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濃墨,浸染了江州大地。
江州城西,一處偏僻的廢棄義莊。
此地,正是先前妖人招供所提及的,血羽教在江州城附近煉製屍傀、儲存材料的秘密據點之一。
此刻,義莊深處一間廂房內,卻燈火通明。
幾個身著灰色勁裝的漢子,正圍坐在一張油膩的木桌旁,推杯換盞,大聲喧嘩。
“他娘的,這幾天憋屈死了!黑煞護法大人讓咱們偃旗息鼓,連口血食都撈不著,嘴裡都快淡出鳥來了!”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狠狠灌下一口劣酒,罵罵咧咧。
“誰說不是呢!想當初,咱們在外麵‘勾魂’,那些泥腿子哪個不是嚇得屁滾尿流?現在倒好,跟過街老鼠似的!”另一個尖嘴猴腮的漢子附和道。
“都少說兩句!”坐在上首的一個麵色陰沉的中年男子冷哼一聲。
“護法大人的命令,誰敢違抗?那什麼地府執法使,來頭不明,先避避風頭也是應該的。”
此人正是這處據點的執事,一手淬體境後期的橫練功夫,在分壇中也算是一號人物。
他嘴上雖然這麼說,眼中卻也閃爍著幾分不甘。
突然,一陣陰冷的寒風毫無征兆的卷入屋內,吹得桌上油燈火苗一陣狂跳,險些熄滅。
“怎麼回事?門窗不是關好了嗎?”橫肉漢子打了個哆嗦,疑惑道。
話音未落,他猛然瞪大了眼睛,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
隻見原本空無一物的牆角,不知何時,竟悄無聲息的浮現出數道身披玄黑色甲胄的身影。
這些身影悄無聲息,如同鬼魅,手中持著閃爍幽光的冥鐵兵刃,周身彌漫著刺骨的寒意。
“什麼人?!”陰沉執事猛的站起,厲聲喝道,手已按上腰間佩刀。
然而,回應他的,隻有一片死寂。
那些玄甲身影動了。
他們的動作不快,甚至有些僵硬,但每一步踏出,都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裝神弄鬼!找死!”橫肉漢子怒吼一聲,抓起桌上的板凳,便要砸過去。
下一刻,他臉上的怒容便化為了極致的驚恐。
隻見當先一名玄甲陰兵,麵對砸來的板凳,竟不閃不避,任由板凳穿透了自己的身體,仿佛那隻是一道虛影。
而他手中的冥鐵長戈,卻帶著一股陰寒的勁風,悄無聲息的刺向橫肉漢子的胸膛。
“噗嗤!”
沒有想象中的金鐵交鳴,長戈輕易的穿透了橫肉漢子的護身皮甲,仿佛刺入了一塊豆腐。
橫肉漢子隻覺一股徹骨寒氣瞬間侵入四肢百骸,渾身力氣如潮水般褪去,眼前景象也開始模糊。
他甚至沒能發出一聲慘叫,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眼中還殘留著難以置信的恐懼。
“妖……妖法!”尖嘴猴腮的漢子嚇得魂飛魄散,尖叫一聲,轉身就想逃。
兩名陰兵如影隨形,手中鎖魂鏈無聲飛出,不偏不倚纏住他腳踝,猛的一拉。
“啊!”
尖嘴猴腮的漢子慘叫著撲倒在地,被陰兵拖拽著,如同拖死狗一般。
“混賬!”陰沉執事又驚又怒,他終於看清了這些不速之客的真麵目。
那玄黑色的製式甲胄,那散發陰寒的兵刃,還有那虛實變幻的身軀……
這分明就是傳說中,地府裡麵的陰兵!
“你們……你們是地府的人?!”他聲音顫抖,既有恐懼,也有幾分難以置信。
地府,竟然真的主動找上門來了!
