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的誕生是因為人類的願望，想要燒掉森林，開墾荒地，於是便出現了火係魔法，想要呼風喚雨，讓莊稼平安生長，於是便出現了水係魔法。”
阿爾文的表情依舊傲慢，好似這些話題跟他完全沒有關係一樣。
“但是這樣歲月靜好的環境之下，魔法卻得不到實質性的進步，如果隻是為了種田砍樹，那麼魔法隻會淪為溫和的工具，就像是田野裡麵運轉的風車，又有誰會覺得風車具有危害性？又是誰會無聊到將魔法師分為十個階級呢？”
文明建立並形成之後，魔法持續發展著。
但如果隻是為了文明的延續，那麼魔法師之間並不需要有所區分，一階魔法師和十階魔法師他們都應當都是同等的，沒有誰的魔法會變得更加強大，因為這是根本沒有意義的。
隻有戰爭。
隻有誰能夠用魔法殺死彆人，隻有隨著等級的劃分，魔法的等級越高，才能顯現出魔法的恐怖力量。
“魔法為何而發展？當然是為了殺戮。”
“因為人類曾經受到過魔族的威脅，麵對那些刀劍與弓箭都無法殺死的怪物，隻有超凡的魔法才能讓它們發出痛苦的慘叫，在聖魔戰爭時期，魔法得到了從未想象過的技術爆炸，甚至哪怕直到現在，大部分魔法師都還吃著近代魔法的老本。”
“但是明明人類已經勝利了，魔族已經被趕到了極北之境，已經無法威脅到人類的發展了，為何魔法卻依舊隨著歲月的變遷愈發強大呢？”
阿爾文要告訴在場的所有學生，告訴他們一個被魔法界一直否認的，但卻是所有魔法師無可爭議的事實。
“魔法，是一項用來殺人的技術。”
看向周圍一臉驚愕的學生們，阿爾文隻是輕描淡寫道——
“火是用來燒死人的，風是用來切割人的，水是用來淹死人的，雷霆是用來電死人的，在人類的曆史上，魔法就是由戰爭與屠殺的基礎上而發展起來的，魔法是一種極其高效的殺人手段。”
這位貴族停頓了一會，隨後用一種略顯落寞的語氣說道。
“學習魔法的人，就是潛在的殺人犯。”
“咕嚕……”
教室裡已經陷入了一片寂靜。
吞咽唾沫的聲音都顯得異常響亮，
畢竟對於這些剛進入象牙塔的年輕人們而言，對於這些對奧術還富有激情的魔法師，這樣尖銳的話題顯然不是他們能夠參與的。
“胡說八道！我、我覺得你剛剛說的這些話不對！”
在這樣壓抑的氛圍下，很快就有一位貴族公子哥站起身來，一臉義憤填膺道。
“魔法是高尚優雅的技術！我們來帝國皇家學院可不是為了學習這種醜陋惡心的東西！！！”
“是、是啊！聖魔戰爭那都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我們為什麼要知道這些血腥的曆史啊！我們跟過去的那些魔法師又不一樣！我們為了和平和理想才學習的魔法！”
“我要向校長舉報你！現在明明整個大陸都和平下來了！所有人都在倡導種族之間和平共處！甚至就連帝國都開始裁軍了！你剛剛講的這些話分明就是政治不正確！！！”
幾個貴族學生很快就喧鬨了起來。
對於年輕人而言，他們來到這裡學習魔法才不想聽到這些故事。
阿爾文也隻需要教魔法就行了，根本就不會有人關心這些話題。
什麼魔族、什麼戰爭、什麼魔法是殺人的手段……
那都是一百年前的曆史了，都隻是一些幻想中的童話故事了！
跟現在這片和平的大陸完全就沒有關係！
“你們肯定在想，我為什麼要在這節課上，跟你們說出這些殘忍的話題。”
麵對學生們的指責，阿爾文卻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那種極致的冷靜，反而讓群情激奮的學生們忽然間有些膽怯了下來——
是啊。
阿爾文為何要在這種時候，談論所有魔法師都選擇避而不談的話題呢？
一想到現在對著魔法的求知欲望，到了將來隻會成為戰場上殺死敵人的殺戮欲望，許多學生就變得臉色蒼白，甚至都差點沒忍住就要嘔吐出來了。
想要逃離這裡。
那是大部分學生，腦中的第一個念頭。
隻要離開這裡，就不會知道魔法的殘酷，就可以繼續快樂的學習魔法了。
“想要離開的人，大可以現在就離開。”
阿爾文微微側身，將教室大門的位置拱手相讓。
“我也不會阻止你們，因為如果就連魔法師都無法分辨出真理，無法認清生活的真相，那麼你們未來的成就，也隻不過是提前止步於此了。”
