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務局一間閒置的辦公室被臨時用作審訊室。
陳設簡單,隻有兩張桌子,幾把椅子。
何昆先被帶了進來。他身上的水已經半乾,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臉色慘白,眼神空洞,帶著一種深刻的絕望。
兩名武警戰士手持95押在他身後。
劉清明在他對麵坐下,徐婕擔任書記員。
他將一部日產索尼微型收錄機放在桌上,摁下錄音鍵。
“現在正式對你進行問詢,請老實回答,姓名,年齡,哪裡人?”
何昆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垂下頭,不說話。
“船上的貨是誰的?從哪裡來?要送到哪裡去?”劉清明繼續問。
何昆嘴角扯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徐婕看著有些疹人。
劉清明冷哼一聲:“一心求死啊,沒關係,你可以繼續頑抗,反正就憑現在的證據,也完全可以定罪了。”
何昆還是一言不發。
“你不說,那我來說。”
劉清明看著這個惡貫滿盈的毒梟,不緊不慢地說道:“你是北方人,80年代中期來到臨海。”
何昆眼神一變,這些事,他可沒有向任何人透露。
就連自己的口音,都刻意練得不帶北方特質,這個警察是怎麼知道的?
劉清明捕捉到了他的神色變化,繼續說道:“你在北方有妻兒家人,為了防止連累他們,十多年沒有回過鄉。”
何昆低下頭,再也沒有之前的冷傲,警察居然起了他的底?
“具體哪兒我就不說了,等我同事回來,一切都有結論。”
他嘴角微微翹起,語速變得極為緩慢:“你不姓何吧。”
何昆身體一震,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你是誰?”
“不當啞巴了?”
“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要找我的家人。”
“當你媽個頭啊,你販毒害人,用毒資供養他們,在當地過得有頭有臉。”
劉清明突然一拍桌子:“我告訴你,你是主犯,他們就是從犯,你槍斃,他們一個無期跑不了!”
何昆神色驚恐萬分,毒販又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一樣有家有口。
他們甘願冒著殺頭的風險,多半也想為家人帶來好生活。
劉清明知道這些,是因為他前世脫掉警服去了南方。
恰好就是這個何昆的老巢,何昆做為當地有名的毒梟,大約在15年左右落網。
也算是轟動一時的大新聞。
當時的媒體已經相當發達,披露了很多細節,其中就有何昆的底細。
但劉清明其實並不知道他家的具體位置,他記性沒那麼好。
可是已經不妨礙,讓何昆虎軀巨震了。
“他們真得不知道我在乾這個,求求你們,不要連累他們。”
“你一言不發,我們隻能找你家人,沒收你的非法所得,如果無法分辨,就算你的家人有自己的勞動所得,也會充繳國庫,你想想清楚。”
“我認,我都認,槍斃我,不要搞他們。”
劉清明冷冷地看著他:“那好,我再問一遍,姓名,性彆,年齡,家庭住址。”
“我叫何昆”
“本名!”
“王鐵柱。”
徐婕“噗嗤”一聲輕笑,這名字可太接地氣了。
何昆不再抗拒,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說道:“我叫王鐵柱,男,39歲,家住臨海省花城市。”
“這批毒品的買主是誰?”
“強哥,張誌強,是我的老主顧,兩年前,道上的朋友介紹我和他認識,他在林城當地很有勢力,黑白兩道都吃得開,幫我們打開了清江的路子。”
“你們是怎麼交易的?”
何昆不假思索地說道:“通常是他給我打電話,如果數量大,我會親自押貨過來,這回,他指明要我們的新貨,我就來了。”
“你指的新貨,是冰毒嗎?”
“是的,和傳統種植的相比,它的口味更加純正,成本更低,利潤很大。”
“這些冰毒,是你生產的?”
何昆連連擺手:“不是,我也是從海外找的路子,菲律賓、大馬還有金三角。”
生怕劉清明不相信,他又解釋道:“我聽說,生產這種貨,要很多知識,我隻是個農民,小學都沒畢業,根本不懂。”
往前倒退39年,正是小學生不上學鬥老師的年代,看來這個何昆並沒有撒謊。
劉清明並沒有打算追問毒品的來源,那是緝毒的事。
“張誌強打算和你在哪裡見麵?”
何昆搖搖頭:“我不知道,這事得聽他的安排,虎子,屠虎說給我們接風,結果隻是在他們開的賭場裡玩了兩天,我輸掉了一萬多。”
何昆的話,證實了劉清明那天的猜測,城東機械廠一帶,有一個隱蔽的地下賭場。
應該是地下黑惡勢力主要的現金流來源。
何昆的交待,至少證明了一點,張誌強與這起販毒案,脫不開關係。
僅僅是這個發現,已經達到了劉清明的目地。
“簽字。”
等到何昆在口供上按下手印,劉清明示意戰士將他帶下去。
緊接著,屠虎被帶了進來。相比何昆的絕望,屠虎顯得有些慌亂,但還在極力保持鎮定。
照例是一番身份確認,屠虎老老實實地回答。
“你和你的手下在碼頭上做什麼?”劉清明開門見山。
“開工嘍?”
“什麼工?”
“來碼頭還能乾什麼,上貨下貨啊!”屠虎辯解道:“我是碼頭工人!和港務局簽了用工合同,雇我們晚上來卸貨,說是進口水果!我們就是來乾活的!”
這倒是有些出乎劉清明的意料。
沒想到這些流氓還挺有頭腦,早早就為今天埋下伏筆。
他敢肯定,這些人一定在港務局用工名單上,因為他們的勢力已經滲透到了港口內部。
安排這個名單,隻是舉手之勞。
“所以,你們晚上是來裝船的?”
屠虎臉上露出一絲僥幸:“對對對!我們就是乾活的!警察同誌,這絕對是誤會!那些槍……槍不是我們的!我們也不知道船上是那玩意兒啊!”
他試圖將自己摘乾淨,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何昆身上。
“你們乾活的時候,會不會戴手套?”劉清明的問題讓屠虎有些莫名其妙。
“誰乾活會截手套啊。”
“那就麻煩了,你可能要求神拜佛,保佑你的指紋不會出現在那些毒品和現金上。”
屠虎冷汗直冒,強自分辯:“我們搬過那些東西,留下指紋有什麼奇怪的?”
“喔,你們是一張張,一袋袋地搬嗎?”
“我說的都是實話!”屠虎梗著脖子,“不信你們可以去查!我們真的是碼頭雇來乾活的!”
“機會給你了,可你不中用啊。”
劉清明不慌不忙地給收錄機換上一盤磁帶,摁下播放鍵。
何昆的聲音清晰傳入屠虎耳中。
他萬萬沒有想到,明知必死的毒販,竟然比自己還扛不住。
“聽清楚了嗎,他指證了你,你和你的老板張誌強,都跑不掉。”
“他胡說,我根本不認識他。”
劉清明冷笑一聲:“哼,你以為,我們隻有他的口供。”
他給收錄機換了一盤磁帶,再次摁下播放鍵。
屠虎一聽,臉色煞白。
這一次,裡麵傳出來的,是自己的聲音!