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一封書信給了劉旦那顆蠢蠢欲動的心一劑強心劑,認為大事必成。至於是什麼大事?當然是那個自認為是自己的位置了。
現在阻攔劉旦的三個攔路虎,霍光、丞相田千秋、右將軍王莽(此王莽非彼王莽,已經去世,現在的右將軍是張安世),現在王莽去世,之前王莽擔任右將軍又兼任宮廷衛尉,掌管大軍,自己就算有想法也沒辦法。
丞相田千秋身體不好,重病臥床,所以現在隻有大司馬大將軍霍光在苦苦支撐,覺得隻要解決霍光,即可大事將成。
至於桑弘羊這位先帝托孤重臣不提也罷,在鹽鐵會議之後就已經是塚中枯骨,不值一提!
但他不知道的是,當心中的欲望不再被遏製的時候,人心的欲望是多麼的強大,之前還拒絕鄂邑長公主的上官桀父子,此時卻想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白日美夢。
燕王劉旦留在長安的聯絡人是其長子,在確定誰是敵人之後,上官桀父子、鄂邑長公主、燕王長子立即就開始策劃起了陰謀。
他們是怎麼做的?
四人雖然各懷鬼胎,但在除掉霍光這件事上卻極為一致,在達成意見後,決定由鄂邑公主出麵設一場‘鴻門宴’邀請霍光參加,在宴會上設伏斬殺霍光,如此,大事可成。
但事情真的就會如他們所願嗎?
有時候導致事情的成敗往往是由一件很小的事情或小人物決定的,就在他們磨刀霍霍向霍光的時候,鄂邑公主府中一門客的父親從兒子口中得知了陰謀。
燕倉,一個誰也不知道的人物卻扮演了一個決定曆史走向的人。
燕倉青年時從軍,打過匈奴,征過大宛,要說經曆這樣的人在大漢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但誰也不知道的是燕倉少年跟隨大將軍衛青征伐匈奴,後又隨驃騎將軍霍去病封狼居胥,在他的眼中,這兩人就是他一生效忠的對象。
哪怕是皇帝也要排後,當年冠軍侯身死,他就在身旁照顧,這麼多年來他時常內心譴責,認為是自己沒有照顧好大將軍。
冠軍侯死後他也因殘回家,這些年渾渾噩噩地過著日子。但當從兒子口中得知有人要害冠軍侯的弟弟霍光,這讓他如何能忍?
燕倉思來想去,最後將目光投向了大司農楊敞。
之所以找到楊敞,因為他們認識。
誰能想到一個小小的退伍老卒竟然認識堂堂大司農?
楊敞何許人也?其開脈之祖就是那個在烏江決戰中搶到楚霸王項羽一條大腿,被劉邦封為赤泉侯的楊喜的後人。
也是後來東漢弘農楊氏的先祖之一,更是大隋開創者楊堅的先祖。
至於燕倉和楊敞是怎麼認識的?要是霍去病不死的話,其實和楊敞年紀差不多,都是勳貴子弟,年輕時豈能不認識?
一直跟在霍去病身邊的親兵燕倉豈能不認識?於是他將有人要謀害霍光的消息告訴了楊敞。
楊敞先祖是勇猛,能在千軍萬馬中搶到霸王大腿的人能不勇猛嗎?但自楊喜之後赤泉侯一脈卻棄武從文,楊敞雖有些武藝,但膽子卻小的很。
得到消息的楊敞大驚失色,但他卻沒有第一時間告訴霍光,因為他怕啊。在他看來這簡直就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稍有不慎自己就要身死族滅。
由不得他不謹慎,但霍光提拔他為大司農,對他有知遇之恩,要是隱瞞不報,要是被人知道,自己還有何臉麵在奉行忠孝的大漢朝堂待下去?
今後的名聲,家族的名聲怕是要迎風臭三裡。
他思來想去,不說不行,說了自己怕遭清算,於是他想到一個人。
諫議大夫杜延年,作為鹽鐵會議最主要的推動者,杜延年毫無疑問是霍光的鐵杆心腹。而杜延年是個耿直的,根本就不想那麼多,毫不猶豫地就將此事告知霍光。
傍晚,大司馬大將軍府。
“什麼?好大膽子,他們想乾什麼?造反嗎?”
嘩啦~
霍光推翻案幾,猛地站起來怒吼道:“他們這是在找死啊!”
丙吉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心裡卻在哀歎風雨飄搖的大漢又要掀起一場風暴了。
就在霍光怒發衝冠,準備發號施令時,一小吏突然跑進來說道:“主君,禦史大夫桑弘羊求見!”
霍光幽幽地看向手中的劍,皺眉道:“他沒說要有什麼事嗎?”
小吏回道:“禦史大夫沒說!”
霍光看向杜延年道:“你先去準備,不可露出絲毫破綻,吾會會這位老友!”
“大將軍,要不要”杜延年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看的一旁丙吉心裡一顫,這家夥是真的莽啊。
那可是禦史大夫,這家夥竟然想都沒想到就想乾了對方?
“大將軍,屬下認為先見了再說,這段時間禦史大夫在家養病,這次突然前來怕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不如先聽聽再說?”
霍光看向一向謹慎的丙吉,好似看透了他的想法,道:“你去將他迎接進來!”
“唯!”
桑弘羊站在大將軍府外平靜的臉上絲毫看不出什麼表情,他扭頭看向攙扶自己的長子桑遷,說道:“你在此處等候,就不要進去了。”
“父親,您真的要”
桑遷麵露焦急,昨日父親見了一個人,之後父親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裡整整一天,誰也不見,什麼也不吃。
而天剛黑就讓人找來幾身下人的衣服換上,從後門出來就直奔大將軍府。
“不要擔心,父親要強了一輩子,也是時候為你們這些孩子們考慮些了。”
“你這些年可曾怨恨為父?”
麵對桑弘羊的問話,桑遷低頭不語,都說父親是大漢的財神,但誰又知道掌管大漢天文數字錢財大權的父親卻從來沒有貪過一文錢。
就連家裡也時常入不敷出,要說沒有抱怨那是假的,小時候看到彆家孩子可以錦衣玉食,而自己和弟弟妹妹們隻能節衣縮食,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曾問過父親,但換來的卻是一頓毒打,從那之後他再也沒問過。
“為父這些年讓你們受苦了啊!”桑弘羊歎息道。
他說完看向緩緩向自己走來的丙吉,對長子笑道:“這次為父就違背一次本心,你且在此等候,為父去去就來!”
丙吉看到一段時間不見變得更加蒼老的桑弘羊心裡也不舒服,但還是強笑道:“大將軍讓下官迎接大夫!”
他讓開位置,做了個請的姿勢,道:“大夫請進,大將軍正在等候!”
桑弘羊深吸一口氣,看向恭謹如故的丙吉,笑道:“你不錯!”
說完甩開長子的攙扶大步朝裡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