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羅殿內,陰氣濃鬱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冰冷的石壁上,搖曳的幽綠鬼火投下幢幢鬼影,更添幾分詭異與肅殺。
數十名血羽教妖人癱軟在地,瑟瑟發抖,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先前在鬼門關、黃泉路、奈何橋以及三生石、罪業鏡前所經曆的一切,早已將他們的心神徹底碾碎。
此刻的他們,對身處陰曹地府的事實,再無半分懷疑。
恐懼,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們每一寸神經。
高台之上,一尊被幽暗光影籠罩的巍峨身影端然而坐。
他身著玄黑色鑲金邊閻羅王袍,頭戴十二旒冕冠,麵容模糊不清,唯有一雙仿佛能洞察三界、審判六道的深邃眼眸,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嚴。
正是李延,此刻的他,借助時裝與環境,將閻羅王的威儀展現得淋漓儘致。
他並未開口。
這種沉默,反而給下方的妖人帶來了更加沉重的壓力。
大殿之內,死一般的寂靜,唯有鬼火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劈啪聲,以及妖人們粗重而壓抑的喘息。
“咚!”
一聲沉悶的驚堂木響,打破了殿內的死寂。
隻見高台一側,先前引領陰兵的閻羅鬼將嶽無咎身旁,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身影。
此人身著暗紅色官袍,頭戴梁冠,麵容青黑,獠牙外露,雙目赤紅,手中捧著一本厚厚的卷宗,正是李延用飛天夜叉套了一層幽冥判官時裝後的模樣。
判官口吐人言,聲音沙啞而尖利,如同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
“爾等血羽教妖人,陽奉陰違,倒行逆施,假冒陰差,擄掠生魂,煉製邪丹,殘害無辜,樁樁件件,罄竹難書!”
判官每說一句,下方妖人的身體便抖動一分,臉色也蒼白一分。
“今日本官奉幽冥律令,當堂宣判,爾等可還有何話說?”
妖人們早已被嚇破了膽,哪裡還敢狡辯。
一個看起來像是頭目的中年妖人,哆哆嗦嗦的磕頭如搗蒜:“小人……小人知罪!求……求閻君大人開恩,求判官大人饒命啊!”
“我等……我等也是奉命行事,罪魁禍首是……是江州分壇的玉塵子壇主,還有那黑煞護法!”
“對對對!我們都是被逼的!求大人明察!”
其他妖人也紛紛附和,哭喊求饒,試圖將罪責推卸出去。
李延端坐高台,心中冷笑。
這些家夥,死到臨頭還想耍花招。
判官麵無表情,翻開手中的卷宗,聲音依舊尖利可怖:“幽冥地府,自有公斷,豈容爾等巧言令色!”
“血羽教妖人王二麻,生前擄掠生魂三十二,助紂為虐,煉製邪丹,罪大惡極,判!冥火焚身,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話音剛落,嶽無咎眼中冥火一閃。
那名為王二麻的妖人慘叫一聲,身上驟然燃起幽綠色的火焰。
火焰無形無質,卻仿佛能灼燒靈魂。
王二麻在地上痛苦的翻滾、哀嚎,身體迅速乾癟下去,最終化為一捧飛灰。
一道虛幻的魂影從飛灰中升起,卻被嶽無咎掌中飛出的一道鎖魂鏈牢牢鎖住。
魂魄在嶽無咎手中瘋狂掙紮,卻如何也掙脫不了那如同鐵鉗般的束縛。
嶽無咎另一隻手掌心,一團幽綠色的冥火無聲燃起。
他麵無表情的將劉莽的魂魄,按入冥火之中。
如同滾油澆在烙鐵上的聲音響起,伴隨著劉莽魂魄更加淒厲的哀嚎。
他的魂魄在冥火中迅速消融,化作點點精純的魂力,被嶽無咎吸入口中。
周圍的血羽教妖人,目睹這恐怖的一幕,更是嚇得肝膽俱裂。
真正的魂飛魄散!
連輪回的機會都沒有!
這比殺了他們還要讓他們恐懼!
