肚子裡的小寶寶,平平安安的生出來。”
為了讓周琪好好休息,林聽沒在病房呆多久。
她走後,周琪望向旁邊的宋律風,“律風,小聽應該剩不了多少日子了吧?”
這是一個沉重的話題。
在這生機盎然的四月天裡,討論這個話題,太過悲傷。
更悲傷的,是宋律風。
他沉沉地應了一聲,“嗯。”
周琪眼淚汪汪道,“小聽的命太苦了,要是有投胎一說,我真想讓林聽投胎成我的女兒,沒有人疼她,我來疼她。”
“你先彆想那麼多,安心養胎。”宋律風這幾日沒有照顧好周琪,他內疚不已。
他替周琪掩了掩被子,讓她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
周琪卻繼續說,“律風,我們彆給柚子找養父養母了。以後……”
說到這裡,周琪又哽咽的厲害,“以後小聽要是走了,我們替她把柚子撫養養大,把柚子當成我們的親生女兒對待,好不好?”
“回頭我和小聽商量商量。”宋律風溫柔地吻了吻周琪的額頭,深情地看著她,“你先休息一會兒。”
……
離開醫院以後,林聽帶著柚子去了一趟公安局。
柚子失蹤被人扔進水裡,醒來後又莫名其妙躺在家附近,這件事情太過蹊蹺。
抵達公安局以後,林聽報了案。
辦完這些,她才帶著柚子回到城中村。
出租屋的巷子口,停著一輛與這裡格格不入的黑色轎車——勞斯萊斯。
倚靠在勞斯萊斯車門上的男人,見到母女倆回來了,朝著她們大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