“哼，真是莫名其妙的家夥，我也是有什麼大病，才會過來旁聽！”
很快，便有幾位貴族學生帶頭走出了大門。
他們一邊離開，一邊竊竊私語道。
“是啊！我過來上學魔法的！又不是來上曆史課的！老老實實教他那個【源式】不就好了？”
“肯定那個【源式】也是吹噓出來的，其實阿爾文這家夥都是水分，根本沒有什麼實力！”
然而，就當他們還沒有過足嘴癮的時候，忽然便聽到了一聲冷哼。
這些貴族公子哥瞬間渾身僵硬。
不會是阿爾文聽到了他們的小聲議論吧？
但他不是剛剛才說過，不會理會自己離開教室嗎？！
幾個貴族學生轉身看去，才發現那聲冷哼不是阿爾文發出的，而是坐在前排的一位藍發少女。
卡米拉冷哼一聲，她雙手抱胸看向這些貴族，眼神裡麵充滿了嫌棄。
“一群膽小鬼。”
“你說什麼？”
發現原來是卡米拉在嘲諷自己，這幾個貴族學生頓時是火冒三丈，甚至都要擼起袖子開乾了。
“如果就連這種現實都無法接受，我看你們還是趁早滾蛋吧，阿爾文導師的課堂裡麵不需要你們這些來鍍金的貴族。”
卡米拉聳了聳肩膀。
“快滾吧！不要打擾我們上課了！”
的確如同卡米拉所言。
離開的學生，大部分都是過來旁聽的。
雖然也有一些煉金科的本係學生離開了，但絕大部分上過第一堂課的學生，還依舊坐在位置上，默默等待著阿爾文繼續講課。
“神經老師配一群神經學生！”
這種無形的排擠感，這種無形的凝聚力，頓時讓這幾個貴族公子哥感到了無地自容，咒罵幾句後便灰溜溜地離開了教室。
“……看起來該走的人都已經走了，那我們正式開始上課吧。”
雖然嘴巴上說起來是那麼淡然。
但是阿爾文卻是有些繃不住了。
不是，結果就走了這麼一點人嗎？
阿爾文本來以為自己這一招是殺人誅心，通過揭露魔法師殘酷的真相，來順利地驅逐出一群過來旁聽的學生。
但是沒想到如今學校裡的年輕人一個個都是反社會人格，一說到他們是潛在的殺人犯反而變得更加興奮了！
你看看那個卡米拉，那種想要把自己生吞活剝的眼神，這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心理變態嗎？
當然可能也有人會問了，如果真不想讓學生變多，那就禁止旁聽不就得了？
阿爾文也很想這麼乾，但學校不是他家，如果自己真的要禁止過來旁聽的學生，那麼當晚那個神秘莫測的校長大人就會出現在他的豪宅裡，跟這位貴族探討一下何為魔法師的職業道德了。
沒辦法，阿爾文隻好開始了今天的課程。
重新選擇魔法天賦。
也就是遊戲中所謂的洗點。
一般來講，這種事情的確是不可能發生的，是一種等於跟跳樓重開沒有什麼區彆的想法。
但是沒辦法啊。
這可是一個遊戲，玩家都有自己的生活，怎麼可能叫他們就一個職業玩到死啊？
希恩是玩家們操縱的遊戲主角，他的魔法天賦雖然是火，但如果就是有人不想玩火係怎麼辦？
更不要提還是什麼魔法師了。
那沒辦法，所以官方隻好加入了洗點機製。
“進入精神領域！專注於自己的魔力流動！不要加入任何多餘的念頭！隻要尋找到最為真實的魔力就行了！”
阿爾文開始在教室裡麵巡視了起來。
“你們現在要在腦海中具象化出元素！那跟你們的魔法屬性根本沒有任何關係！是根據你們內心最為真實的想法！第一時間具象化出來的元素！”
那個洗點方法便是具象化元素。
在遊戲中，重新洗點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隻需要鼠標一點就行了。
但是在現實中的表現形式，卻顯得極為困難且複雜。
洗點需要魔法師全神貫注進入精神領域，他們需要去理解自己的本質，需要在腦海中構建出具象化的心象風暴，然後再反過來去更改世界的現實。
如果想象的元素，是一隻普通的羽毛筆。
羽毛在無聲搖曳的，那便是風係屬性。
羽毛在緩緩燃燒的，那便是火係屬性。
羽毛濕潤在一起的，那便是水係屬性。
“卡米拉！你到底在想象的是什麼東西？！這就是你具象化出來的植物嗎？！植物屬性必須具有大自然的醒新鮮感，你現在想象出來的東西就像是深秋時節地麵上腐爛的樹葉一樣！”
阿爾文走過卡米拉身邊的時候，很快便感應到了她的魔力流動非常不對勁，立馬大聲訓斥了起來。
卡米拉也想要更換魔力屬性。
