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車底盤下的陰影裡,十幾道灰黑色的影子正緩緩蠕動。
林晚眯起眼,看清那些菱形鱗片在夕陽下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每片鱗甲邊緣都翻卷著暗褐色的血痂。
"普通級變異蜥蜴。"
蘇棠的手術刀在掌心轉了個圈,刀刃折射的光正好掃過最近那隻的眼睛。
"看樣子沒什麼異能,就是皮糙肉厚了點。"
她蹲下身撿起半截鐵棍,敲了敲地麵。
阿嗷的狼耳豎起,次聲波如漣漪般擴散。
為首那隻蜥蜴的三角腦袋猛地歪向一側,前爪在柏油路上劃出刺耳的摩擦聲。
林晚的馴獸天賦微微發燙,清晰捕捉到它們的情緒饑餓、警惕,還有對阿嗷聲波的本能恐懼。
"它們應該是好久都沒進食了。"
林晚突然開口。
"你怎麼知道?"蘇棠挑眉。
"感覺的。"林晚笑了笑,
"但看它們爬出來的速度,一點兒也不像變異獸該有的樣子。"
她指了指卡車,"或許它們是餓得太久了,隻能出來碰運氣。"
"碰運氣碰到我們?"
蘇棠用鐵棍戳了戳最近的蜥蜴,對方"嘶"地張開嘴,露出兩排鋸齒狀的尖牙。
"那他們的運氣可不算太好。"
雷暴的長鳴從頭頂炸響。
金雕收攏翅膀俯衝而下,利爪帶起的風掀得蜥蜴們鱗片亂飛。
最前麵那隻剛要掉頭往車底鑽,風刃"咻"地劃過它的尾尖,截斷的尾巴在地上彈了兩下。
"雷暴!留兩隻給團子鍛煉鍛煉,它最近吃太多了,缺乏運動!"林晚對著雷暴喊道。
金雕歪了歪腦袋,爪尖在半空虛劃兩下,精準避開其他蜥蜴的要害。
它這招"嚇唬式攻擊"是跟阿嗷學的,既震懾敵人,又留足空間讓同伴發揮。
團子有些可憐兮兮地看著林晚,可是在林晚堅持的目光下,隻能敗退下來。
無奈地接受了自己需要出力的命運。
它從林晚肩頭躍下,金紋從尾巴尖竄到頭頂,瞳孔縮成兩道豎線。
暴食模式瞬間啟動,這一刻的團子就連鼻尖的粉斑都泛著躍躍欲試的光。
第一隻蜥蜴剛撲過來,就被團子一爪子拍翻在地。
噬貓的粉爪按在它的喉管上,小舌頭舔了舔嘴角,"哢嚓"一聲咬開鱗片,直接往晶核位置掏去。
"還吃呢!"林晚又好氣又好笑,”讓你去是鍛煉身體的,不是去加餐的!"
"它這哪是加餐,自從變異後,簡直就是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
蘇棠舉著鐵棍敲飛撲向自己的蜥蜴,"上次吞變異鼠,連毛都不吐。"
阿嗷的次聲波突然加強,震得林晚耳膜都有些發疼了。
剩下的五隻蜥蜴像被按了暫停鍵,歪著腦袋原地轉圈。
其中一隻最瘦的突然對著卡車輪胎撞過去,"咚"的一聲撞出個凹痕,倒在地上抽搐——這是被聲波震亂了腦內神經。
"阿嗷,彆玩了,下手彆太狠!“林晚蹲下身,摸了摸狼犬的耳朵,”留幾隻,一會兒說不定有用。"
"你該不會想馴了它們吧?"
說話間,蘇棠的手中的鐵棍又撂倒了一隻。
"普通級變異獸智商跟三歲小孩似的,馴服了能乾嘛?當寵物蜥蜴養著嗎?"
"不算是正式的馴服。"
林晚指了指卡車,"它們能鑽車底,而且體型看著剛剛好。等下需要挪開卡車,撬動輪胎的時候,說不定能讓它們當千斤頂用,能幫我們省點兒力氣也是好的嘛。"
蘇棠愣了愣,突然笑出聲。
"果然不愧是你啊連變異蜥蜴都能開發工具屬性了?就這剝削能力,不去當個資本家都可惜了。"
“彆鬨了,還資本家,不變成韭菜都燒高香了。”
最後的兩隻蜥蜴見勢不妙,轉身想往車底鑽。
雷暴地收斂翅膀,爪子精準按在兩隻蜥蜴的背上將其製服,然後把它們拽了回來。
團子"喵嗚"一聲,爪子按在其中一隻的後頸,隨後伸出舌頭舔了舔蜥蜴背上的傷口。
"團子這是乾啥呢?“蘇棠湊近看了看,”怎麼感覺和以前不一樣了?在暴食模式下都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了?"