判官繼續宣讀:“血羽教妖人李四狗,生前參與擄掠生魂一十五,製毒煉蠱,禍害鄉裡,罪不可赦,判!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此言一出,大殿一側的地麵忽然裂開一道深不見底的縫隙。
兩頭青麵獠牙、身形魁梧的“牛頭馬麵”(陰兵套皮)從裂縫中爬出。
它們上前架起那名為李四狗的妖人,不顧其撕心裂肺的哭喊與掙紮,直接將其拖入了那深邃的裂縫之中。
裂縫隨即合攏,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但那妖人絕望的慘叫聲,卻依舊在眾人耳邊回蕩。
所謂的十八層地獄,自然是李延的傑作。
岩土神熊在溶洞下方挖掘了更深的洞穴,並布置了一些簡單的陷阱與障礙,足以讓這些被投入其中的妖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接下來的判決,幾乎都是類似的流程。
罪大惡極者,當場冥火焚身,魂魄被嶽無咎吸收,用以強化陰兵,或是儲存起來,日後用於征召新的陰兵。
罪孽深重,但魂魄尚有些價值的,便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受苦。
一番判決下來,森羅殿前的空地上,妖人的數量銳減了大半。
剩下的十幾個妖人,大多是些修為較低,或者罪行相對較輕的從犯。
他們早已被嚇得麵無人色,癱軟如泥,隻剩下喘息的力氣。
判官合上卷宗,目光掃過這些幸存者,冷聲道:“爾等雖罪不至死,亦難逃懲戒。暫押無間煉獄,聽候後續發落。若能戴罪立功,或有轉圜餘地,否則,哼!”
“是是是!小人……小人願戴罪立功!求大人給個機會!”
“謝閻君大人不殺之恩!謝判官大人!”
這些妖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連連叩首。
李延微微點頭,示意嶽無咎將這些人也帶下去,關押在十八層地獄的淺層區域,與那些罪大惡極者分開。
這些人,他另有用途。
待所有妖人都被處置完畢,森羅殿內再次恢複了寂靜。
李延緩緩從高台之上站起,身上的閻羅王袍無風自動。
他看著嶽無咎身後那些氣息明顯有所增強的陰兵,心中盤算著。
這次清剿血羽教據點,不僅收獲了大量的信仰之力,還得到了不少魂魄,足以讓嶽無咎的實力,以及麾下陰兵的戰鬥力,都提升一個檔次。
更重要的是,通過這一係列的地府執法行動,地府的概念,已經在江州以及附近州縣的百姓心中,深深紮下了根。
恐懼是信仰的催化劑,而秩序,則是信仰長久穩固的基石。
“血羽教在江州一帶的勢力,經過這次打擊,應該會元氣大傷,短時間內不敢再輕易冒頭了。”
李延心想。
“不過,單靠我這草台班子的地府,想要徹底鏟除這個遍布南楚甚至可能牽扯到北燕的邪教組織,還是力有未逮。”
他很清楚,血羽教的底蘊深不可測,自己這點人手,充其量隻能在局部地區製造些麻煩。
要想真正撼動其根基,必須借助更強大的力量。
“凡俗的力量……官府,還有那些一心求仙問道的道門中人。”
一個念頭,在李延腦海中逐漸清晰。
官府有兵馬,有律法,是陽間的秩序維護者。
道門有傳承,有高手,在民間亦有不小的影響力。
想要讓地府的概念真正穩固下來,必須與這個世界的凡俗力量,尤其是官府、道門這些有影響力的勢力,建立某種聯係。
借力打力,方為上策。
“血羽教既然是邪道,那替天行道,總得有個名正言順的由頭。”
“而且,玄穹雲澤真君的逼格還得維持,總不能什麼事都親自下場。”
李延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意念一動,取出了那枚許久未用的幻容璞玉。
是時候,給自己再捏一個合適的馬甲了。
一個能夠光明正大行走在陽光下,替他傳遞神諭,引導凡俗勢力的使者。
他想了想,一個身著樸素道袍,麵容稚嫩,眼神卻帶著幾分不屬於年齡的沉靜的小道童形象,在他腦海中漸漸成型。
“真君座下,奉旨傳法的小仙童……嗯,這個身份,應該很合適。”
李延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