雖然自己是雙係屬性，但是這位少女一直覺得土係和木係非常不適合自己，也想要跟那個維羅尼亞一樣，變成一些更加稀有的元素屬性。
很快，她就找到了感覺，進入了全神貫注的精神領域。
植物。
是她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
然而卡米拉很快就意識到了，這樣如果構建下去，自己依舊還是土木屬性。
於是她便想要立馬更改腦中的形象，例如植物的藤蔓應該燃燒起來，或者說是凍結起來——
也就是在那一個瞬間，心象風暴徹底崩塌了。
卡米拉隻感到一陣頭疼欲裂的眩暈，她剛剛腦海中具象化出來的元素徹底崩塌了！
“等一下！”
卡米拉立馬跟阿爾文慌張地解釋了起來。
“我剛剛隻是……隻是小腿抽筋了一下！”
然而就在這位藍發少女爭辯的時候，教室的另一頭便響起了道傲慢的聲音——
“阿爾文導師，我成功了。”
這麼快？！
卡米拉驚愕地看向那裡。
果然是維羅妮卡。
這位小皇女不僅成功具象化出了元素，而且所有進入精神領域的學生們都能看到她的成果——
那是一株熠熠生輝的向日葵。
“不錯，你是第一個做到的，而且構建的非常完美，你現在有什麼感覺？”
阿爾文檢查了成果，並且罕見地誇獎道。
“果然我的魔力就是光係屬性！”
小皇女神色驕傲。
“而且我能十分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跟光係元素之間的聯係變得更加強烈了！”
“重新選擇魔法屬性，並不意味真正的一定會更改屬性，大多數人其實是不會發生變化的。”
阿爾文對著所有正在聚精會神的學生開口道。
“但是隻要用這種方法成功具象化元素，那麼就可以極大增強自己的元素力，這種感覺是無與倫比的！”
原來是自己理解錯了嗎？！
卡米拉也急忙重新閉上眼睛，想要重新進入精神領域。
明明之前最快的是她，隻是她沒有理解到阿爾文的意思，所以才在具象化的過程出了差錯。
其實土木屬性也是不錯的，畢竟是雙係屬性，這樣一次性能夠增強兩種元素的親和力……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卡米拉明明已經全神貫注了，但她還是無法進入精神領域。
“什麼情況？！”
魔力不受控製地亂動，肚子甚至因為饑餓而開始咕咕直叫。
那些平時牢記於心的課本，那些反複背誦的理論，現在也竟然沒有一樣能夠成功。
竟然就連精神領域都無法進入了！
隨著一次次的失敗，卡米拉的自信心也逐漸在下降，她的心境也變得愈發浮躁。
而也正是這種惡性循環，魔法才是如此難以掌握。
精神領域代表著魔法師最為真實的世界。
那是由內心一切構築而成的，獨一無二的領域。
於是，卡米拉越是想要進入精神領域，她耳邊出現的幻聽也隨著這份焦躁的內心變得更加明顯——
“你是廢物！該死的廢物！！！”
“你是一個沒有人要的孩子！你是不被需要的！！！”
“去死啊！消失啊！自你出生時起就最討厭你了！！！”
本來從來不會在意的。
也根本沒有理由去在意的。
但是現在根本做不到。
卡米拉完全做不到。
“……為什麼？我為什麼會是廢物？”
呼吸急促的卡米拉在頭痛和幻聽中，臉上露出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到底是為什麼……我會是沒有人要的孩子？”
而已經成功的維羅妮卡，便用餘光觀察著卡米拉的崩潰。
“哼。”
這位小皇女冷漠的唇間，透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諷。
身為魔法師卻如此急躁，不夠鎮定，不夠堅強。
太脆弱了。
這頭流浪貓實在是太脆弱了，整天就是一副故作堅強的模樣，事實上甚至就連自己的情緒都無法控製。
如果要用魔法風格來評價的話，那麼卡米拉就是【傻瓜蛋】。
自己也是腦子出了什麼毛病。
竟然會有那麼一刹那，將這種垃圾當作了自己在學院裡麵的對手。
果然……
那天能夠成功過使用出【源式】，也隻是因為卡米拉是個運氣好的笨蛋嗎？
維羅妮卡低聲歎了一口氣，便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