之前的團子,一旦進入暴食模式,沒有林晚的約束和契約鏈接喚醒,可是個隻知道攻擊和吃的饕餮。
"就上次吞了鼠王的晶核後吧,我就感覺團子對自己的控製能力好像強了點。"
林晚感知了一下團子的情緒,發現此刻它的情緒很穩定,通過精神鏈接傳來的想法卻讓林晚的嘴角微微翹起。
"這小東西說剛給我說,這些蜥蜴太瘦,剛吃了一隻,感覺還不夠塞牙縫的,說是想讓我幫它養養,等養肥點再吃。"
"你這噬貓,還真不愧它那個吞噬的天賦,光想著吃,再這麼下去,可就真的快成飯桶了。"
蘇棠用腳踩住最後一隻蜥蜴的尾巴,"行吧,等出了城,找個地方,給它建個變異獸飼養園,專門養晶核當飼料,讓它吃個夠。"
十隻蜥蜴很快被解決完畢。
團子蹲在路邊,肚子圓滾滾地鼓著,金紋在皮毛下像流動的岩漿。
它舔了舔爪子,突然對著林晚的褲腳蹭了蹭,這是在討表揚呢。
"行啦,才活動了多一會兒,就跑來邀功了。"
林晚蹲下身揉了揉它的耳朵,"下次自己主動點兒,彆老讓我喊,你自己看看你都胖成啥樣了。"
“喵”,團子很沒底氣地反駁了一句。
林晚彎腰撿起地上從變異獸身上挑下來的晶核,十來顆灰藍色的小珠子在掌心排成串,"果然隻是普通級晶核,留著給阿嗷當夜宵吧,團子剛吃過,就不分了。"
阿嗷的狼尾立刻搖成螺旋槳,湊過來用鼻子拱她的手。
林晚笑著拋了顆晶核,狼犬精準地咬住,"嘎嘣"嚼碎,喉嚨裡發出滿足的轟鳴。
“喵嗚。”然而林晚的話,阿嗷高興了,團子卻瞬間不淡定了。
它馬上抱住林晚的腿,眼淚汪汪地盯著她,一副要哭的模樣。
一旁的阿嗷用鼻子頂了頂團子,低聲“嗚嗚”的兩句,像是在說,“彆擔心,一會兒我分給你”。
"行啦,該乾活了。"
蘇棠抄起鐵棍走向卡車,"老陳說這卡車是三天前翻的,輪胎應該還沒鏽死。"
她把鐵棍插進輪胎和地麵的縫隙,"晚晚,幫我搭把手。把這輪胎挪開就能進下水道了。"
“根據阿鳶和陳傑的說法,前麵有變異犬群,能從下水道繞過去的話,應該要方便許多。”
林晚剛要上前,雷暴突然俯衝而下,用爪尖拽住她的背包帶。
金雕的精神波動裡帶著急切,似乎是發現了什麼未知的危機。
"等等。"
林晚攔住了要動手的蘇棠。
"雷暴說管道裡有東西。"她蹲下身,手指按在井蓋上,仔細感知著。
半晌過去,卻依舊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的。
隨後林晚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看我這個豬腦袋,探路這活,阿嗷的次聲波明顯更專業啊……”
林晚轉身對著阿嗷喊了聲,"阿嗷,你來試試看。"
阿嗷用狼爪扒拉下水管道口,狼嘴開合,隨著微弱的“嗚嗚聲”,次聲波探進了黑暗。
三秒後,它回頭衝林晚搖了搖腦袋。
在阿嗷的次聲波的探查感知裡麵,通道下麵隻有一些腐鼠的氣味,都沒有什麼活物。
"看來是虛驚一場了。"林晚鬆了口氣。
"可能是之前蜥蜴都聚在這裡的緣故吧,所以周圍的病毒濃度比其他地上要高些,又剛好又讓雷暴感知到了,才誤會了吧。"
兩人合力撬動輪胎。
鐵棍"吱呀"作響,卡車底盤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林晚我這鐵棒的虎口被震得發麻。
突然,她感覺腳邊有什麼東西蹭了過去。
低頭一看,原來是那隻最瘦的蜥蜴。
它之前在阿嗷的次聲波下被震暈在一邊,應該是剛醒過來。
現在正用腦袋頂著林晚的鞋,尾巴尖還卷著塊指甲蓋大的晶核。
"這小東西是什麼意思?"蘇棠挑了挑眉,開口問道。