他猛的一咬舌尖,劇痛讓他稍稍清醒幾分。
體內氣血翻湧,一股強橫的氣血隨之勃發而出。
“既然來了,就都給我留下!”他怒吼一聲,身形如猛虎下山,手中佩刀化作一道血色匹練,狠狠斬向當先一名陰兵。
他這一刀,勢大力沉,足以開碑裂石。
然而,那陰兵依舊不閃不避。
血色刀光斬在陰兵身上,竟如泥牛入海,未造成分毫阻礙。
反倒是陰兵手中那看似平平無奇的冥鐵樸刀,帶著一股令人靈魂悸動的寒意,悄無聲息的迎了上來。
“當!”
一聲沉悶的輕響。
陰沉執事隻覺一股陰寒之力順著刀身反震,手臂一陣酸麻,虎口險些裂開。
更讓他驚駭的是,那股陰寒之氣竟無視他的護體內勁,直接侵入他的經脈,讓他如墜冰窟。
這些陰兵,竟然能直接攻擊魂魄!
這還怎麼打?!
他心中頓生一股無力之感。
武道修為再高,麵對這種不懼物理攻擊,又能直接傷害魂魄的詭異存在,也根本無從下手。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刹那,更多的陰兵從四麵八方圍攏上來,手中的鎖魂鏈如同一張張索命的蛛網,鋪天蓋地罩向他。
義莊之外,夜空中。
李延端坐於一頭召來的白雲仙鶴背上,在空中俯瞰著地下的戰況。
江州城西義莊、蒼州黑水潭、雷州亂石崗……
一處處血羽教的隱秘據點,此刻正同時上演著相似的戲碼。
那些平日裡作威作福、自以為手段高強的血羽教妖人,在這些神出鬼沒、專攻魂魄的陰兵麵前,根本不堪一擊。
無論是淬體境的打手,還是內勁已成的執事,都如待宰羔羊,被輕易製伏。
偶爾有幾個實力強勁、負隅頑抗的,自有閻羅鬼將嶽無咎親自出手。
那柄巨大的偃月刀,每一次揮出,都帶著碾壓一切的恐怖威勢,任何抵抗在其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不少村落的百姓被廝殺聲和慘叫聲驚醒。
他們顫顫巍巍的點亮油燈,推開一絲門縫向外張望。
隻見月光下,一群群身披玄甲、手持冥器的陰兵,正押解著一個個垂頭喪氣、狼狽不堪的妖人,從村口大道列隊行過。
“是地府的官差老爺!他們在抓壞人!”有人認了出來,壓低聲音驚呼。
恰在此時,一道威嚴而冰冷的聲音自高空傳來,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
“地府執法,緝拿妖邪!爾等屢造殺孽,假冒陰差,擄掠生魂,擾亂陰陽秩序,罪不容誅!今日本將奉地府之命,將爾等悉數押解歸案,明正典刑!”
正是嶽無咎的聲音。
他奉李延之命,每掃清一處據點,便會顯露身形宣告一番,要將地府執法的威名,深植於目擊者心中。
聲音落下,嶽無咎那魁梧猙獰的身影,在夜空中一閃而逝,如同真正的鬼神降臨。
那些村民聞言,對地府的存在愈發深信不疑,一個個激動得熱淚盈眶,奔走相告。
“妖人被抓了!是地府的將軍大人親自出手,把那些天殺的妖人都抓走了!”
“蒼天有眼啊!作惡多端,終究難逃地府審判!”
“我就說嘛,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往後啊,咱們可得積德行善,免得死後下了地府,受那十八層地獄的苦楚!”
作惡必入地府的念頭,此刻如星火燎原,在百姓心中飛快蔓延,變得根深蒂固。
李延滿意的點了點頭。
效果,比他預想的還要好。
嶽無咎將最後一批被鎖魂鏈捆得結實的血羽教妖人,如扔垃圾般丟入他胸前酆都虎符化出的黑色漩渦中。
隨即,他魁梧的身影一閃,來到仙鶴下方,單膝跪地。
“啟稟府君大人,所有目標據點均已肅清,共計抓捕血羽教妖人五十七名,無一漏網!”
李延微微頷首:“很好。將他們,帶去鬼門關。”
他眼中閃過一絲冷冽。
“今夜,要讓他們好好體驗一下,什麼叫做……真正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