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垂眸，斂下眸中一閃而過的受傷，轉身，在她的對麵坐下。
“你今天出門沒有買新拖鞋跟睡衣嗎？”蘇小小問。
林澈夾起碗裡的一粒米，慢吞吞的放進嘴裡，“嗯……我忘了。”
蘇小小，“買菜都能記得，買衣服記不得？”
蘇小小平時很少做飯，搬家後，冰箱就是個擺設，裡麵除了幾瓶飲料跟零食外，什麼都沒有。
湯圓不光買了一堆菜，還幫她把家收拾了一遍。
她剛進門的時候就發現了。
林澈默默扒拉碗裡的飯，“明天就去……”
驀然，碗裡被放進了一塊肉丸子。
林澈抬頭，蘇小小笑吟吟的道，“傻子，你又在想什麼呢？我的意思是，要對自己好一些。”
她感覺湯圓有點太付出型人格了，這樣對他自己很不好。
蘇小小又誇讚了一句，“你做的飯很好吃，都比得上外麵大廚了。”
聞言，小貓眼裡才有了些笑意。
“……真的嗎？……那姐姐喜歡嗎？”
蘇小小點頭，“喜歡啊，很好吃的。”
湯圓眸子亮晶晶的，“那我以後一直給你做飯好不好？”
“咳……”
蘇小小差點被嗆住。
小家夥連忙去倒了杯溫水遞給她。
蘇小小喝了口水，這才緩解了些，她想了想措辭，跟他說。
“我知道你沒有其他的意思，但是，這麼說話很容易讓誤會的……”
能一直給一個人做飯的，隻有三種人。
廚子，家裡人……and另一半。
“而且，你有自己家裡的事情啊，既然已經知道自己家裡的情況了，他們肯定會接你回去的，我餓了可以隨時點外賣。”
一說起這個，湯圓眸光又暗淡了下去。
他重新坐回對麵的位置上。
“我不會跟他們回去的。”他道。
“考上京華大學之前，我曾經不止一次的想過，所處的世界是不是虛幻的。”
“為什麼我明明被丟在大山，成績卻依舊名列前茅？是我努力嗎？不，我能感覺到是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操控著那些知識主動來到我眼前……這麼說起來很可笑吧……”
他仿佛自嘲般，嘴角溢出一抹苦笑。
“我能碰到來山裡旅行卻迷了路的外國人，也能碰到因為厭世而成了我鄰居的文壇學家……領養我的婆婆腿腳不方便，所以我很小就學會了做飯，獨立，比同齡人早熟……”
“都說京華大學時跳出那座山的唯一途徑，我曾經沒想過為什麼會有那樣的念頭，直到後來……才知道那是他們找人對我潛移默化的洗腦……”
“所以，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窮小子，一夜之間變得很有錢……這應該是很開心的事吧……但是為什麼呢？我隻感覺到惡心……這十幾年，林澈一直都是他們想要成為的樣子，我不是我，我隻是他們的理想主義…一顆他們操控的棋子…”
“姐姐…”
林澈抬頭看向她，聲音哽咽，眸中都帶了些乞求，“我不想回那個地方……那種充滿謊言的地方我過夠了……我想自由…不要趕我走，哪怕能多留一分鐘……好嗎？”
蘇小小一看他這個樣子心裡就刺刺的疼。
大概是自己也有過不幸的過去，所以總想給彆人撐一把傘。
她起身到他旁邊，安撫似的抱住他的腦袋。
“沒人趕你走……”
她原來想，等湯圓在蘇市玩幾天，心情好點了，就送他回家。
可現在看來，小家夥的心結很深。
也是，任誰知道自己在欺騙中活了十幾年都不會好受……讓他多待些日子吧……
蘇小小，“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不需要一直圍著我轉，我也是個成年人了，又不是什麼巨嬰baby。”
“就比如……平時白天可以出去逛一逛啊，打打籃球什麼的……你們男孩子不是最喜歡打籃球了嗎？你有什麼興趣愛好嗎？”
懷中傳來男孩悶悶的一聲，“有。”
“……你。”
蘇小小沒聽清，低頭問他，“什麼？”
“我的興趣愛好……”林澈很認真的看著她，字字清晰，“就是…你。”
蘇小小隻感覺腦中轟的一聲，什麼東西炸開了。
炸得她暈暈乎乎，不知天地萬物為何物，不知一年幾個季節，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
就在她腦中飛速運轉這句話怎麼接的時候，就聽見小家夥說。
“我平時，沒事就喜歡看你直播，這應該是我唯一的興趣愛好。”
蘇小小一口氣落回了肚子裡。
天也明了，地也穩了，氧氣都多了不少。
尷尬笑笑，回到自己座位上，“你這大喘氣還真是……”
跟某隻狗有的一拚。
湯圓手撐著下巴，眸中似乎帶了些笑意。
“姐姐快吃吧，菜要涼了。”
他主動替蘇小小盛了一碗湯，“你知道嗎姐姐？我上大學的時候很迷茫，感覺一切都不對，但又不知道哪裡不對，那段時間，我快要把自己逼瘋了。”
他輕輕地把小碗放到蘇小小旁邊，坐了回去。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看你直播，是我那段時間的精神支柱。”
“這麼誇張？”她隨口道，舀了一勺湯放進去嘴裡，入口是鹹香，伴著淡淡香菜的味道，牛肉粒很順滑，很好喝。
湯圓搖搖頭，“一點都不誇張。”
“每次看你很積極地在台上跳舞，哪怕沒有票都動力十足，我就覺得……大家都是這麼活著的啊……什麼都不要管，往前衝就對了……那會兒，晚上必須刷一刷你在粉絲群的發言才能睡著。”
“還記得你說過，火鍋越辣越有勁頭，日子越苦才有盼頭。”
蘇小小聞言笑出了聲。
“我之前還說過這麼中二的話嗎？”
湯圓搖搖頭，“不中二，很有道理的……你還說過很多……”
“什麼……老板前世救過你的命。不然為什麼這輩子要給他當牛做馬……還有…”
蘇小小忙打住。
“吃飯，吃飯飯。”
她一連夾了好幾樣菜放進他的碗裡。
她可不想聽那些黑曆史……
這些事她都不記得了，這小家夥覺得記得這麼清楚……
湯圓在對麵看著她，眸中含笑，心底，是前所未有的寧靜。
……好想一直，就這麼待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