林晚蹲下身,伸出手,那隻蜥蜴立刻抬起自己的三角腦袋蹭著她的手心,情緒裡帶著的滿是討好和期待。
林晚從變異蜥蜴的感知中探知到它的想法:林晚他們這一群狼人厲害,它想跟著他們,有吃有喝,還不用再躲在下水道裡了。
"還真是個小可憐。"
林晚摸著變異蜥蜴的鱗片,冰冰涼涼的,但是摸起來卻很舒服,“既然你是鐵鱗蜥蜴,那就叫你小鐵吧。"
隨後她把剛剛從小鐵那裡接過來的晶核塞回它嘴裡。
然後盯著小鐵的眼睛,認真地說道,”跟著可以,但是要聽阿嗷的話哦。"
小鐵立刻爬進阿嗷腳邊的陰影裡,像塊會動的灰石頭。
蘇棠看著這一幕,搖頭一笑:"得,現在隊伍又壯大了,感覺這一路走下去,等到了雲溪村,你身邊的這些小家夥怕是多的夠開個動物園了吧。"
"那咋了,多張嘴吃飯總好過多個敵人吧。"
林晚繼續撬輪胎,“而且小鐵的鱗片又硬又細,都能當砂紙用了,說不定回頭還能給你磨手術刀。"
"你倒是會打算盤。”蘇棠憋不住笑。
"行啦,歡迎小鐵同誌加入,好了吧。"
"吱呀——"
金屬與水泥摩擦的刺耳聲響中,碎石被撬出半寸。
林晚的額角滲出了細汗。
阿嗷湊過來用狼爪按住卡車前杠,次聲波輕輕震動,幫她們抵消了部分的力量。
小鐵也爬到輪胎側麵,菱形鱗片蹭著橡膠發出沙沙聲。
"小鐵同誌挺上道啊。"
蘇棠抽空瞥了眼,嘴角翹起,"晚晚你這馴獸師,還真不錯。"
林晚笑著應了聲,鐵棍再次下壓。
這次她注意到輪胎內側有道半指寬的裂痕,病毒侵蝕的黃綠色黏液正順著裂痕往外滲。
"蘇蘇,退後兩步。"
話音剛落,"嘭"的一聲悶響。
輪胎裂痕突然爆開,黃綠色黏液像噴泉般濺出。
蘇棠反應極快,拉著林晚往旁一滾,阿嗷則用狼尾掃開兩人腳邊的黏液。
小鐵更絕,直接把自己團成球,鱗片閉合形成保護層,黏液滴在上麵"滋滋"冒白煙,愣是沒滲進去。
"好家夥。"
蘇棠抹了把臉上的灰,“這一身蜥蜴皮比防化服還管用。"
她撿起地上的鐵棍,發現尖端已經被黏液腐蝕出小坑,
"得虧你提醒,不然我估計也變成這鐵棍了。”
"再來!"
蘇棠把鐵棍重新插進縫隙,
"這次我數三二一,阿嗷用聲波震鬆螺絲!"
"一——二——三!"
三股力量同時爆發。
卡車底盤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輪胎與地麵的縫隙突然"哢"地擴大三寸。
林晚的鐵棍尖戳中了輪胎內側的鋼圈。
"差不多能過去了!“蘇棠扒著縫隙往裡看,”我這一米七的個子能側著鑽,你倆更沒問題。"
她剛要示範,腳邊突然傳來"嘶"的一聲。
小鐵正用尾巴尖勾住她的鞋帶,三角腦袋往卡車底的下水道口努了努。
下水道口的位置有著一個巨大的爪印。
林晚擦了擦汗,看著能通過一人的缺口,突然想起什麼:"蘇蘇,把裝晶核的盒子給我。"
蘇棠遞過金屬盒,林晚從中取出顆普通晶核,塞進小鐵嘴裡。
蜥蜴的眼睛立刻亮起來,鱗片泛起淡淡的藍光——病毒在晶核刺激下加速進化,雖然隻是普通級,但皮甲明顯更厚實了。
"這是預支的工資。"
林晚拍了拍小鐵的腦袋,"以後幫我們探路,有肉吃。"
"你這馴獸師,連普通級都要搞績效考核。"
蘇棠彎腰鑽過缺口,"走吧,出城口還在等我們呢。"
林晚最後看了眼南環路。
夕陽把卡車的影子拉得老長,十多隻蜥蜴的屍體在路邊投下細碎的光斑。
小鐵跟在阿嗷身後,尾巴尖一擺一擺的,活像條會移動的金屬腰帶。
"走。"
阿嗷率先鑽過缺口,狼首警惕地左右張望。
團子又趴回了林晚肩頭,金紋隨著呼吸起伏,像在哼一首隻有它自己懂的歌。
蘇棠在前麵打著手電筒,光束掃過昏暗的下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