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死了嗎?"
陳默對著房梁發怔。
太陽穴突突的鈍痛讓他伸手去揉,卻摸到滿掌心細密的汗珠。
這觸感太真實了,陳默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環顧四周,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湧上心頭。
這是……陳家村的老房子,自己原本的家!?
陳默下意識地低頭查看自己的身體,這不是他原本行將就木的身體,這個身體很年輕。
陳墨猛地翻身下床,兩條腿靈活得讓他很不適應,赤腳踩上地麵,腳掌能清晰地感受到地裡滲上來的涼氣。
站在家裡唯一的老式鏡子麵前。
陳默盯著鏡子裡的人:亂蓬蓬的頭發支棱在頭頂,下巴冒著青茬,但清晰的下頜線、高挺的鼻梁還有那雙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還是撐起了他的帥氣。
他這是重生了?重回了80年代?
意識到自己重生後,陳默激動不已,咽了一口唾沫。
望向鏡子旁土牆釘著的手撕掛曆——1979年9月13號。
空白處有鉛筆寫下的娟秀小字:我去上工了,你看著點佳浩。
1979年,這一年陳默23,溫亦雪22,陳佳浩3歲。
陳默盯著掛曆上的字跡,瞳孔驟然緊縮。
“13號!13號!”
陳默像是終於反應了過來,他胡亂地穿上鞋,撞開吱呀作響的木板門。
院門外那條既熟悉又陌生的土路此刻讓陳默有些難以辨彆方向。
胡亂抹了把額頭的冷汗,他朝著記憶裡縣城的方向拔腿狂奔!
三歲的兒子此刻應該已經被那三個人渣騙往了縣城。
汗水浸透衣衫黏在後背,肺葉像破風箱般拉扯著。
這具年輕的身體此刻虛得厲害,才跑出一裡地就眼前發黑。
拐過曬穀場時,迎麵撞見二爺爺推著自行車回村。
二爺爺看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陳默很是疑惑。
“小默啊,你這是要去哪啊?”
“二爺爺,自行車借我一下,佳浩丟了,我得去找!”
陳默搶過自行車騎著就跑,沒等老人從錯愕中回神,他蹬著車已經衝上了黃土路。
鏈條哢嗒聲裡混著砂石迸濺的脆響。
“佳浩丟了?”二爺爺愣怔地站在原地。
陳默把自行車蹬得火星直冒,路邊的景色飛快後退,他死死盯著前方的黃土路。神色堅定。
上輩子就是在昨天晌午,那幫稱兄道弟的混混拎著白酒上門,灌得他昏睡到日頭西斜。
等被妻子溫亦雪的哭聲驚醒時,兒子已經消失,半點線索都沒有留下。
溫亦雪發瘋似的尋找著自己的孩子,整日不在家,大隊裡的工分也不要了,全靠陳默的父母接濟,兩人才沒被餓死。
第一開始陳默也會陪著溫亦雪一起積極地尋找孩子,但是時間一久村裡人嚼的舌根兒壓得陳默喘不過氣來。
陳默就開始了借酒消愁,沒想到卻造成了更大的悲劇。
那天晚上,暴雨把山路澆成爛泥溝。
溫亦雪聽聞鄰村有相似年齡的男娃,來找陳默一起去看看,可陳默卻宿醉未醒。
溫亦雪看著眼前這個醉成爛泥的男人,心如死灰。
一言不發地轉身拿上手電筒披上雨衣,自己出了門。
陳默在雷雨聲中勉強撐開眼皮,隻瞥見那道單薄卻又決然的背影被黑夜吞沒。
那場景讓陳默至今難忘。
溫亦雪再也沒有回來。
第二日,被村裡人發現了她的屍體。
溫亦雪回村時,從山頭滾落,摔傷了腦袋,無人相救,就這麼絕望地倒在了山腳下。
陳默被人叫到現場時,看到的就是一副慘烈的景象。
溫亦雪蓬頭垢麵地倒在泥濘不堪的土坡下,臉被雨水泡得慘白。
這一幕是陳默上輩子的夢魘。
後來聽法醫說,溫亦雪已懷有身孕,那是一屍兩命。
上輩子,自己真是個渾蛋!
車把在掌心裡打滑,陳默騰出右手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縣城很快就到了,陳默騎著自行車直奔供銷社後麵的巷子。
陳默記得上輩子後來公安調查,那幾個人被一網打儘,交代出來的信息就是在這條巷子,將孩子20塊錢賣給了一個叫張媽的老太太。
後來公安根據畫像特征搜尋了好久,都沒有找到這個人。
20塊錢,買斷了他兒子的命!
陳默騎著車衝進巷子時,後槽牙幾乎咬出血來。
拐角處三個黑影正拽著個撲騰的小包子,熟悉的哭嚎聲傳來。
李鋼、二賴子、劉誌強就是這三個跟他稱兄道弟的“好兄弟”,而那個小包子正是他的兒子陳佳浩。
"操你祖宗!"陳默抄起牆根半塊板磚。
李鋼的臉剛轉頭,磚頭已經砸到他肩膀,原來那磚頭是衝著李鋼腦袋砸的。
另外兩人被這不要命的架勢震得後退半步。
陳默趁機薅住孩子後領往懷裡塞。
“爸爸!壞人!有壞人!”陳佳浩小朋友哭得臉都花了,雙眼紅通通的,可憐極了。
“彆怕啊兒子,爸爸來了,爸爸來了。”
陳默緊緊地摟著自己的兒子,胳膊勒得孩子都有點疼。
陳佳浩的鼻涕眼淚全糊在他汗濕的胸前。
懷裡的溫熱透過襯衫燙進心口,他這才驚覺上輩子連抱孩子都吝嗇,他忽然笑出聲,笑著笑著喉頭就湧上酸澀。
陳默像是抱著自己的命根子,曾幾何時,他無數次地想,如果能用他的命換自己老婆孩子的命,他願意換。
“我說陳默,你他媽瘋了!?”被磚頭砸中的李鋼捂著肩膀,憤怒地看向陳默。
“我瘋了?我他媽看你們是想死!”陳默抬起頭,狠厲地看向三人。
“兒子,在這呆著彆動”
說著陳默起身揪著二癩子的領子摜到牆上。
後腦勺撞牆的悶響裡,陳默抬起膝蓋狠頂了一下他的肚子。
"去年臘月你跟我說你娘住院,是誰借錢給你的?"
劉誌強抄起半截木棍要撲,被陳默反手擰住腕子往下一折。
上輩子在港島賭場看場子時,這招卸過十幾個老千的手。
李鋼剛摸出彈簧刀,陳默已經抄起牆根的酒瓶直接砸在他頭上。
帶血的玻璃碴子抵住他喉結:"當年你打架沒錢賠,人家要送你進局子,是誰幫你脫的身?”
三個人癱在地上哀嚎,陳默背對陳佳浩,將他的視線阻隔。
居高臨下盯著李鋼,抬腳踩住李鋼右手食指,骨節碎裂的聲音混著慘叫異常滲人。
陳默恨不得將這三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弄死。
但是現在不行,正是嚴打的時候,出了人命,他也洗不乾淨。
而且沒抓到這三個人賣孩子的現行,也很難把他們三個送進去。
既然如此就先讓這三個狗東西活著,咱們慢慢玩。
陳默轉身時陳佳浩正扒著牆根怯生生地直發抖。
他蹲下身平視兒子眼睛:“兒子,害怕不?"
孩子點頭時鼻涕泡"啪"地破了。
陳默“……”
無奈地扯起衣角給他擦臉:“彆怕,爸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