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男人,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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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對你抱任何期望。

作為女兒而言,這是父親對於自己的否定。

作為騎士而言,這是最強者對自己的蔑視。

百億的不滿、憤恨、心酸、無法忘卻的屈辱源源不儘地劃過芙蕾雅的腦海。

她想要呐喊。

她想要反抗。

她想要改變。

……但由於這些情緒是爭先恐後一股腦地殺來,所以本應從咽喉深處發出的反駁,最後隻得湧出了沒出息的妥協之聲。

為了成為不讓諾克維斯之名蒙羞的人,直到今日,芙蕾雅積累了各種各樣的努力與苦修。

但是在父親的眼裡,這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

甚至就連辱罵都得不到,換來的隻有無情的命令。

明明在學校裡麵,自己是以第一名的身份畢業。

明明在騎士團裡麵,自己也是迅速成為了騎士團團長。

明明在整個帝國裡麵,甚至於說是整個大陸裡麵,自己都是新生代中最強的人選。

但是在父親的眼裡,在哥哥的眼裡——

芙蕾雅卻是一個不成器的家夥。

女人就應該是男人的奴隸。

不能比男人更加強大。

儘心從夫、生子、繁衍後代……

對嗎?

“小姐,打扮好了。”

芙蕾雅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卸去了沉重的鎧甲,換上了華麗的禮服,露出了從未有過的柔媚。

玫瑰花綰起的紅色頭發垂落肩頭,珊瑚色胭脂暈染雙頰,銀線刺繡的純白色禮服勾勒出成熟的腰線。

尤其是胸口處,精心設計的低領剪裁勾勒出來的飽滿弧度,露出了令人臉紅心跳的雪膩。

記憶中,每次穿上騎士胸甲時,她總會刻意用束胸布將這裡勒緊,仿佛隻有隱藏起作為女性的特征,才能在男性主導的騎士世界裡獲得一席之地。

“小姐,您簡直就像是油畫裡麵走出來的公主。”

女仆小心翼翼地為芙蕾雅戴上鑽石耳墜,退後兩步輕聲讚歎著。

美麗。

那是不同於任何貴族的美麗。

既屬於征戰沙場的女騎士的魅力,也屬於被迫展露柔媚的貴族千金的美麗。

兩種截然不同的特質在芙蕾雅身上激烈碰撞,形成了一股致命的魅力,能夠讓所有男人都為之發狂。

“西奧多少爺成長為了堅實可靠的男人,芙蕾雅小姐也成長為了魅力動人的淑女,老爺的教育真是令所有人羨慕無比。”

“諾克維斯必定再次複興!”

家仆們紛紛感歎,甚至還有人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西奧多缺乏威嚴之氣,更學不會騎士的傲骨,隻會左右逢源阿諛奉承。

芙蕾雅不管到什麼時候都還是個野丫頭。

沒有像男人的男人。

沒有像女人的女人。

這就是諾克維斯家繼承人的現狀。

芙蕾雅望著鏡子中的自己。

那個女人是誰?

那個楚楚動人的女人究竟是誰?

的確,在下沒有為成為淑女學過任何東西。

一心隻想成為能給其他人幫上忙的人,而苦修至今。

所以會不會真的是在下錯了呢?

會不會真的是跟父親和哥哥那樣說的一樣,走錯了路呢?

芙蕾雅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因常年握劍而生的薄繭。

這雙手曾在實戰演練中折斷過百多柄長劍,此刻卻要學會優雅地執起香檳杯。

會不會是因為哥哥從小就總是用年紀壓自己一頭,所以在下才生起了一股對抗的怨氣,想要從其他方麵贏回去呢?

為了證明就算是女人,也可以絲毫不遜色於男人,而勤奮努力到了今日。

所以芙蕾雅一直執著的根底,不就隻是無聊的自卑感嗎?

父親期望在下成為一位,即便是進入上流圈子,也不會丟人現眼的淑女。

而自己卻違背了父親的期待,隻是提起了長劍,用這種方式來譏諷大哥,隻是為了報幼年時期的憤恨之仇嗎?

哈哈,這就是諾克維斯人吧。

【血眼】,總是會讓自己忘記不了任何屈辱,任何仇恨……

就這樣服從家裡人的安排吧。

跟阿爾文結婚,然後成為一名舉止得體的女人,就這樣從學習廚藝開始吧——

【芙蕾雅!你太讓我失望了!你怎麼會有這種念頭呢!】

就在芙蕾雅決定放棄的那一刻,她的腦海中傳來了稚嫩的童聲。

【我,芙蕾雅·諾克維斯,絕對要當上諾克維斯家的家主大人!不僅隻是為了向傲慢的大哥還以顏色!而且還要複仇!要為母親報仇雪恨!讓那些長老都為之陪葬!那一天,我們明明已經約定好了!你難道已經忘記了嗎?!】

那是小時候的自己。

在小時候,當母親死去的那一天起,當芙蕾雅沉浸在悲傷之中,就連為何而活都不知道的時候……

隨著【血眼】的覺醒,小時候的自己就會在心中出現,給予芙蕾雅振作起來的力量。

“……在下當然沒有忘記。”

芙蕾雅輕聲道。

“想要獲得父親的認可,想要讓大哥刮目相看,在下,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那你為什麼要打破約定?難道下半輩子成為男人的奴隸,就是你的夢想嗎?】

“……在下不管積累什麼努力,也不可能獲得認可!”

芙蕾雅咬住嘴唇。

“不管怎樣努力,也不可能超過哥哥,不管怎樣努力,也不可能獲得家主之位,哪怕自己是第一繼承人,也根本不可能做到的!隻要在下還身為女人——”

【借口!那你為什麼要結婚!】

年幼時候的自己,沒有這麼多束縛,她說起話總是天真直率,總是那般不留情麵。

【還是說你已經愛上阿爾文了?在拍賣會的時候,你可是有好幾次啟動[血眼]了吧?對維羅妮卡的嫉妒,對阿爾文的憧憬,現在可是到處都在記憶之海裡麵飄蕩呢!】

“……在下沒有這麼想過。”

雖然芙蕾雅這麼說著,但是小芙蕾雅卻能察覺到了她話語裡麵的動搖。

於是小芙蕾雅皺下眉頭,雙手叉腰道——

【你在撒謊!你明明已經動搖了!】

【芙蕾雅!阿爾文那家夥到底做過什麼壞事!你不是自己最清楚了嗎?!不要因為他這幾天的回心轉意就把你迷住了!男人都是這樣的,他們最會騙女人了!】

“在下沒有!在下根本沒有被迷住!”

芙蕾雅漲紅了臉,用力敲打著無辜的餐桌。

“在下最討厭阿爾文了!!!”

【既然你那麼討厭他的話,那麼可以告訴你一個辦法哦?】

小芙蕾雅像個小淘氣一樣笑了起來。

她湊近芙蕾雅純真的耳畔,輕聲細語地說道——

【結婚後殺了阿爾文不就行了?這樣,利威爾家族的一切不就都是你的了嗎?】

仿佛蛇舌舔過耳畔一般。

芙蕾雅的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漲紅的臉龐怒視著另一個自己。

這番荒誕黑暗的話,芙蕾雅這輩子就連想都不敢想!

【父親也好!哥哥也好!阿爾文也好!他們都是最差勁的男權主義者!】

小芙蕾雅咯咯笑著。

【死掉就好了!讓他們都快點去死掉不就好了!!!】

“——你不是在下!在下根本就不會有這種想法!你給在下滾出去!從在下的腦海裡麵滾出去!!!”

芙蕾雅蹭地一下站起身來,當場就對著一旁的牆壁猛烈撞擊腦袋了起來。

那咚咚咚的鐵頭回響,很快就讓餐廳的大門被推開了——

一位優雅從容的貴族站在門口,麵無表情地盯著不斷用頭撞牆的芙蕾雅。

芙蕾雅也瞬間渾身僵硬,不敢置信地回過頭去。

氣氛瞬間變得無比尷尬。

“……抱歉,下次我會記得先敲門。”

阿爾文剛說完,旁邊胖墩墩的貴族就立馬開始跳腳發飆了——

“芙蕾雅!晚餐馬上就要開始了!你突然之間到底是在發什麼瘋?!”

西奧多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妹妹瘋狂撞頭的模樣,整個人都差點嚇傻掉了。

諾克維斯家族雖然是軍人世家,行事作風跟尋常的帝國貴族不同,但也從來沒有出現過芙蕾雅這種級彆的野人吧?!

“……沒事,在下隻是活動一下筋骨而已。”

芙蕾雅雖然腦門撞得是紅通通的,但她還是故作鎮定的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唔嗯……呼……”

隻是這位騎士小姐坐在椅子上也根本一點都不安分,總是不停地扭動著身體,發出一些像是嬰兒咿呀學語一般的聲音。

“人沒事就行。”

西奧多看著像是幼蟲一樣蠕動的芙蕾雅,帶著一絲憐憫的眼神說道。

什麼情況?

難道六階騎士會有多動症嗎?

怪不得芙蕾雅和父親兩個人平時總是穿著盔甲,肯定是因為不穿著盔甲的話,這些高手就會忍不住開始發瘋起來!

還好是趁著年輕給芙蕾雅訂下婚約了,不然誰會願意娶這種男人婆啊……

西奧多擦著額頭上的冷汗,無比同情地看向了身旁的阿爾文。

阿爾文老弟啊,以後的日子可就要苦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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